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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星烺(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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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烺(5)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林槐极为重视自己失而复得的这个妹妹。www.xiaoxiaocom.com

林榣虽也是他妹妹, 还是他的未婚妻, 但两姐妹因为性格大相径庭, 林榣性子太冷,不好亲近, 加之林槐心底还有一些想弥补晚晚的想法,所以显然更亲近她一些。

尽管她到现在,都不习惯怎么叫他“哥哥”。

林槐却并不计较这些。

-

大半月后,林槐去了一趟伽卡。

伽卡当地还有几个手下在替他们打理康泰亨留下的生意。

林问江近来的计划是将一批货发散往东南亚。

要接触那边, 就得经过伽卡。

伽卡地处云缅边境, 毗邻金三角腹地,虽近些年加强了管制, 但三国交界一带, 变数颇多, 多数情况无法预估,有的事不好管也根本管不了, 所以只得静观其变, 找个机会钻钻空子罢了。

林问江手段颇多, 之前走货都是将毒品变着法子藏在大批的木材和家具之中, 瞒天过海。

可这一次, 沈知昼却不知道他会怎么走。

戚腾说,他们已经联系了那边的警方以及国际刑警,到时会一路尾随观察,两边都打通, 然后找机会截获这一批多,将这条线破坏掉。

但是,不能惊动林问江。

必要时,警察需要假装成毒贩与其交易,为了不打草惊蛇。

林问江也不会亲自下场去交易。

此行他似乎不急不躁的,也像是在观察情况,毕竟警方和管制部门盯得紧,先前就把好几条可流通毒品的线给封死了,一条后路都没给他留。

所以远在墨西哥的他远程操控,先派了林槐去那边打探情况,打点关系。

但由于他本人不在国内,无法亲自把控事态走向,所以真正走货的时间一直没有定下来。

沈知昼一直在等。

等林槐回来,探探口风。

林槐算是个性情中人,一年前沈知昼在枪雨之中为他挡了一发子弹,林槐全然把他当成了自家兄弟。

除非极为晦涩敏感的事,这种什么时候走货,什么时候交易的事,多数情况下都会告知他。

就算不明说,约个酒局,觥筹交错之间也会无意透露。

林问江经常同下属们强调“家族的意义”。

他表现得非常爱戴这个集团中的每一个下属,力图把他的毒品王国发展成为一个根基稳固的大家族,企图以表面的善来感化众人,维持长久的安定。

但实际上,敢违抗他的人,私下都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

沈知昼知道的,就是去年把林槐出卖给警察的那个人,林问江让人从他口中灌下水泥,然后将人楔入水泥桶中“活埋”,随后沉了海。

别说警方根本找不到尸体了,连浮都浮不上来。

就算是派出捞尸队,估计也一无所获。

林问江表面就是个慈爱和善的“儒商”形象,可实际上却十分残暴冷血。

毕竟贩毒这种事,可是赌上自己身家性命的行当,一丝一毫都不能有所闪失。

林氏集团的内部也不是没出过内鬼,譬如之前那个人。

那个倒霉蛋,也算是以另一种方式保护了沈知昼,从那之后人人自危,就算是还有别的内鬼,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

在后来的早晨,沈知昼没有再失约过。

林槐不在的日子里,他每日会照常送她去学校,晚上会接她放学。

有时候,他在兰黛处理事情脱不开身,会暂时把手上的事推脱开,先去学校门口接她,将她安稳送回家,然后再回去做自己的事。

旁人都开玩笑,他这是全然把林槐的妹妹当成了自己的妹妹看待。

沈老板平日的工作,除了替林家父子打理棠街这家兰黛和另一家地下拳场之外,就是接送孩子放学,还有看孩子写作业了。

不过,他们也只敢在私下里议论,当着他的面这么说,或许会出人命呢。

大家也都知道,他这么做,只是在替林槐做事,为林问江效命,如此罢了。

晚晚也这么认为。

他再不失约,没有再惹哭过她,都是因为他害怕林槐。

他说过,林槐可能会杀了他。

而他那么殷殷切切每天接送她,也不过为了“监视”她,随后把她每日的动向报告给林槐罢了。

林槐回来的第二天上午,罕见地起了个大早。

晚晚下去吃早饭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餐桌前了,旁边还坐着林榣。

他朝她招呼了一声:“林栀,下来吃饭吧。”

“嗯……”她愣了愣,抓着书包的肩带,小心翼翼地看了林槐一眼,又看了看他身边的林榣。

林榣喝了半杯蔬果汁,放下杯子。

一直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

她住进林家进一月,几乎从没看过林榣笑,她们之间的对话交流也几乎直停留在她叫一句“姐姐。”,林榣回一个“嗯。”字,这样的层面上。

她也见过林榣一个纤瘦的女人,居然随身带枪。

她记起,沈知昼就是枪不离身的,或许因为他表面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黑社会,或许还是由于他之前在动荡不安的伽卡混了几年,带枪成了他长年以来养成的习惯。

林槐也有这种习惯。

总之,她认为,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生活中除了坏蛋和警察,哪些人需要随身带枪呢?

这也是她对林槐多有惧怕的原因。

只是现在许凌薇没回来,林问江也没有要回国的迹象,两方家长不交涉,她就只能住在这里。

她害怕林槐,总觉得他那层和善的表情之下,藏污纳垢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所以她不懂如何拒绝他。

更害怕拒绝他。

因为沈知昼说过,林槐可能会杀了他。

说不定也会杀了她呢?

她也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不会再不分好坏地,就凑到这个哥哥面前像以前那样粘着他。

她对他,对这个家的感情,都随着那场爆炸化为乌有。

她到现在都弄不懂,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被装在一个大号的行李箱里?

他们本来的想法是要抛弃她吗?

然后,现在她失而复得,又讨好她,想弥补她么?

不够有逻辑,所以她想不通。

可是,沈知昼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却出奇地更愿意靠近他,即使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比起林槐,她还是更原因亲近他。

她打心底里,好像……不觉得他是坏人。

真奇怪。

是因为喜欢吗?

她还……喜欢他吗?

喜欢一个人,是可以不讲逻辑的吗?

她站在楼梯上久久没动,直到林槐喊了她一声:“林栀?”

她才一晃眼,抬起头看过去。

林槐朝眼眸清澈的少女浅浅地微笑,看她一副惊慌模样,可怜又可爱,他心情也被感染得好了很多。

她不若林榣总是面无表情,无喜无悲。

她有喜怒哀乐,也会惊慌失措。

比林榣有趣太多了。

“林栀啊,”他唇边沾着一层若隐若现的白色奶渍,看起来颇有些滑稽,但也没擦,就那么看着她,对她说:“哥哥在叫你呢。”

她点点头,轻轻叫了声:“哥哥。”

然后她迈着轻缓的步子,下了楼,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小心且局促地坐进去。

她还是头一次和林槐与林榣两人一起吃早饭。

林槐和林榣似乎总是很忙。

算起来,她回家的这一个月,因为起得早,所以早饭基本上是她自己一人吃,午饭在学校解决,晚饭多数情况下,和沈知昼一起。

“都快高考了,怎么总发呆啊?”林槐温柔地笑着,随手拿了块儿面包片,为她涂上草莓果酱,递过去。

他还记得她以前喜欢吃草莓味儿的东西。

可她却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她看着涂抹在面包片上的,那粘稠似血的鲜红色果酱,不知为什么,有些反胃。

大早上吃这么甜的,看起来就容易腻。

她又是一愣,半晌才接过去,小心地看了眼林槐,“谢谢……哥哥。”

林槐柔声问:“你想好考哪儿了吗?”

“……嗯?”她怔了怔,摇头,“没有。”

“想学什么呀,学医?学法律?还是学化学?”林槐笑着说,“哥哥是学化学的,现在在爸爸的工厂帮工。”

“什么工厂……”

她怎么没听他以前说过?

她印象中,林槐好像是一直在帮林问江做家具生意。

叮咣——

林榣放下汤匙,冷冷地横了林槐一眼,似乎觉得他有些多话。

林槐瞥她一眼,只是笑笑,随后毫不介意地说着:“就是做一些化学药剂,我们包装好了,卖出去。”

“哦……”她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不如就留在港城吧?”林槐笑着说,“这边呢,也有很好的大学,在国内都是数一数二的学校,你学习那么好,肯定能考上的。”

“我想,”她轻轻张口,“去外地……”

可林槐却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他自顾自地继续说:“你考完试就把名字改掉吧,什么沈晚晚啊,不好听。妈妈生前最喜欢栀子花,她就想有个小女儿,起名叫林栀呢。”

“……啊?”

“你考完试,我带你去给妈妈上坟好不好?你想去外地,哥哥带你去外面玩嘛,也不一定要去外地上学。”

她皱了皱眉,“哥哥……”

“我和你姐姐也要结婚了,现在是五月底了,大概十月份会办婚事吧,你如果在港城本地读书的话很方便,还可以给姐姐当伴娘。”

“哥哥……”

“林栀,”林槐眸间漾起笑意来,笑意却始终没回荡入他眼底,只是那么看着她,一字一顿,强硬地说,“哥哥不想再失去你了。 ”

“……”

“所以,你听哥哥的话,好不好?”

她张了张唇,无语凝噎。

不知怎么,看着他笑,她脚底一点点地泛起寒意。

哐当——

玻璃杯应声而碎的声音。

割破了一时尴尬的气氛。

“林榣?”林槐嫌恶地皱眉,看着弯腰去捡杯子的林榣,语气倏然一沉,“你注意点儿,那玻璃片儿可不长眼,别割到了林栀的脚。”

晚晚匆匆地挪了下脚,惊惶地看着林榣。

林榣慢条斯理地捡起碎玻璃片,起身扔到了垃圾桶。

然后她走回来,站到林槐面前,冷着脸,伸出涂了鲜红蔻丹的右手,狠狠戳了戳林槐的眉心。

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她的食指被玻璃划破了。

一点红色印记,如血滴子,楔入他眉心。

“……”他神色随之一凝。

随后,她淡淡瞥了一旁无所适从的晚晚一眼,转身便上楼去了。

“……哥哥,”晚晚凝视他眉心那一点猩红,“姐姐她……”

“没事儿,”林槐神情稍霁,又恢复笑容,不自然地说着,“快点吃吧,哥哥一会儿送你去上学。”

“哎?送我去学校吗?”

她不知怎么说沈知昼会来接她。

她在林槐面前,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林槐点点头,态度一如既往的强硬。

他似乎是个掌控欲颇强的男人。

刚才一直在喋喋不休地为她安排着以后的事情,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也没想过要尊重她的想法,着实把她骇得不轻。

沈知昼虽然混蛋,可从没这样过。

-

林槐去盥洗室,拿湿毛巾擦拭眉心的血渍。

想起林榣那个意味深长的表情,他瞳孔倏然一缩,脸色一点点惨白下去。

很小的时候,林问江开始将林榣培养成杀手时,就会在那些人肉靶子的眉心画一个红色的标记,让林榣开枪瞄准。

枪枪毙命。

之后,林榣的枪法练得百发百中,就是当年暗杀康绥与康泰亨时,即使隔得远,上下也有一定视差,她还是能够瞄准,百发百中。

她刚才是在警告他,她会杀了他吗?

林槐不敢想。

他一直认为,他娶她,是不存在多少爱情的,只是出于一种对她的怜悯,她没有感情,无法做一个正常人的。

只有嫁给他,他才能护她周全。

她也是他的妹妹。

婚姻不过就是从爱情过渡到亲情,他自认为他们贩毒的这一行当,也不是正经事,更非长久之计。

他们不配拥有多么可歌可泣的爱情,也不需要这种危险的东西。

与林榣在一起,可以免去培养亲情的这一步。

只不过,是搭个伙过日子罢了。

林榣曾也是,最没可能会杀了他的人。

她冷血,无情,杀人丝毫不眨眼,偶尔也会对他动粗,但从没起过杀心。

可刚才,他从她眼中看到了杀意。

他绝没看错。

他不禁开始怀疑。

自己还要娶这么一个,人形炸弹吗?

-

沈知昼停下车。

一抬眼,就看到她背着书包走出了家门。

随后,林槐也跟了出来。

他刚要点烟的动作顿在一瞬,皱了下眉。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表。

早晨七点二十五分,比他平时来的时间早了五分钟。

林槐朝不远处的他懒懒地招了招手,算是打招呼,然后去房子背后的车库取车了。

晚晚看到了他的车子,快步地走过来。

叩了叩他车窗。

他咬着烟,迟迟没点,只是那么咬着,在车内坐了很久,被她叩窗户的声音惊醒。

然后,滑下一半车窗。

男人棱角分明的半张脸,以及深邃的眉眼,便露了出来。

“你今天不用送我了,”许是走的太快,她脸红扑扑的,两颊泛着一层粉晕,眨着清澈的眼看着他说,“林槐送我。”

他扬了下眉。

听她这么说,倒是没多意外。

林槐平日可是个大忙人,可没这么殷切。刚才看他跟着她出来,他就大概明白,今早会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他心底冷笑一声。

表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故意说:“你哥哥,送你啊?”

他又把“哥哥”二字咬得极狠极重。

——又来了,又来了。

又是这种酸溜溜的口气。

她轻轻叹气。

“嗯,是啊,”她捕捉到了他不悦的情绪,微微拧了拧眉,淡淡地说,“不好意思,是我忘了告诉你了,早知道跟你说……就不要你来了。”

“哦,”他漫不经心地笑笑,摘下唇上的烟,眉眼带着笑,“你也不想我来啊。”

她匆匆摇头,辩解道:“……我没有。”

“没有?”他轻哂着,扬眉看着前方,林槐还没出来。

他继续说:“那你,就上我的车啊。”

“……”她想到刚才林槐在餐桌上那种强硬到有些可怕的态度,不禁一凛,当即拒绝道,“不、不行……”

“那你还不是想跟他走,”他淡淡地说着,听不出话语中有什么情绪,语气却是渐渐轻缓下去,笑着反问她,“是么?”

她继续摇头,解释说:“不是的,他说……今早要送我。”

“晚晚,”他再次下达命令,“上车。”

她捏了捏拳,摇着头:“……不行。”

他轻拢着眉心,笑着看她:“为什么?你是故意气我啊?”

“不是……”她咬了咬唇,看着他,诚挚地说,“……他,会杀了你。”

“……”

“你自己说的。”

——好吧。

他妥协了。

每次说的话,为什么都在打他的脸?

妥协是妥协了。

就是,心中多有不快。

良久,他才遣她走:“那你去。”

“……嗯。”

她乖顺地点头。

“晚上我来接你。”

“好。”

“不许跟别人乱跑。”

“……好。”

“不然,”他笑意愈发深沉,“我就打断你的腿。”

“……”

她神情一凛,眉毛狠狠皱了下,又羞又愤,一脚踹上他车门。

砰的一声——

仿佛在他心上开了一枪。

他的心,在这一瞬,突然就空了大半。

然后她转身就走,看起来气得不轻。

他无奈地苦笑着,又将刚才摘下那烟重新放回唇上,准备点上冲淡一下一瞬烦闷的心情。

末了又想起什么,突然扬声喊她:“喂,你回来。”

她背影一僵,随后转身走回来,忿忿地瞪着他说:

“又干什么?还想打断我哪儿?”

他滑下整块儿车窗,唇边染着一点深沉笑意,然后长臂挥出,按着她脑袋,狠狠地吻上去。

“下不为例。”

作者有话要说:狗男人吃醋也这么可爱呢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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