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裴玄贞注目着那一方绢帛, 神情古怪。www.xiaoxiaocom.com
绢帛之上年岁久远却依旧可以辨认的字迹，写的是，
“倾城吾弟, 兄临危受托, 实在有愧, 问月世侄杳无音讯, 三弟携云兰北归, 兄弟阋墙，实乃长兄之过，见信速来，一切可解。”
裴玄贞自小聪慧, 但此刻却仍然难免毫无头绪, 不禁抬眼看了柳回春几眼。
柳回春清俊的眉眼挑了挑，身上素净的蓝色布袍干净合身, 他问, “是不是想知道, 倾城是谁, 问月是谁, 云兰是谁, 那个三弟是谁？”
裴玄贞顿了顿, 还是点了点头，沉默不发一语，等着柳回春解开疑团。
柳回春将茶水又倒了一杯，似乎是嘲讽般的笑了一下, 才缓缓地说道，
“倾城是柳倾城，是我师父。”柳回春抬头，他比裴玄贞大不了几岁，但是这番神情做出来，便有几分回忆前尘往事的沧桑感觉。
“问月是你师父的孩子？”裴玄贞问。
柳回春摇了摇头，道，“问月，问月是柳问月。柳问月是……还有师父时的柳回春。”
“你就是柳问月？”裴玄贞讶异。
“怎么，我不配拥有这么好听的名字？”柳回春一脸质疑。
裴玄贞忍着笑着摇了摇头，“柳兄误会了，我就是觉得好好地问着月，为什么忽然改叫回春。”
柳回春神色带着几分难言的隐痛之意，道，“因为倾城之柳枉死，为人徒儿，只想让柳回春。”
“你师父……”裴玄贞说道一半，又不知道该如何劝慰，“逝者已去，柳兄节哀。”
“逝者已去，罪魁祸首可还没去呢。”柳回春将手里的茶盏猛地扣在桌面上，“夺妻之恨，杀身之仇，我都要替我师父一一讨回来。”
裴玄贞只觉得柳回春平日里为人颇为豁达洒脱，不曾想在此仇恨之事上却久久不能释怀，不禁宽慰道，
“柳兄一身医术奇绝天下，何不放下仇恨，悬壶济世，快意人生呢。”
“我想要的快意人生，就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柳回春一脸愤恨，“更何况，我的医术，不及我师父十分之一。奇门遁甲玄门数术，我都没够着我师父的皮毛。”
“令师这般天纵奇才？”裴玄贞看着那绢帛，这么厉害的人，竟然是父亲的结拜义弟么？
柳回春狠狠地点了点头，“我师父不仅容貌俊美，而且聪慧机敏，所学庞博涉猎复杂，我幼时觉得就没有他不懂的东西，但我师父，却觉得裴大人才是天下第一英雄豪杰。两人一见如故，所以结为异姓兄弟。皇天后土，愿意同年同月同日死。”
“这么说，是我父亲他……”裴玄贞摸了摸鼻尖，这是来让自己父亲去和他师父兑现当年诺言的？可他师父既然已经作古，纵然自己父亲如今紧随而去，那也不算同年同月又同日呀。
柳回春看了一眼裴玄贞，轻轻摇头，“裴大人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师父已经仙去，他以为他们兄弟二人，只是断了音讯而已。”
“那柳兄回来是……”裴玄贞斟酌了一下，问道，“可知那仇人是谁？”
柳回春不屑的望了一眼裴玄贞手中的绢帛，表情嫌恶，“就是那个。他们的三弟。”
裴玄贞又看了看，“这绢帛上的意思是，后来令师和他们的这个三弟，有了什么不太好的事？”
柳回春轻轻点了点头，“不是不太好，是非常不好。他们的这个狗三弟，抢了我师娘。抢，明抢的那个抢，是在我师娘明显不同意的情况下的强行掳走的抢。”
这可不是寻常矛盾，裴玄贞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脸上尴尬神色一览无余，道，“这等牵扯先师阴私之事，还请柳兄顾及亡人脸面，莫要再提了。”
柳回春忽然喷了口茶出来，他看着裴玄贞这般端正拘谨模样，似乎是觉得有趣，而后摇头道，
“这天下世人，为何好人如此好，坏人又那么坏。这牵扯到先师阴私，但也牵扯到你岳母。我劝你还是听一听的好。”
“我……岳母？”裴玄贞平日里一向镇静，此刻却只觉得心头惊涛骇浪翻卷而过，那些隔着遥远年岁的上一代的恩怨情仇，似乎被风刮掉了表面的尘埃，一点一点的浮现在他的眼前。
“你娶的乃是当朝四公主昭阳。她的母妃一直不得恩宠，死后方才得封云妃，是也不是？”柳回春神情平静，但言语之间却是咬着牙齿。那些自己师父师娘所受的伤痛，每想起一次，便如在他心头滚了一遍炭火。
“正是。柳兄是说，当今圣上，便是他们的三弟？云妃娘娘便是你师娘？”裴玄贞眉头轻皱，“可是如果云妃娘娘，便是令师娘，我父亲又怎会坐视不理，更何况这些年，我父亲从来不曾提及过他和皇上之前有任何交情，每每行事带兵，皆是臣子之礼，克己奉公，何曾有过一星半点异样？”
柳回春冷笑，“那是因为裴大人太过信任这只老狐狸了。”
有微风吹过，卷起院中无尽草药苦气，飘荡进来，落在人鼻喉之中，让人觉得连心口都是苦的。
柳回春伸手又倒了一杯茶，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在讲述年轻时的见闻，嗓音里面带着一种久经人心的疲惫与沙哑，
“我师娘，比你的昭阳还要美。”柳回春回忆着他初见他师娘时的情形，“并且聪慧温柔，我师父和她，简直是一对神仙眷侣。”
柳回春脸上浮现一种温柔的笑意，像是一个孩童回忆起自己的母亲，“她还烧了一手好饭菜，我常常因为吃不够，而央求师娘为我再做一份儿。师娘看我年幼，不忍我受饥寒之苦，所以总是答应我的请求。”
“我觉得不是这样。”裴玄贞找准机会，出声打断。
“不是什么？”柳回春想起来自己的师娘，语调神情都温和了许多。
裴玄贞直视着柳回春的双眼，道，“我觉得我的昭阳，要比另师娘更美。”
柳回春：“……”
作者有话要说：总觉得没有写好，这两千字才感觉状态正常一点，非常谢谢各位小可爱还在看。功力不足会继续努力哒。么么扎。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