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鸾大嫁的日子在半月之后，已是春光熟透的时节。www.xiaoxiaocom.com

昭阳和裴玄贞从清晨便开始准备，等到从侯府往宫内出发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

昭阳早上喝了一碗骨汤，算是这些时日以来胃口比较好的，裴玄贞也跟着开心许多，在马车之上，抱着昭阳缓缓地给昭阳讲一些奇闻异事。

昭阳偶尔听到好笑或疑问处，便会出声打断他。然后裴玄贞便会停下来为她讲解前因后果。

按照宫内仪制，昭阳已嫁，不适宜再以陪嫁身份入昭鸾闺房，便由着一众礼官牵引安排，等着跟花轿一起去往刘府家宅。

昭鸾以皇长女之尊，下嫁正三品的大理寺卿，虽说刘文甫也可以说得上是青年才俊，但与昭鸾的皇室嫡出身份还是有差别。但是皇帝对长女宠爱有加，虽然这刘文甫眼下只是个大理寺卿，但圣意早有所指，这刘家一门，怕是不日便要步步高升。

昭鸾清晨梳洗装扮完毕，由着丫鬟宫娥搀扶着去养德殿跪拜她的父皇母后。这一步一青砖，以后都将会离她的人生越来越远。她即将成为一个人的妻子。不就地将来或许还会成为母亲。

会幸福吗？昭鸾看着自己大红绣团凤的鞋面，内心说不出来的惶恐不安。

不知怎么的，她的脑海里忽然闪现一张人脸，他立在湖边，皎如芝兰玉树临于风前，俊美惊人的容貌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出现，为什么，为什么他一个看不见的人，就能对昭阳那个卑贱的女子死心塌地。

是了。看不见。如果看见了，那就不一定了吧。她还记得，记得镜子里面自己的脸。自己这般美貌，他看不见罢了。

如果他能看见，会觉得谁更美一些呢。

是自己，还是昭阳？

“鸾儿哭什么？”她的母后在问她，带着一种皇后独有的端庄威仪。

昭鸾抬眼打量自己的母后，她已经近四十岁了，但是却眉眼精致描画妥帖，丝毫不显老态。

母后，爱父皇吗？还是作为他的妻子，必须爱他。

这天下女子，嫁的都是自己想嫁之人吗？

“儿臣舍不得父皇和母后，故而伤心落泪。”她叩首，回答规整轻柔。

“哈哈哈，朕的昭鸾长大了。”皇帝一双含笑眉眼，道，“本来还在禁你的足，这下好了，以后是刘家女眷，父皇也管不了了。”

“是昭鸾不懂事，日后嫁与夫家，必定事事谨慎，不辱没父皇母后多年教诲之恩。”昭鸾再次跪拜，大红霞帔铺散在地，红艳艳地惹人眼。

“果然是长大了。时辰还早，你快些回去修补妆容略作歇息，吉时已到的时候，一刻也不容耽搁。”

她的母后，依旧是毫厘不差，分寸拿捏地妥当，纵然是此刻嫁娶之时，除了敦促教诲，似乎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不舍之情。

昭鸾磕头行礼，在宫娥的搀扶之下缓缓离开。

春日清晨的阳光照耀着巍峨峥嵘的皇家宫殿，翘角飞檐之上闪烁着熠熠的光。昭鸾隔着大红的盖头环视这一座她生长了十五年的辉煌殿宇。

富贵荣华权力恩宠，在这一刻，似乎变得并不那么重要，像是一块遮羞的布，忽然被风掀起来一角，有些东西跑出来，她便再也遮掩不住。

还能再见一面吗？那双沉静如寒潭，澄澈无波的双眼。她还能趁着他看不到肆意的打量他吗？

不，不必见。那不过是一个看不见的瞎子。他不值得自己低头去看一眼。一个与昭阳相匹配的男子，怎么可能配得上自己？

昭鸾深吸一口气，步履之间依旧是多年富贵荣华浸染出来的妥帖规整，再不见任何的犹疑迟钝。

再往前走，便是昭鸾所住的章德殿，有小丫鬟急急忙忙地跑过去，昭鸾眉尖微蹙，身旁伺候的年长宫娥便已将那小丫鬟喊住。

“公主大喜的日子，这般匆匆忙忙的作甚？怀里抱着这么多果子做什么？莫不是手脚不干净偷吃不成？”

那小宫娥不过十来岁的年纪，见到昭鸾早已吓得双膝发软，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只是怀里端着的一碟青梅果子被抖的胡乱跳动却也不敢放下。

“回……回禀公主，这……这不是奴婢偷吃，是是四公主家的那位侯爷吩咐的。”

好不容易平稳的呼吸忽然又紊乱起来，像是被奇怪的力量所诱惑，昭鸾知道自己不该问，但却还是问了出声，

“四皇妹他们夫妻，在……在哪里？”

那小宫娥低着头，颤抖着嗓音道，“按照规矩，四公主是没办法在大礼完成之前再见您的。引礼的内侍公公让他们在章德殿旁边的云松小阁等刘大人家的人来。”

昭鸾转身，身后数丈之远，便已经是云松小阁，四面有窗，设计精巧，是个看风赏景的好去处。

他现在就在那里吗？和……和昭阳在一起吗？

昭鸾在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下了吩咐，她抬手摸了一下自己鬓角，对身边的宫娥道，“云珠，我丢了一颗上好的东珠，许是方才给父皇母后行礼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你带着她们回去找找，人多好找，尽快回来。”

“可是公主……”那宫娥似是不太放心。

“已经到了章德殿门前了，我还能丢了不成。那珠子是我极喜欢的，今天必须要戴的。”

“是。”那宫娥无奈福身离开。昭鸾回头看着面前的小丫头道，“小侯爷要的果子，还不快送去。”

那小丫头得了赦令，行礼起身刚要走，便又被昭鸾喊住，

“方才昭庆说遍找四皇妹不见人，你带句话，让四公主去章熙殿去给二皇妹挑件衣裳。女儿家的事，务必莫让小侯爷跟着。”

那小丫鬟领命跑远，昭鸾方才伸手捂着自己心口微微喘口气，云珠回养德殿再折回来，大概只用半柱香时间。纵然云珠要花费时间帮她找珠子，但遍寻不见一定会适时放弃。昭鸾看着云松小阁，不知道在期盼着什么。

终于，她看到了昭阳从云松小阁离去，带着一众宫娥内侍朝着章熙殿走去。

昭鸾望着云松小阁，犹豫再三，还是提裙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昭阳很快就回来。谁没事给欺负自己的姐姐挑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