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苗不愁长, 似乎生彦馡那一夜的缠绵的夏热还未散去, 转眼又是一夏。www.xiaoxiaocom.com

深绿色的枝叶把挺远遮蔽，阳光只能见缝插针地漏下来。

梁忆瑾慢慢扑着手中团扇，目光随着彦馡小小的身影而动。

彦馡已经能扶着墙颤颤巍巍地走路了，也能奶着嗓音跟在梁忆瑾身后脆生生地叫娘了。

看着刚学会走路的小彦馡手脚并用在院子里一圈接着一圈地走, 一边走还一边开心地哇哇挥手, 梁忆瑾忽然有些感慨, 原来偷懒绝非人的天性，小孩子对一切事物都抱有极大的好奇心, 并且总是愿意尝试。

不管是走路还是艰难地发出含糊不清的单音，小孩子们总是跃跃欲试, 不知疲倦。

“馡儿, ”梁忆瑾招手唤她, “来，到娘亲这儿来。”

彦馡一头扎进梁忆瑾的怀中, 浑身都是热汗，像个小火球一样, 嘴里还在兴奋地念叨着只有她自己才能听懂的咿咿呀呀。

梁忆瑾掏出手帕替她擦了擦头上的汗, 摸了摸她热乎乎的脸蛋, 笑问：“馡儿累不累啊？”

彦馡乖巧地摇摇头，杏眼明亮，像两汪清澈的泉水，看得人心头一软。

梁忆瑾弯腰把她抱起来，摸了一把她鼻尖上的汗珠, 温声细语道：“有新摘的葡萄吃不吃啊？”

彦馡的眼睛一下子亮了，高兴地摇晃着小脑袋，在梁忆瑾脸上非常卖力气地亲了一口。

大概是梁忆瑾在怀孕后期贪吃葡萄，小彦馡从娘胎里带来口味，入了夏，餐餐离不得葡萄。别看她年纪不大，却很有自己的一套。不要大人帮忙，埋着头非常仔细地把葡萄皮剥掉，还要小心着不伤到果肉，剥出来一颗圆溜溜的葡萄肉。葡萄硕大圆润，她两只小手扣得紧紧的，低着头一口一口地慢慢咬，然后非常郑重地把葡萄籽吐出来。

吃饱了就撅撅嘴，示意大人给她擦嘴，一举一动都是让人忍不住想笑的可爱。

小姑娘刚生下来的时候小鼻子小眼睛的，连眼睫都是短短的，除了梁忆瑾被母爱障目觉自己女儿怎么看都好看，其他人，包括彦卿在内，都是被逼迫着跟着附和而已。

老话说女大十八变还是有道理，彦馡这才刚一岁，就眼见着出落成小美人坯子了。彦卿偶尔也会玩笑说，等彦馡长大了，梁忆瑾这第一美人的称号就该让人了。

梁忆瑾坐在桌子另一端，看着彦馡小小的腮帮子努力地嚼着葡萄肉，默默地笑了。

她看得入神，连彦卿进来也没觉察到，直到眼前彦卿挡在两人中间，梁忆瑾才哎呦了一声，“殿下回来了？”

彦卿顺手从果盘里拿了一颗葡萄丢到嘴里，笑说：“这么爱看吃葡萄，我吃一个给你看？”

梁忆瑾伸手把他拨开，嫌弃道：“殿下吃葡萄看可不好看。”

彦馡嘴里塞得鼓鼓的抬头看了彦卿一眼，生怕她爹一口一个把那盘葡萄给吃光了。

梁忆瑾看出了女儿心思，把果盘往她身边推了推，轻声道：“慢点吃，都是你的。”

彦馡放了心，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彦卿见状故意叹了口气，对梁忆瑾道：“原说你是个小没良心的，得，这又来了一个。”

梁忆瑾起身拧了毛巾递给彦卿，笑嗔：“殿下进了门也没净手，不干不净就往嘴里塞，快擦擦。”

彦卿没接毛巾，反是将自己的手递过去，耍赖一样：“我要你给我擦，就像你给馡儿擦手时一样。”

“要一模一样。”彦三岁非常郑重地补充道。

梁忆瑾甩着手中的毛巾，揶揄道：“那妾身给馡儿擦的时候还得把馡儿抱在怀里呢，殿下要不要妾身也抱着殿下？”

彦卿挑了挑眉梢，顺坡就下：“你要是能抱得动，我自然乐意。”

“德行。”梁忆瑾笑睨他一眼。

嘴上虽是这样说，却仍是扯过他的手，一根根手指地捋着替他擦，很是仔细。

彦卿看着梁忆瑾，唇边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忽然间想起什么，面色微微沉了沉，声音也低了下去：“等天气凉一些，你带着馡儿去看看母妃吧。”

梁忆瑾点了点头，半晌，又叹了口气，“原以为娘娘脸上的疤痕褪了，她就愿意搬回宫里来住了，是妾身想得太简单。”

“但还是要谢谢你，”彦卿抬手抚了抚梁忆瑾的鬓发，声音轻轻的，“不为别的，只为那药膏让我终于看清了母妃的长相。从我记事起，母妃的脸上就带着疤，这些年偶然总会听到旁人语气遗憾地说起母妃曾是个大美人，实在是可惜了。我却无从想象我母妃受伤前的样子。你叫杜嬷嬷配置药膏，不仅了结了我母妃的憾事，亦了了我的憾事。”

梁忆瑾垂眼笑了笑，“温妃娘娘活得通透，你我皆不能及。她曾对我说，她不喜欢女为悦自容这句话，容貌是自己的，不是为了示人，也不是为了争宠。所以不回宫对温妃娘娘来说许是最好的，最舒服的选择。”

毕竟离开了二十年，许多事情都淡漠得如同前世一样了。

彦卿点点头，搂着梁忆瑾在她额头上亲了亲，转身去看彦馡。小姑娘肚子吃得圆鼓鼓的，满手满脸都是汁水。

彦卿走过去把彦馡提起来抱在腿上，手指抹了抹她脸蛋上的葡萄汁，温声笑问：“吃饱了吗？”

馡儿眨巴眨巴眼睛，把黏糊糊的小手往彦卿跟前伸。

梁忆瑾把沾了水的手帕递给彦卿，彦卿接过，拉着彦馡的小手作轻柔地替她擦拭，直到彦馡将小手握在一起蜷了蜷，感觉不再黏糊之后这才满意地冲着他爹笑了笑。

女儿一笑，彦卿的心都要化了。

他对女儿是有求必应，几乎毫无原则的宠爱。

就在前两日，彦馡不知道什么脾气，非得闹着让彦卿抱，不叫他上早朝。彦卿抱着她哄了半天，好说歹说，眼看着时辰就要误了，梁忆瑾准备强行把彦馡抱过来，结果小姑娘泪水涟涟地伏在她爹的肩头，肉乎乎的小胳膊紧紧地箍着彦卿的脖子，就是不撒手。

“馡儿不哭了，”彦卿拍了拍彦馡的背，温然道：“爹爹带你一同去好不好啊？”

彦馡破涕为笑，吸了吸鼻子，无比清楚地说了一声“一”。

她能发的音不多，这个“一”是她极开心地时候才会说的。

“不过馡儿不能跟着爹爹进大殿，”彦卿好言好语地跟她商量，也不管她能不能听懂，“得跟娘亲一起在外头等着，好不好啊？”

“我也要跟着？”梁忆瑾哭笑不得，“哪有殿下这么惯孩子的。”

“把她这样留在家中不是折腾你？”

彦卿抬手刮掉了彦馡腮帮子上挂着的泪珠，眼底俱是笑意：“这么快就雨过天晴了？”

彦馡似懂非懂，咯咯直笑。

小姑娘带着泪的笑容就像是下着雨冒出的太阳，格外明媚。

梁忆瑾忍俊不禁，却还是瞪了彦卿一眼：“殿下就这么宠着女儿，要什么给什么，等馡儿长大了可是要比妾身少时还要跋扈的。”

“跋扈些好，”彦卿握住梁忆瑾的手往自己身边拽了拽，“跋扈些，没人敢娶，馡儿留在咱们身边岂不是更好。”

“什么歪理，”梁忆瑾咬唇笑，抬眼看向彦卿，意味深长道：“更何况，谁说女子跋扈就没人敢娶了？”

彦卿低头对上梁忆瑾的视线，语气低缓暧昧：“像我这样的天底下还能有第二个？”

梁忆瑾抿着嘴唇，只笑不说话。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他们俩相视一笑，目光里的浓情蜜意便同化了的糖浆一样将对方密密包裹，密不透风，旁人是半点也插不进去的。

彦馡左看看又看看，把小脑袋探到两人中间，撅起小嘴做了个亲吻的动作，然后非常兴奋地鼓了鼓掌。

彦卿瞧着梁忆瑾，耸了耸肩，做出一副被逼无奈的表情，“不亲的话，你宝贝女儿的金豆子可又要哗啦啦地往下掉了。”

“没正经，”梁忆瑾推着彦卿往外头走，“都什么时辰了，还闹。”

彦卿低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梁忆瑾唇啄了一下，他对自己成功的偷袭极为满意：“亲你一下的功夫还是有的。”

好在彦馡上了马车之后没多久就摇摇晃晃地睡着了，等彦卿下了早朝再回到马车上，小姑娘还在梁忆瑾怀里呼呼大睡，肉乎乎的小脸挤得像只水蜜桃，嘴角还挂着晶莹的口水。

彦卿挨了梁忆瑾坐下，笑了笑，顺手刮掉了彦馡嘴角口水，睡梦中的彦馡也不知是不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跟着瘪了瘪嘴，又往梁忆瑾怀里拱了拱，看得她爹有点嫉妒。

“我来抱吧。”彦卿把馡儿接过来，小东西猴精猴精的，离了母亲的怀抱，眼睛倏地就睁开了，茫然地盯着彦卿看了半天，确认也是个熟人，这才又放心把眼睛合上。

*

中秋节前，彦卿和梁忆瑾带着彦馡往静安寺探望温妃娘娘，下了马车，才学会在平地上走路的彦馡看着眼前高高的石阶愣住了，转头就往彦卿怀里扑，小嘴很甜：“爹爹抱馡儿。”

彦卿把她提溜起来，故意问：“刚刚是谁说要自己走？”

小姑娘伏在彦卿肩头拱了拱，奶奶的声音中带着一点点羞愧：“是馡儿。”

彦卿怎么可能忍心刁难自己的宝贝的闺女，他轻拍着彦馡的脊背，似是夸奖：“可是现在这条路又长又陡，所以就该叫爹爹抱着馡儿，馡儿做得没错。”

彦卿边走边道：“以后不管馡儿遇到了什么麻烦，碰到了什么困难，或者是有人欺负馡儿，馡儿都要来找爹爹，记住了吗？”

彦馡听得非常懵但还是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小脑袋。

女儿故作郑重的表情把梁忆瑾逗乐了，她轻轻戳了戳彦馡的脑门，“能听懂你爹爹在说什么嘛？”

彦馡唔了一声，搂紧彦卿的脖子，“爹爹保护。”

爹爹保护馡儿。

梁忆瑾心口一窒，她突然想起，在她小的时候，她的父王常对她说的一句话说是，“没人能护着你。”

大概从那个时候起，一种流离漂浮感就始终包裹着梁忆瑾，让她的快乐都像是偷来的一样。

她停下脚步，望着彦卿抱着馡儿的背影，突然明白过来，彦卿这样溺爱，这样惯着彦馡，有一部分是出于为人父的天性，有一部分则是为了她，为了弥补她心中漏掉的那一块。

彦卿也几乎是在同时停了脚步，他没有回头，只是背过一只手朝着梁忆瑾晃了晃。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来啦~~~~~~~又是彦·女儿奴·卿~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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