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冽洗澡的时候, 张取寒在屋里转了好几圈,最后到窗边站下。www.maxreader.net
院子里亮着几盏奶油色的灯,再往外漆黑一片。住在这种联排别墅里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独立安静, 隐私性好, 绿化率高。坏处是绿化率太高了, 生态极好, 如今时节已经入秋, 院子里的灯泡周围还有很多虫蛾在飞舞,刚才在院子里吃饭的时候她甚至发现了一只刺猬。所以这地方很适合十三。
张取寒正趴在窗台琢磨十三大战小刺猬,浴室的门开了,韩冽出来。她转身瞧他, 他顶着一头整齐的湿发, 皮肤被水浸过后显得白了一些,银灰色丝质睡衣穿在他身上, 垂坠的面料显出十足高级感。整个人是慵懒随意的居家贵公子风范。
他真是无论何时何处都出色, 画面感太好了, 张取寒又替酥棠惋惜了一气。
“该你了。”韩冽说, 弯腰拾起被子的一角, 掀开, 缓缓坐下去, 背朝着她。
“你头发不吹干?”她好心地问。湿发睡觉容易头疼。
“待会儿。”他说,一双长腿拿到床上,拾起手机摁了个号码后送到耳边,后背倚着软包的床头低声:“喂, 睡了没……把裕和那个案子的资料传给我……”
张取寒咋舌,真是个工作狂。
她拿起睡衣去了浴室。浴室里很温暖,留着他洗澡后的沐浴液气味,张取寒额角一瞬跳痛,某些让她痛苦的画面一闪而过,她遂将门也锁上了。
洗到一半,隔着水声听到某种杂响,张取寒顿时警惕,她把水关了,听到牙杯掉到了地上发出的响声。
门是锁了的呀?
难道他有钥匙?
她把浴帘拉开一道缝,朝外看去……
正坐在床上用手机看案件资料的韩冽听张取寒撕心裂肺地喊:“救命啊……!”
他像弹簧一样从床上跳下来直奔浴室,手摁在门把上却发现门被反锁了,他捏起拳头砸门,大声问:“取寒!出什么事了?!”
“老鼠老鼠老鼠救命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张取寒叫得惨绝人寰,浴室里传出各种东西砸在地上乱七八糟的声音。
韩冽:……
别墅区绿化好,蛇鼠虫也多,常常会爬到家里。虞安安想了很多方法杜绝,难免还会有漏网者,这老鼠就不知什么时候钻进来的。
只是老鼠就还好。
韩冽拍拍门,耐心说:“你把门锁打开。”
“它就门口啊啊啊啊啊我不行了韩冽你快把它弄出去!”张取寒狂叫。
“你不开门我怎么把它弄出去?”韩冽无奈。
“它过来了哎哎哎不要不要,啊——!”最后一声尖叫,突然一切归于平息。
韩冽头皮发炸,身体优于思考做出反应抬脚将门踹开。浴室里,张取寒包着条浴巾在墙角缩成一团瑟瑟发抖,那只老鼠两脚她跟前用立着,两只前爪试探着要去够她的浴巾。
韩冽大步进来一脚将老鼠踢飞,老鼠打了个滚之后飞窜到地漏那儿,前爪熟练地将滴漏抬起哧溜一下钻进了下水道。
忍者神鼠吗?韩冽讶然。
张取寒还在墙角缩着,脑袋埋在胳膊里,湿发一条条垂下来一直拖到地上,像只躲难的鸵鸟。虽有些不厚道,可韩冽还是笑了。
他从不知道她怕老鼠。
他一直当她是个狂野另类的女孩,强势,自我,天不怕地不怕,专门干些离经叛道惹他生气的事儿。从未想过一只老鼠能把她吓成这样。
他见惯了她强势的一面,突然见到她这个样子,竟觉得特别可爱。
坐在地上的张取寒发出一声啜泣。韩冽单手虚握抵在唇边轻咳,之后蹲下,柔声哄她:“别怕,老鼠跑了。”
“跑哪儿了?”她头依旧埋在胳膊里,声音很闷。
“跑出去了。”他说,伸手将她的湿发撩起。
张取寒打了个哆嗦,身子更往墙角里头缩。
“别怕。真的跑了。”他耐心地哄。
她的眼睛从胳膊后头露出来,隔着湿发,犹豫不定地看向他。
“真的?”她问。
“真的,从地漏钻进下水道里了。”他回答。又往前蹭了一步,将她满头的湿发拢到脑后,半张苍白的小脸终于露了出来。
我见犹怜。
张取寒半张脸还埋在胳膊后头,慢吞吞地扭过脸去看向地漏。过滤网掀到了一边,黑漆漆的小洞口半敞,仿佛随时会有东西爬出来。她立刻把脸全埋进胳膊里,闷声说:“你把那儿堵上。”
韩冽无奈,只得答应:“好。”
他起身在浴室里找就手的东西,先试了试用毛巾,太厚,塞不住,又想到了袜子。他从浴室出去拿袜子的功夫,浴室里又传来张取寒撕心裂肺的喊声。
“它又来了它又来了啊啊啊!”
韩冽立刻飞奔回去,浴室里的画面让他热血上涌,眸色瞬间浓烈,。
她靠在洗手台旁,揪着散开的浴巾护着身体,半张裸|露的身子朝向他,凝脂一样的腻白。这具身体他曾十分熟悉。在大一她跑回来的那两个月里,他得到了她的一切。他记得她柔软的腰肢,丰润的大腿,还有丰盈的两处晶莹白皙的皮肤下那些细细的青筋。曾经这一切他都细细研读过。
浴室,酒精和爱到骨子里的女孩,所有的因素都指向了二十一岁的那晚,一切记忆霎时都涌向了他。
尽管刚才洗澡的时候他特意自己解决过一次,就是怕待会儿同床共枕的时候出乱子。可事实证明作用不大。视觉的冲击太强,身体在剧烈搏动,他只觉得四周一片空茫,目光所及只剩下她。
最要命的是张取寒扑到了他怀里。他僵硬地站着门口,任凭她往他身上爬,胳膊死死箍着他的脖子,湿凉的小脸直往他胸前钻。
“赶走它快点儿赶走它!”她疯了一样地狂叫。
他努力聚焦视线,看到那只作乱的老鼠沿着墙角一路跑来,从他的脚边路过,钻到卧室里去了。
怀里的人儿还在拼命地扑过来,浴巾掉下去,她仿佛想钻进他身体里躲起来。
韩冽仰起脸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管了。
契约也好,筹谋也好,律所也好,满盘皆输也好,粉身碎骨也好。他握住她的后颈,狠狠吻住了她的唇。
张取寒正被老鼠吓得要死,突然被韩冽亲了,十分凶狠,她的舌头被吮得生疼。
浴室特有的湿润气味,后面是湿凉的瓷砖,亲吻粗鲁,口腔内迅速蔓延的酒精味道,还有男人急促沉重的呼吸。一切信号指引她回到二十一岁那晚。
她想到那沓丢到枕头上的人民币。
那些被她封禁起来的痛苦、屈辱全都涌了出来,身体里的疼骤然炸开,她甩开他的唇用力推他的肩膀,凄厉哭喊:“不要!!”
怀里的身子打摆子似地抖起来,瞬间汗透,韩冽的理智及时回来,低头看张取寒。她双眼紧闭,脸白得像纸,仿佛在经历极大的痛苦。他脑子里最后那点儿情欲飞得无影无踪,立刻问:“你怎么了?”
张取寒抱紧自己的身子慢慢滑坐下去,重新蜷缩成一个团,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别碰我。”
浴室的空气窒息沉闷,只有张取寒急促地吸气声。
韩冽出去了,十几秒后他回来,将一件浴袍披到她身上。
张取寒独自在浴室里坐了十多分钟才冷静下来。
流产之后她被崔香茗救回去,看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医生。医生要她学着接受自己的不完美,跟过去的自己和解,才能展开心扉拥抱未来。她学着一点点将那些不好的记忆拆碎,品味细节,消化,然后封存。
对张弥远房香茗这对亲生父母的希冀怨愤,对房香梅的又爱又恨,对念遥的疼惜抱歉,所以伤害她以及她伤害过的人,她都能做到和解。只有跟韩冽那晚的不行。那是记忆中最痛的部分,她最后的魔障,她索性都藏起来,不去碰。
今晚的一切跟那天太像,潘多拉的魔盒打开,封存的妖魔鬼怪都跑出来,她立刻失控了。
等周遭安静下来,理智慢慢回归,身体平静下来。一切宛如狂风暴雨骤停,风平浪静。这种情况八年前她经历过多次,医生说是一过性应激反应。近三四年她从没犯过。
房里有翻动声,张取寒抬起头,看到的是浴室半敞的门,冯阿姨侧身站在门边,踮着脚朝某处看。
“抓到了吗?”冯阿姨问。
“嗯。”韩冽低低一声。
“来给我,我丢出去。”冯阿姨伸长胳膊接过来一个笼子,笼子里装着那只老鼠。
张取寒倒抽一口凉气,冯阿姨转头看向浴室里面,好心地说:“张小姐别怕,老鼠在笼子里了,我这就丢到外面。”
张取寒用浴袍遮住半张脸,点头。
冯阿姨带着老鼠离开,韩冽走过去关门。他的身影从浴室门口一闪而过,张取寒气得直咬牙。她扶着墙站起来,套上浴袍,背过身去系带子。
韩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好些了吗?”
张取寒没好气地哼了声。
穿好浴袍她转身,见他已经不在门口了。头发很湿,她用吹风机吹头发,吹一半突然想:他不是不行吗?怎么又那样?难道他在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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