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雁西艰难地转过头, 因为素娥这出乎意料的话而感到脑筋有些凝塞。www.mengyuanshucheng.com
穆棠照心想，素娥真是太可爱了, 来得这么及时。
她对素娥笑笑，说：“是我, 之前没有机会告诉你。”
素娥还想要讲话, 忽然又意识到唐昭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唐昭了, 她和眼前的这个女子一样，是她们这些婢女需要小心侍候的人。
素娥看见边上还站着神情变化莫测的江雁西, 知道现在并不是叙旧的时候，就向穆棠照点点头，退了出去。
江雁西十指紧紧收住，指甲扣得手心生疼，她语气有些森冷：“原来你是唐昭, 你串通了她们, 来看我笑话？”
江雁西垂下眼睛，片刻后抬起来看穆棠照，外露的冰寒一丝一丝地收拢了回去，像是毒虫迅速爬回了巢中。
她开始亲切地笑，仿佛方才的情绪是穆棠照的错觉。
穆棠照看着素娥关上了门, 转过头来，对着江雁西说：“江雁西，是时候了，我们开诚布公地说话吧。”
穆棠照表情极为平静，声线也没有一丝起伏, 江雁西惯常认为穆棠照是一个只有美色的，头脑空空的单纯少女，现在见了穆棠照这样严肃的神情，有一点惊讶。
她这样直呼其名，在江雁西看来是十分不礼貌的了，江雁西皱了皱眉头，然后又舒展开来，挂上笑意问：“穆妹妹你怎么了？”
穆棠照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意：“江雁西，你一定是恨毒了我吧？”
江雁西亲切的笑意面具再次打破，她面上几乎没有表情，声音轻轻：“你说什么？”
穆棠照看见了江雁西平静后面的崩溃，一字一句，直击江雁西内心：“你一直要的就是太子妃之位，可是到头来却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夺走了，你一定很恨吧？”
江雁西看着她，没有说话。
“而我，很不巧，正是你江家姐弟最恨的穆家人。江雁西，每日里装作和我意趣相投，在夜里回想的时候，会痛苦吗？”
江雁西看见终于扯破了脸，嘴笑划出一丝冷笑：“你知道了，那有如何？妖妃害了我爹娘，现在你也准备对付我们姐弟？”
穆棠照说：“你将我们穆家人预想成了坏人，可是你们是那样天真无辜的吗”
穆棠照走进一步，不急不缓地说道：“是你做的吧？那日山下的山匪，我看得很清楚，那是江衍。”
江雁西悚然一惊，她忽然发现了穆棠照的目的。
特意将她引了过来，让她知道从前那个“死去”的宠婢就是她自己，耀武扬威，得意洋洋，这不过是表面。
穆棠照根本就不是那样张扬的人，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乱她的心神。
让她在冲击之下说出山匪那件事的真相。
穆棠照以为她会怎么反应？会像那些失去理智的傻子一样，剖析本心再加以咒骂吗？
——是，都是我做的，你们，左清意，你，全部都该身败名裂。
但是这些她才不会说。
她悄悄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周围，联珠帐接着帷幔，又放着几处屏风，谁会躲在哪里？
江雁西平淡地说道：“穆妹妹糊涂了？就算你要做太子妃，也不能平白污蔑我们姐弟。”
穆棠照眯着眼看了一眼镇定的江雁西。
然后她偏头，往屏风后面望了一眼。
江雁西心道，果然。
穆棠照看起来有些急躁了，她的眼尾不时地瞟着屏风后面，依旧逞强说道：“你胡说，那日我明明白白看见了，他身上带着的是青玉花鸟纹玉佩。”
江雁西笑了，果然是在瞎说，穆棠照根本就没有看见什么，现在完全乱了阵脚。
她想着穆棠照和李阶分开前，似乎和李阶说了句话，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后面藏着的正是太子。
必须马上辩驳。
她从容自若的说：“那穆妹妹大概要失望了，阿衍带着的，是青白玉玉兔拜月镂空玉佩。”
她看着穆棠照灰败下来的脸色，觉得心里很畅快。
屏风后，李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记得那日穆棠照给他提及的，山匪佩戴了玉兔拜月的玉佩。
他派人下去仔细查找，却根本没有找到这个人。他猜想过，佩戴玉佩的，也许是贵族子弟，便在京中对人一一排查，仍然找不到。
李阶查过江衍，并未查到他在哪里佩戴过这种玉佩，那么穆棠照一个闺阁女子，自然没有机会因此污蔑他。
眼下很清楚，那山匪就是江衍。
李阶站了起来，推开屏风，走了出来。
江雁西的惊讶恰到好处：“殿下！”
说着她得意地偷偷看了一眼穆棠照。
哪知原本沮丧的穆棠照，嘴角带着一丝笑。
江雁西反应过来，刚才穆棠照的一切神情依旧是伪装。
李阶走了过来，走到那美人榻上坐下，眼尾一扫江雁西，江雁西立刻感到天灵盖直发冷。
李阶一向是冷淡的，但是直到现在，江雁西才知道他如此令人恐惧。
他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声音却极为冰寒，看着江雁西，眸子似乎是没有生命的琥珀一般。
“江衍做的？”
江雁西一直渴望着李阶能够看她，能够完完全全地看向她，可是她从来没有料到这种情景。
李阶坐着，边上站着穆棠照，他们就那样有默契地看着她。
江雁西心中苦涩，口中发不出一点声音，半晌她说：“殿下不可轻信这穆女。”
李阶不再看她，站起身来，带着穆棠照离开。
门刚刚合上，又开了。
进来的是几个魁梧有力的侍卫。
他们说：“江姑娘，请移步。”
江雁西镇定中掩藏着一点慌乱，她站起来，问道：“去哪里？”
“殿下有令，请江姑娘暂时留在太子府。”
江雁西抚了抚头发，指尖有些颤抖，却仍旧很注重仪态对轻轻颔首。
留在太子府，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想。
但是侍卫将她带到一间偏僻漆黑的屋子里，并落上了锁，她才感到有些慌了，她奋力拍门。
“你们不是太子的人！皇后娘娘绝不允许——”
可惜她的话渐渐消失在走远的侍卫耳中，没有人听见她的奋力呐喊。
***
李阶坐在书房里，看了一会儿匣子里的玉兔拜月镂空玉佩，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边上的王德站得静悄悄，连绕在胳膊上的拂尘都不敢扯动。
他屏气凝神之际，忽然听见啪嗒一声响动，匣子被合上了。
李阶在审讯完江雁西之后，就派了暗卫去永安侯府中，没过多久，暗卫取出了江衍藏着的匣子。
据暗卫所说，那匣子中的玉佩，乃是江衍亡父的遗物，江衍珍藏在家，从未示与外人。
李阶想不通江衍为何在那日劫车的时候，非得要带上这枚玉佩。
而穆棠照又是依靠何种方式，知晓这枚玉佩属于江衍呢？
李阶想不通，莫名其妙地想到了那个梦。
门外有婢女走了进来，轻声说各位贵女要告辞。李阶只是点头表示知道，没有在意。
婢女弯腰退了下去，想着诸位姑娘今天要失望而归了。
她迎面碰见走过来的穆棠照，穆棠照要见太子。
婢女之前并未和穆棠照打过交道，看见穆棠照径直走过来极为吃惊，犹豫地上前说：“姑娘，太子殿下正在忙于……”
她话没有说完，看见太子身边极得信赖的婢女素娥说道：“不要紧。”
她奇怪问道：“啊？”
素娥对穆棠照说：“姑娘快请进去吧。”
穆棠照走后，素娥对这个婢女说道：“糊涂，这一位是不一样的。”
王德看见穆棠照过来，心下松了一口气，连忙趁机动了动肩膀，然后小跑着关上门出去。
穆棠照哑然地看着王德。
她并不是有什么悄悄话要避开人讲啊。
李阶终于不再出神，他将匣子推开，无意识地将它藏在笔架山之后。
但是笔架山并不能遮挡，穆棠照眼尖地看了过来。
她一眼认出了这个匣子。她不动神色地移开眼睛，轻声问道：“殿下查完了？”
李阶颔首。
他看着穆棠照，极为专注，然后说道：“过来。”
穆棠照走近了些。
李阶仍旧说：“再过来些。”
穆棠照再走近些。
李阶伸出手，一把将穆棠照拉了下来，环住她的腰肢，让她坐在他的怀里。
穆棠照感到耳边的呼吸热热的，让她的脸有些发烫，李阶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几乎呢喃。
“今天的事不用那么复杂的。”
穆棠照突然惊醒，知道自己耍弄的不太高明的小心机被李阶看得一清二楚。李阶不喜欢玩弄心机的女子。
她紧张起来，李阶察觉到了。
他的手沿着她的脊椎往上，安抚似地捏了捏她的脖子。
“不要怕我。”
这话说得穆棠照愈发不安。
李阶像是对待一只浑身戒备，竖起毛发的猫，他说：“其实，直接告诉我，你怀疑是谁，就可以了。”
穆棠照感到耳垂有了一点温热的湿润。
她吓得不敢动。
“免得我在旁人那里多费眼神，你不觉得吗？”
大槐树下，穆棠照要求他藏在她之前房间的屏风后，尽管知道不可能，李阶却不由得闪过一些不可描述的场景。
看到穆棠照进来，他犹自心神不定。
没想到穆棠照只想让他看江雁西。
浪费时间。
他们相处的时间那么少。
李阶环住穆棠照腰肢的手越发用力，耳边的唇渐渐移到脸颊，穆棠照睫毛抖动个不停。
外头传来王德的声音，似乎有急事。
李阶沉溺的眸子陡然清醒。
穆棠照听到了门吱呀的声响，连忙从李阶身上跳了起来。
李阶转头，看见穆棠照已经离了自己八丈远，李阶看她已经平静下来，朗声道：“进来。”
王德头上急出了汗，说道：“江公子和穆公子生了口角，江公子带着人去围堵穆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