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禾对考研笔试的自我感觉还不错, 唯一的遗憾却是, 由于时间冲突, 没能去元旦晚会现场看曾悦然的演出。据说反响很不错。
很快迎来了翘首以盼的寒假，再过一个多月，就是新年了。
这是路小禾作为已婚人士的第一个新年。
“你今年……还是不回家看看你妈？”路小禾望着吕柔轻叹道。
“有什么好看的。”吕柔面无表情地戳着杯底的珍珠，“她有钱有男人有儿子，滋润得很，我去倒让他们一家三口不自在。”
“你呀, 就是对这个太执念了。”路小禾道, “不管怎么说，你还是你妈妈的女儿，这么多年, 她可有少你什么了？她怕你反感, 总是给我打电话问你的情况, 说明她还是很关心你的。”
塑料杯壁在手掌心咯吱地响，吕柔转头望向窗外, “我现在不想聊这个。”
路小禾叹了口气，垂眸沉思。
吕柔的亲生父亲是在她五岁那年去世的, 小孩子五岁之前的记忆都很模糊, 模糊到路小禾如今回想起来, 吕柔好像从来没有过父亲。
母亲或许是因为经历了丧夫的打击，对吕柔的态度也很淡。好在那时候三个孩子玩得没心没肺，也算是治愈了她一部分的伤痛。
然而很多东西都不是外表看上去那么安然平和。父亲的离世，母亲的放任不管, 到底让吕柔心底存了芥蒂。再加上后来吕柔母亲有了新的男人，生了另一个孩子，对那个孩子温柔似水百般疼爱，吕柔看在眼里，就像是刺扎在心里。
自从上大学以后，她就没有回过家了。除了大一上半年的学费是母亲给的，后来她一直自己勤工俭学，再加上成绩好，得了教授赏识，偶尔跟着干干活儿，赚学费和生活费。
用吕柔自己的话说，她现在虽然还是个临近毕业的大四学生，处理案件的能力已经比得上业界许多年轻律师了。
未来一片光明，唯独亲生母亲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时间还早，两人打算去旁边的商场看电影，买好票，刚走到电梯口，路小禾忽然见到个熟人。
中年男人看见这两个小姑娘，表情微讶，直到路小禾中规中矩地叫了一声：“大伯。”
这人是黎峥的大伯，黎轩。
“我过来办点业务。”男人颔首，指了指身后的电梯门，“你们去吧。”
“大伯再见。”路小禾笑了笑，拽着吕柔进了电梯。
和黎家老大的关系虽然不怎么样，表面上的尊敬还是得维持的。
吕柔一直安安静静的没说话，路小禾取完票才发现不太对劲，“你怎么了？”
“没事，刚在走神。”吕柔笑着摇摇头，“电影快开始了，进去吧。”
“嗯。”
放映室里还在播广告，吕柔心不在焉地戳开饮料的塑封，抿了一口，就放到旁边。她转头瞅了路小禾好几眼，欲言又止。
直到路小禾带着3D眼睛看过来，“你到底怎么了？”
吕柔咬了咬唇，低声开口：“你上次跟我说，黎峥的大伯母在国外？”
“是啊，好像这些年都在国外养病，没回来过。”路小禾点头。
“那，他们没离婚么？”吕柔小心地问。
“当然没有啦。”路小禾笑了一声，“好端端的怎么关心起这个了？他们黎家那堆烂摊子我说都懒得说。好奇心害死猫，你知道得越少越好。”
“……好吧。”吕柔眼皮颤了颤，搁在腿上的双手也在微微发颤。
“你怎么了？”路小禾摘下眼镜，望着她的脸皱眉，“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吕柔双手攥紧包带，慌忙起身，“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先走了。”
“什么事啊这么急？哎——”
路小禾话说一半，吕柔就已经跑出去了。
她靠在安全出口的走廊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形容狼狈，仿佛下一秒就要顺着墙壁倒下。
不过她没有倒下。过了许久，哆哆嗦嗦地从包里掏出手机。
“叔叔，你在哪儿？我们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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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你看我这计划可行吗？”路一鸣把效果图投到大屏幕上。
四十八页幻灯片，500秒设计视频，几十张布景图，这小子为表白做足了准备。
路小禾一愣神，他就紧张了，“怎么了姐？你觉得哪儿不好？”
“挺好的。”路小禾回过神笑了笑，“如果是我，估计得感动得眼泪汪汪。”
路一鸣两眼发光，“那我就放心了！”
当天晚上，黎峥洗完澡出来，就看见路小禾在床上抱着膝盖，托着腮帮子若有所思。
他扑上去把人揽进怀里，“想什么呢？看都不看我。”
路小禾抬了抬眼，兴趣缺缺，“有什么好看的……”
“那是谁说的老公最好看？嗯？”他笑盈盈掐住人下巴，“就知道你这没良心的，撩了人不负责。”
“我才不会说那种话。”路小禾努了努嘴，“别以为我喝醉了你就可以胡编乱造。”
“……我怎么就没记着录个音呢。”男人一脸懊恼，“你还说要给我生十个孩子。”
“我没有！不可能！你胡说八道！”路小禾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光溜溜的脚丫子踢他，结果被男人压住乱蹦的腿，翻身压下来。
床头壁灯的光线温暖暧昧，彼此肌肤相亲，呼吸交融，屋里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就被点着了。
“老婆，我想……”
“加个菜？”
……
一小时后，路小禾蜷缩在空调被里，哭过的眸子红通通的，满眼控诉地望着刚从浴室里出来的男人。
“干嘛呢？这小表情。”黎峥直接从床沿趴下来，挑了挑她的下巴，“菜不好吃啊？”
“你胃口太大了，能不能节制一点啊？”路小禾裹着被子一脚踹过去，却是软绵绵的没力道。
黎峥按住她的腿，笑得春风得意，“你就这身体素质，怎么给我生十个孩子？”
“呸！我才没说过要给你生十个！”路小禾凶巴巴瞪着他，“你再这样胡说八道一个都没有了！”
黎峥靠过来咬了一口她鼻尖，“那我要保留至少两个的权利。”
“……看你表现。”路小禾哼了一声。
黎峥满足地翻了个身，躺在旁边望着她，目光深情款款，毫不掩饰心底的爱意和怜惜。
路小禾被他胡闹了一通，差点忘了件大事，忽然皱起眉头，道：“路一鸣为了向肉肉表白，准备了两个G的资料，还要在江对岸放烟花。”
黎峥弯了弯唇。
“你呢？”路小禾扬起下巴，脚丫子在他腿上碾来碾去，“随便几句话就骗我结婚，连表白都那么草率。我太亏了。”
“那你想怎么样？”男人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你也想要烟花？”
“我才不要跟别人一样。”路小禾嘟哝。
男人望着她，沉吟思考片刻，摇了摇头，“你这样有点为难我。”
“……我又没要你做什么。”路小禾翻过身背对他，“就说说而已。”
黎峥凑近搂住她的身子，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我答应过，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路小禾忍不住上扬的唇角，控制着干巴巴的语气，“好听的话谁还不会说呢。”
“我这人嘴笨，说话不怎么好听。”黎峥弯身亲她一口，“不过我自认为，行动力还是不错的。”
路小禾使坏地咬他的唇。
黎峥轻笑一声，“一向是做的比说的好，你觉得呢？”
“滚！你要不要脸啦！”路小禾推开他，整个人蒙进被窝里。
黎峥毫不犹豫地把人扯出来，薄被扔到地上，她顿时无所遁形。
两人又在床上滚来滚去笑闹了一会儿，床头不知道谁的手机响了，黎峥看也没看来电显示，顺手拿过来一接。
“喂，您好。……什么？！……我，我知道了。”男人脸上笑容尽失，眼神瞬间灰败下去。
路小禾也紧张起来，抱住他的胳膊，“怎么了？”
黎峥把电话扔到一边，迅速下床，“奶奶病危。”
声音有微微的哽咽。
路小禾心底一震，只呆愣了两秒，马上和他一起穿衣服。
两人赶到医院的时候，黎雄和许文君夫妇都在了，还有大伯黎轩。
医院走廊里太过安静，只有两人沉重的脚步声。
“爸，妈，大伯。”
“你们来了。”黎雄轻叹一声，“这次情况不太好。医生说，能撑过这两个月已经算是奇迹，现在病情最稳定的时期过去了，随时可能……要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感觉到身旁的男人身形一晃，路小禾握紧了他的手。
这时候，她再也没法说出“别担心”“一定会好起来的”这种安慰，连走廊尽头那一盏忽明忽暗的旧灯泡都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路小禾从来没有像这样害怕过。除却自己心里对老人的不舍，看见黎峥难过的时候，她更加难过，心都要疼碎了。
等待宣判的大家都没有心思说话，路小禾也只是默默地捧着黎峥的手，给他力量，也给自己力量。
不知道等了多久，抢救室的门打开了，医生走出来，缓缓地闭了一下眼睛。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