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风见到严宝华, 心里咯噔一下,迅速起身打招呼:“严阿姨您来了。www.xiaoxiaocom.com”
严宝华走进休息室, 没看长风一眼,把明朗打量了好几遍, 不悦地皱起眉:“参加个跳高也能摔到头, 你会跳高吗?就知道瞎逞能!”
“你是专门跑来骂我的?”
好好的独处时间, 在梦里被方文正打断,在现实里又被自己老妈打断, 明朗郁闷得快吐血了。
“要骂也等我好了再骂,头晕死了,你少说两句。”
听见明朗喊头晕,严宝华不淡定了,“现在还头晕?拍片了吗, 有没有摔到哪里?你们这些老师同学也真是糊涂, 伤得这么严重就送个校医院!”
“我没事,你别吵我就行。”
明朗把眼睛一闭就要转身躺下,被严宝华拉了起来:“别在这儿睡,去我们医院看看,拍个脑CT!磕碰到手脚也就算了, 磕到头决不能马虎!”
明朗被他妈吵得没法,只能气鼓鼓地翻身起床,起身往门口走时,瞥了眼谢长风:“回家!”
长风依言乖乖跟上。
上车时,严宝华把谢长风赶去了副驾, 自己跟明朗坐进后排。
路上她还在念叨,说要不是班主任给她打电话,指不定今天就耽误大事儿了。
谢长风替明朗叫屈,转身解释道:“严阿姨,明朗哥摔了以后一直在昏睡,您来的时候刚醒,还没来得及通知您。”
“他是不清醒,你也不清醒?”
严宝华眼皮一抬,睨着谢长风:“你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不知道打电话?感情不是你家的人出事了对吧?”
谢长风被怼得接不了话,咬着唇把头垂得更低了。
这时,一直闭目养神的明朗出声了,“你吼他干嘛,人家一直陪着我的,哪有闲工夫给你打电话。”
严宝华脸色一沉,目光在他俩身上打了几个转,没再开口。
到了严家的私立医院,严宝华直接找了主任医师,安排明朗住院观察。
“我人好好的,住什么院!”
明朗顿时就闹起来了,吵着要回家。
严宝华把明朗往病房一丢,转身带着谢长风回了家,直接上到二楼书房里。
“坐吧。”
严宝华往沙发上一靠,冲谢长风抬了抬下巴。
同样的房间,同样的位置,长风似乎回到了初来明家的那一晚,她揪着校服下摆,心情比那晚还要忐忑。
“帽子戴着不热吗?”
严宝华哼笑了一声,吓得长风赶紧把帽子摘了下来。
“明朗对你挺不错啊,帽子都能给你戴。”
又是一声轻笑,在长风听来,无异于落地惊雷,她攥着帽沿的手指不断收紧,直至关节泛白。
她想,自己该说点什么了,“严阿姨,明朗哥……”
然而话才刚起了个头,就被严宝华挥手打断了。
“明朗还给你过生日对吧?”
长风被这句吓懵了,睁大眼呆呆地看向严宝华。
严宝华靠在沙发椅背里,眼神从长风的头发滑至脸上,再到胸前,她的校服总是大一号,松松垮垮的套着,倒是看不出性别,只是那张脸……
在城里待了几个月,谢长风的日常就是学校和明家两点一线,少了风吹日晒,加上饮食得当,当初那张瘦猴一样的脸,肉眼可见的丰腴了起来,皴裂的痕迹褪去后,新生的皮肤有点又白又嫩的意思了。
这凤凰就快要破壳了啊!
严宝华扯了扯嘴角,直视长风的眼睛:“21号张婶丢垃圾时,有个‘黑陶’的蛋糕盒,那蛋糕又贵又难买,得提前好几天预定,我们家除了明朗,没人会吃那玩意儿。
“你生日是20号吧,那蛋糕自然就是你的了。所以,要么是明朗买给你的,要么就是你自己花568买的,这两个结论,你挑一个。”
长风动了动嘴唇,低声回道:“是、是我买的,我想试试……”
“你想试试我每月给你的零花钱够不够挥霍?”
长风自动跳坑的傻样,把严宝华逗笑了,这事儿要不是发生在自己家里,她几乎都要乐见其成了。
严宝华起身,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个什么,摊在手心给长风看:“那这个呢?也是你自己买的?”
那是个薄薄的织锦袋子,正面绣着‘考试通过御守’几个字,是明朗送给长风的生日礼物。
“别乱想,我可没翻你东西啊。”
严宝华率先撇去责任,“这是你自己掉在地上,张婶打扫房间时捡到的。这东西你也敢乱扔?”
“我挂在台灯上了。”
长风心疼地拿起那个袋子,手指轻轻拂了两下,像是要把看不见的灰尘擦拭掉。
她心里的委屈,在看到这个小东西后,也没那么难受了。
浮云易散琉璃脆,这世间的好物,至少有一件她能握在手心里,那便足够了。
长风合上掌心,抬头看向严宝华:“不能挂着吗?其实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不想把它关在抽屉里。”
这话算是坦白了。
严宝华见她对御守那副珍重的模样,再硬的心也有些绷不住了。
“这是护身符,在京都最有名的寺庙里求的,还请大师念过经开过光,既然给了你,就随身带着吧。”
长风点点头,扯着裤兜把御守小心地进了进去,她动作轻柔谨慎,一双手鸡爪子似的细,皮肤粗黑,伤痕累累——那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严宝华轻叹了口气,靠着书桌,双手交抱胸前,打量了长风好一阵,才缓声道:
“长风,农夫与蛇的故事,你也听过吧?我不讨厌你,但不讨厌不代表喜欢。你是个聪明孩子,该怎么做,不要我说了吧?”
明朗肖母,尤其是某些微表情,不高兴时的蹙眉,得意时的抬下巴,可能从小生活优渥的孩子,一辈子都会拥有傲娇的小情绪,可以毫不顾忌地坦诚自己的不喜欢。
真好,长风在心里想,喜欢就要,不喜欢就拒绝,能一直忠于自我的活着,真好。
“严阿姨,我明白您的意思。”
长风微微笑着,神情坦荡:“之前是我唐突了,下周我就把座位搬开,明朗哥现在的成绩上升了很多,都是阿姨请的老师教得好。”
严宝华满意地笑了,“那倒不用,我有更好的安排。下周你明伯伯回来,会跟你谈谈你高考的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长风垂下头,温顺地答了声:“好。”
*
关在医院里的明朗,忍耐达到极限了!
一下午,他被拉着抽血、验尿、做CT,前前后后做了十几项检查,最后把他往床上一送,吊了瓶葡萄糖给他补液。
他的衣服也被扒了,穿着身病号服哪儿也去不了,只能憋着气在病床上躺尸。
VIP病房楼层高,隔音好,除了刺鼻的消毒水味儿,就只剩下空调单调的嗡嗡声。
明朗越躺越不顺气儿,把手机来来回回地解锁,这都七八个小时了,谢长风居然连一句关心都没有!
微信、电话,什么都没有!
连方文正那小子都知道打个电话来问情况,谢长风是死了吗?死人都没这么清净!
护士们都知道这病房里的是位VIP病人,每半小时就进去量个体温,检查个血压什么的,
每去一次,就看到那帅气小哥哥的脸更臭一分,最后终于听到‘砰’的一声,进去一瞧,果然是明朗把手机砸了。
护士姐姐是过来人,捡起手机,不动声色地放回到明朗床头柜上,顺便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不吃,没胃口。”
明朗靠在床头,气鼓鼓地回道。
他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晚饭!
护士了然一笑:“跟女朋友闹别扭了?再生气也要吃饭啊,你是脑震荡进来的,午饭都没吃吧,这会儿该饿了。”
午饭?
明朗模模糊糊地想起,自己醒来时看了眼时间,那会儿都2点过了,这么说,长风也没吃饭?
想到长风不吃不喝,一脸担忧地陪了自己那么久,明朗忽然就没那么生气了,不仅不气,还有些心疼,飞快拿过手机,打开微信——终于找到发信息的理由了!
他举着手机打字,没注意姿势,引得护士一声惊叫:“呀,回血了,快把手放下来!”
明朗低头一看,果然血液顺着胶管倒灌了不少进去,他正想放下手,灵光一闪,抓住胶管扯出了针头,顿时回血滴了他一手。
“你干嘛!这样很危险!”
护士赶紧上前想要按住他,被明朗抽身躲开,紧接着他举起手机咔嚓拍下了血糊糊的手背。
与此同时,谢长风的房间里陡然响起了一声:“嗡——”
放在台灯边的手机一震,使她立刻抬起了头。
平时刷题时,长风没这么不专心,今天心里挂了事,正等着的。
信息果然是明朗发来的,就一张糊着血的手背,什么解释也没有。
长风怔了怔,赶紧问道:手怎么了,又摔了?
明朗收到信息,嘴角一扬,呵,你终于想起我来了!
-吊了一下午点滴,血管爆了。
长风看到这个回答,有些哭笑不得,某人在医院闷了一下午,怕是要炸毛了。
长风:那就别吊了,早点休息吧。
朗:晚饭都没吃,休息什么?
长风:那先吃晚饭吧。
朗:没胃口。
长风:想吃什么,我告诉张婶,明天做给你吃。
朗:西湖鱼羹,有独门秘方的那种。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长风当场愣住了。
两人连着视频聊年夜饭,看烟火的事情,似乎就在不久之前,仔细想想却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了。
短短两个多月,竟发生了这么多事,真羡慕那时那个单纯快乐的长风,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明朗最后一条消息发出后,等了很久,等到他快要失去耐心,准备一个电话打过去骂人时,谢长风终于回了信。
长风:好,等你从医院回来就做给你吃。
从医院回来?
明朗立刻放下手机,对着门外大喊:“医生我要出院!”
边喊边翻身下床,不管不顾地又把针头扯掉,“我病早好了,我要出院出院!”
护士奔进病房看到这一幕,头都大了,“怎么又扯针头!你出院得你妈妈同意才行啊!”
“同意个屁!我早成年了,不需要监护人,我自己说了算!”
明朗大步流星地往医生办公室走,“警告你们啊,谁敢跟我妈打电话,我就投诉谁!我自己还办不了个出院手续了!”
*
自下午跟严宝华谈了那番话后,谢长风就躲在自己房间里刷题。
晚饭前,严宝华出了门,没有主人的晚餐,她跟张婶吃得很随便,饭后,她一刻不停地又回去继续做题。
在谢长风眼里,学习跟劳作相似,不过前者费神,后者费力,结果却是殊途同归的一致——固化思想,别让它乱跑。
没什么甜味的生活,最不需要的就是放松跟发呆,脑子空空的,思想就会像无根的草,不知会飘去什么到不了的彼岸。
所以长时间不停歇的学习,对长风而言,是态度,是希望,也是解脱。
周五的晚上,她会睡得晚一些,刷完题,再洗完澡出来,已经快到12点了,她拿起手机想要关机,却赫然发现上面有好几条微信信息。
朗:从医院回来了,没吃晚饭。
朗:今天没有鱼羹,别的也能凑合。
朗:快点,脑震荡的人不能饿着。
朗:在干嘛呢?还给不给病人吃饭了?
朗:饿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长风一条条地看下来,清晰感受到明朗情绪的变化,她吓得顾不上吹头,赶紧回信息。
长风:我刚刚在洗澡,哥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朗:我乐意!
朗:就是没想到会被你饿死!
长风:没吃饭吗?张婶已经睡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朗:随便,快点!
见明朗催得急,长风用毛巾匆匆擦了擦头,飞快跑去厨房给他煮了碗鸡蛋面。
长风:哥,给你煮了碗面,下来吃吧,我放桌上了。
朗:端我房间里来。
长风看着屏幕上的这几个字,犹豫了很久。
严宝华今晚不会回来,她周末都会去娘家住一两晚,倒是不会被撞见,只是……
这时明朗又发来信息——
朗:不用来了,叫人收尸吧。
长风无奈地笑了笑,认命地端起面碗,朝楼上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年代架空哈,之前有小天使问我就回答一下,因为不想刻意寻求年代感,所以直接架空。
另外,就算是2019年的今年,比文里长风家乡还穷的乡镇,都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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