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乱了沈心愿的发梢。www.xiaoxiaocom.com

沈心愿道：“我也没想到, 我第一次和别人刀剑相向，对着的人是我所谓的恩师。”

她加大了一丝力度。

雪莱的脖子上很快出现了一道血痕，有血液顺着刀锋向下流, 染到了沈心愿刀上, 也染上了雪莱的衣衫。

“Alice，你干什么！”

阿尔德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 他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惊慌的大叫：“Alice, 你是不是疯了！”

他今天才做完任务回来，还么来得及和老师炫耀，就看到了沈心愿拿着刀在和老师对峙。

什么情况, 难道Alice背叛了诺亚？！

沈心愿见到阿尔德, 眉头微皱。

他怎么回来的这么巧。

沈心愿还么来得及说话, 只觉得手腕上一痛, 紧跟着便失去了意识。

再度醒过来的时候, 沈心愿发现自己躺在她的实验室中。

她打开了灯，发现自己被反锁在实验室中，她试着打开门, 可实验室的房子是用特殊材料做的，以她的力量根本就没有办法破坏，而所有的门窗全部都是要输入指纹锁才能够解开。

沈心愿试了一下, 果然，她的指纹已经被删除了。

沈心愿打开了电脑。

上面只有一句话。

做你应该做的事情，达到了标准, 放你出去。

不愧是雪莱。

她不过是稍微分心了一瞬间，就被他抓住了机会，把自己困在了这个地方。

她现在已经失去了出去做任务的机会，那么，什么才是她应该做的事情？

沈心愿在看到了桌面上有关物理学的最新研究，明白了雪莱的意思，他们将她控制在这里，如果她想要出去，就必须做出能够引起学术界轰动的论文。

她沉溺在杀伐中太久，居然忘了一开始，她来到诺亚，只是为了学习最先进的技术。

但最后，她成了一把刀。

可现在，一个不能为他们所用的刀，就只能在利刃中，完成她最后的价值。

雪莱承诺她，每一次做出一项特别的研究内容，可以给她一样她想要的东西。

除了出去。

沈心愿的实验室很大，除了实验室本身之外，日常用品也一应俱全，除了不能让她出门之外，在这里生活完全没有问题。

但一个人，要忍耐莫大的孤独。

她在这个时候，在网络上看到了希尔加西亚的画作。

上世纪的画家，画风阴沉，带着举世独浊的死亡气息，沈心愿看到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种画风。

沉寂的，没有一点希望。

每一个孤寂的黑夜里，没人说话的小姑娘试着与他交流，双手合十，试图听见上帝的声音。

她完成了第十个学术论文之后，雪莱送了她一副希尔加西亚的真迹。

沉闷苦涩的色调里，画家阴郁中带着希望的颜色，仿佛在呼叫能有谁救救他。

可是没有人救他。

画家完成了最后一幅画后，自尽在画作的面前。

沈心愿坐在成堆的废纸当中，看着自己的手腕，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只要她想，她可以很容易的死去。

可是她不能。

她从十岁进入诺亚，到现在，经历过太多生死，不管是为了谁，都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她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喻星辰。

也不知道那个孩子过得怎么样了。

她的神智恍恍惚惚的，被关在实验室里半年之久，无人说话，几乎丧失了语言功能，但是她又无比的清醒，她开始为自由规划。

要出去啊。

她要出去。

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自由更让人向往了。

她困在实验室里的第二年，用无数论文的成就，一次一次换来自己想要的东西，一点点组装，在十六岁生日那天，用武力强行破开了实验室的大门。

Alice1号。

她这样为她的机甲命名。

轰鸣声侵袭着诺亚，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很想将诺亚就此毁掉。

可她看到了雪莱。

男人一袭白衣，站在废墟之中，静默的，微笑着，看着她。

仿佛初见。

但谁的眼睛里，都没有最初遇见的时候，那种最纯粹的东西了。

雪莱轻声道：“真的很厉害啊，Alice。”

沈心愿在机甲中，听不见他说什么。

此刻的实验室已经被她夷为平地，价值千万的实验器材在废墟中闪烁着短路的光芒，沈心愿从机甲中走下来，目光冷冽。

令人陌生的眼神啊。

但又是多么好的眼神。

“我果然没有看错。”雪莱笑了起来，他走上前，抚摸着泛着金属光泽的机甲，道：“能造出这种杀伤性武器的你，本身就是摧毁世界最大的力量。”

沈心愿没有说话。

雪莱张开了双臂：“所以，现在的你是不是对我充满恨意，只此一天，我不会还手。”

他道：“Alice，这是你最好的机会。”

也是唯一的机会。

也是你，又一次要做的选择。

沈心愿道：“我不会动手的，我和你不一样。”

少女的眸光坚定。

“他人的性命不应该由我掠夺，我不是佯装正义的刽子手。”

“你知道吗，诺亚计划进行百年，从来没有如此大的差错。”雪莱收回手，转过身看向她：“你是意外，却不会是唯一的意外，我们精心筹划，付出最大的教学，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和平。”

可和平，本身就带着杀戮。

埋藏在和平表象背后的痛苦，Alice，现在你应该，已经开始明白了吧。

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这样的痛苦。

那些被我抹杀掉人格的孩子，他们注定不会站在最高的战场。

就像到最后，也只有你一个人，能在千万人之中，找到最正确的方向。

或许也不是最正确的。

未来，充满期待，也充满未知。

雪莱道：“这是我为你上的最后一课，也是单独对你上的唯一一课，Alice，我接下来说的话，每一个字你都要记住。”

“我们所生活的世界，看起繁荣和平，可内里暗潮汹涌，犯罪无时不刻不充斥着我们的生活，平静是依靠着无数牺牲换来，而我们，就是牺牲者。”

“我们训练你们，把你们每个人都变成最尖锐的利刃，虽说此刻你的敌人是我，可是在我之后，你会遇到更多，更残酷的事情，他们对你不会留情，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现在的你，已经战胜了自己，也知道如何为信念而争，Alice，我很开心。”

沈心愿看着他，眉头微微皱起。

她好像从雪莱的话语中明白了什么。

但是她不敢确定。

雪莱笑起来：“很好，即便是现在，你也没有犹豫。”

沈心愿问：“接下来呢。”

雪莱看了一下眼Alice1号，笑了：“送我进监狱吧，Alice，还有，毁掉你的机甲。”

它将成为战争的根源。

它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沈心愿顿了一下。

“我明白了。”

少女静静的看着才将自己带出实验室的机甲，从废墟中找到她的刀，在雪莱的面前，将它拆卸开来。

没有犹豫。

也没有颤抖。

等到最后一块装甲卸掉，Alice一号与实验室一起，化为残骸。

她扬手，将雪名甩在废墟之中，长刀迎风而立，莫名孤独。

雪莱道：“没想到这个时候你还能相信我，不怕我再一次将你关起来。”

沈心愿道：“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为什么还要把我关起来？”

这次倒是雪莱一怔。

他摸了摸眼角。

“有点想哭，可是掉不下来眼泪。”

他为诺亚付出了太多了，隐姓埋名不为亲人知道，心狠手毒抹杀了一个又一个孩子，现在，他的使命终于完成了。

他为诺亚，找到了最好的继承人。

也为信念，寻求到了最后的希望。

沈心愿也摸了摸眼角。

无数次黑夜里，哭到干涸的眼里，如今，也掉不下来了。

“我也是。”

雪莱道：“你会延续诺亚吗？”

沈心愿看着他：“我以为你不会问这个问题。”

雪莱：“有时候不确定的东西，还是想要问出口。”

沈心愿嗤笑了一声。

“诺亚？一个国与国之间发起的计划，培养出最尖锐的刀，对准别人，也对准自己，你们的计划，是要培养出最为坚毅的人格，最为倔强的灵魂，可是，这个灵魂，是踏在其余灵魂之上，最孤独的魂灵。”

沈心愿道：“你觉得，还不够残忍吗？”

雪莱道：“我为之痛惜，却从不后悔。”

沈心愿又揉了揉眼角。

她说：“我明白了，老师。”

*

阿尔德回来的时候，只看到了一地废墟，和坐在原地的沈心愿与雪莱。

两个人一同看向夜空，气氛静谧而诡异。

他得手里，拿着自己刚研发出来的半成品，有些惊慌。

EI97，MF16。

他不明白现在发生了什么状况，为什么沈心愿忽然出来了，为什么老是的样子，看上去更加沧桑了。

沈心愿看着他，笑了起来：“有时候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是真蠢，还是大智若愚。”

他可能是诺亚里，唯一一个接受了这么久训练，还能保持本心的人呢。

或者说这个人，本来也没什么本心。

要他杀人，可以，要他写论文，也可以。

只要给他足够的研究物，让他研究自己的实验就可以。

他没有善恶，是最纯粹的科学家。

沈心愿看向雪莱：“你没时间管他，那我给他上最后一课吧。”

她走到阿尔德的面前，拿起来他所做出来的两个小瓶子：“EI？MF？”

情感抑制。

记忆遗忘。

选择哪一种呢？

雪莱道：“如果是我，就忘掉这一切不快乐的事情。”

沈心愿笑了：“你才不会。”

没有什么比这一段记忆更加痛苦，但也没有什么比这一段时光，更加特别。

没有人想要忘记。

就像只有感受疼痛，才能够确定自己活着一样。

沈心愿在阿尔德的惊慌中喝下了EI，她笑的很畅快：“阿尔德，你想谋杀我。”

阿尔德：“？？？”

阿尔德：“那是你自己喝的Alice，我一点都没逼迫你！！”

沈心愿：“你就是逼迫我了，你完了，我要举报你，还要抓你。”

阿尔德：“Alice你开什么玩笑？”

沈心愿道：“不知道什么叫做人心险恶吗？阿尔德，我不仅要抓你，还要亲手送我们的老师进去呢，让这一切都有一个结果。”

沈心愿抬起手：“我数十秒，你要是不逃，我就抓你，让你再也无法进行你的狗屁实验。”

她开始倒数。

十。

阿尔德惊慌失措的看着沈心愿，他用了三秒钟的时间判断了沈心愿话中的真实性，然后，毫不犹豫的跑了。

开什么玩笑！

他还要做实验，他才不要被抓起来！

沈心愿轻笑：“真好骗。”

雪莱也笑了起来：“是啊。”

等到温室里的少年历经人间再度回来的时候，也就是她重新回到诺亚的日子吧。

雪莱想。

或许那个时候，也有机会再见她一面。

他的目光看向远方，西原澪还未归来。

雪莱抿唇，开口。

“恭喜你从诺亚毕业，Ali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