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重水的笑容僵在脸上,半晌才反应过来,那孩子只是撇了她一眼,又默默扭过头,盯着平静的河面不语。
依靠着窗户,虞重水也有闲心去打量这个少年,只觉他太过瘦削,一副会被风吹倒的模样。
他褪下鞋袜,光脚淌进了河水,弯着腰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虞重水好奇地把头探出,也兴致盎然地盯着河面,时不时再瞅瞅湿了裤腿的少年。
他有些恼怒,被一个陌生人盯了这么久还是人生头一次,想到这,他忍不住恶狠狠地回头,冷冷地瞪了一眼虞重水。
虞重水接收到他的视线,无奈地合上窗户,想来想去也没什么事干,索性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妮儿,你怎么出来了。”嫂子端着果盆从厨房出来,带着有些虚假的笑。
虞重水接过果盆,随口道:“我刚才在河边看到一个......小孩,他是谁啊?”
嫂子眉飞色舞,听到这个来了兴趣:“你不知道,那个小怪物是仇家的,不过你别担心,你结婚之后不和他一块住,他打扰不到你们。”
对于这件事,虞重水只能寡淡地笑一声作为附和,却无法苟同。
从嫂子这里,虞重水了解到外面的少年叫仇魁,是仇家的二儿子,因为天生怪异,从小就受了不少非议,以至于性格也非常不讨喜,远没有他哥哥来的亲和聪慧。
仇家没有他的饭,他出现在河边,大概率是来捉鱼吃的,。
虞重水总觉得仇家和主线任务有关联,也有意从他口中问些东西,索性顺走一个苹果。
仇魁还在弯腰,但是看样子旁边的地上已经多了几条砸死的鱼了。她手里的苹果就显得非常多余。
虞重水迟疑了两秒,但是仇魁显然是发现她了,目光不善地看过来。
她硬着头皮踱了过去,干巴巴地自我介绍道:“你哥马上就要结婚了,你知道吗?”
仇魁没有兴趣听她叽叽喳喳,白了她一眼就继续捉鱼。
虞重水在他脸上发现一种鲜活之色,并不像是人们口中的诡异小孩,反而更像是在闹别扭?
她把苹果放在鱼旁边,迅速说:“你哥要娶的就是我,我也算你半个嫂子了,这个你就收着。”
听到这话,仇魁才理睬了她一瞬,又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咧开嘴巴道:“不,他不会结婚的。”
但是苹果他并没有拒绝。
虞重水敏锐地在这句话中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就在她想继续询问的时候,仇魁把苹果揣在自己兜里,随手扔了一条黏糊糊的鱼,正好落在虞重水怀里。
虞重水:............!
仇魁敏感地意识到虞重水不像农村的男孩子皮糙肉厚,反而有着难见的白皙,把这种脏兮兮的死鱼送给别人显然不是好的回礼。
但是没有人教育过他怎么低头,怎么和别人道歉,他一时间脸色很臭,看起来比虞重水还要阴沉三分。
“你在干什么!”
一道尖利的女音划破寂静,把两人的神魂唤了回来。
孙家嫂子从远处奔来,拽起虞重水就是一阵心疼,她拍了拍她身上有些昂贵的衣服,继而注意到站在一边的少年,色厉内荏地指责他。
虞重水看到仇魁低下了头,背后的胳膊却逐渐不安分,呼啦啦地挥舞,竟有些神似地狱罗刹。
她扯了嫂子的衣袖,对上她的视线,摇头:“嫂子,你错怪他了,他只是在送我东西。”说罢对着少年挤眼:“你说对吧?”
嫂子狐疑地打量仇魁,嗤笑一声:“这都是什么鬼话,妮儿你别胡扯了。”
仇魁偷偷地看了一眼虞重水,见她满脸无奈地看着自己,下意识地冷哼一声,非常不配合。
“是真的。”虞重水上前两步,拉住仇魁的手腕:“他知道我是他嫂子,送了一条鱼给我。”
仇魁两个黑眼珠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又看了看她的手掌,感觉自己似乎轻轻一扯就能把她的骨头捏断。
嫂子突然间意识到仇魁也是个大小伙子,虽然人是不正常,但也是个男人不是,于是立刻把两人分开,嘴上还嘟囔:“鱼谁吃不起,嫂子晚上给你煮鱼汤喝。”
说着就把鱼扔在地上,拽着孙,晓果就要走,却被她挣开。
虞重水见她有话欲说,赶忙道:“嫂子,我就说几句话,待会就回来。”
她得了准信,立刻把地上的鱼塞到仇魁怀里,问:“我帮你解围,作为回报,我问你,你说你哥结不了婚是怎么回事,你很讨厌你哥吗?”
她算是看出来了,仇魁根本不是什么叛逆少年,他只是缺乏教育,但是基本的人情世故还是懂得的,因为疏于管教,他反而更加遵守自己的准则。
起码一报还一报他明白的。
仇魁不情愿道:“那天是我生日,他结不成婚的。”
“什么和什么......”虞重水被这无头无脑的话气笑了:“为什么你生日你哥不能结婚?”
仇魁却不想多说,他搂紧鱼错开了身子,小跑着走了。
气的虞重水朝他的背影比了个中指。
收回刚才的赞美,这家伙是一点都不懂礼貌。
接下来的好几天她都没能在河边看到仇魁,反而是见到了他的哥哥。
仇大哥比仇魁更多了儒雅之气,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剪裁合理,针脚细密,料子看上去是城里的棉布,他看到虞重水有些脸红,但是目光坚定,步伐稳健。
“孙小姐。”他手里拎着布袋子,装了一匹鹅黄色的布料,在几米开外站定,赫然一笑。
虞重水打量着他的眉眼,似乎和记忆里的某个人重叠在一起。她看着他的眼,半晌不语。
孙嫂子见了他,笑意是止不住的,大老远就咯咯地笑了起来,到了跟前还对着他的红脸一阵戏弄。
“国建啊,来看自己媳妇怎么还带礼呢,快进来坐坐。”
说着还用眼神示意虞重水,后者尴尬地干笑两声,接过他手里的袋子,却意外地注意到他手背上一颗黑色的痣。
好眼熟啊......
虞重水看看他的手,再看看他的脸,猛地想了起来。
这不就是她们的校长吗?
她之前帮汪顾处理过学生会的任务,在校长办公室看到了仇国建的照片,白生生的手背上,一颗黑痣很是显眼。
仇国建和她对视了两秒,红着脸移开了视线,抿着唇一言不发。
孙嫂子笑着拍打着虞重水的肩膀,把她推向仇国建。
“你们小年轻聊,我就不碍事了。”
虞重水尴尬地蜷起了手指,指了指不远处的长凳:“我们聊聊?”
仇国建摇了摇头:“我来只是替我弟弟道歉,我们之间最好不要过多接触,以免影响你的名声。”
眼瞧着他要走,虞重水急忙道:“仇校......仇先生,我想说,你弟弟并没有对我怎样,他人很好,我看得出来。”
青年顿住了脚步,只侧过半面脸:“是么,我头一次听别人这么多说。”
“你弟弟并没有别人说的那么不堪。”虞重水想到那孩子故作凶狠的模样,有些好笑:“他还是个挺懂礼貌的孩子,只是不善表达。”
仇国建闻言,半个身子也转了过来,他语气微妙:“孩子?”看了眼懵然的虞重水,他笑道:“仇魁他,也只比我小三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