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若血没过山头。
殿门被彻底关上, 落上锁。
宫人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谢然点了灯,坐在窗边拿起本游记,轻轻勾唇。
*
亥时。
殿门口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不过几息, 殿门口的锁就咔哒一声轻轻开了。
小内侍走了进来。
“殿下。”他跪倒在谢然面前。
谢然漫不经心地翻了页游记。
“丹道人呢?”
小内侍抿唇, “已经死了。太后也想杀他, 对外就说服毒自尽。”
谢然把游记放下。
“起来吧。”
小内侍站起来,“殿下, 可要奴送您出去?”
谢然摇了摇头。
“出去做什么?”
“师傅说贵妃娘娘已经大仇得报, 要奴送您出去,如今太后太子都居心叵测, 想要杀您,您不走吗?”
谢然勾勾唇, “那若是天下人人想杀本殿,本殿还有何处可以去?”
小内侍拧着眉头不解得很。
谢然已经交待起另一件事情,“这段时间让北戎的细作盯得紧一点, 若是有事情, 及时回禀。”
小内侍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太子最近动作频繁, 调动三司,一直联系重臣。奴刚得到的消息, 太子准备五天后即位。”小内侍说。
谢然点了点头。
他这位皇兄狠毒有余, 手段却嫩得太多。他花了几年为皇帝布了一个死局, 借用丹道人的手一点一点杀了皇帝, 可是对付这个皇兄,几天足以。
“你下去吧。”谢然又拾起游记。
他一切都已经安排的妥妥当当,没了记忆的娇气包被好好护在府里, 等到明天一早就会有人带她出城。
她什么也不会知道,而他会送她最尊贵无双。
*
娇娇要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呢?
就好像是飘飘忽忽游离在世界之外。
实际上,几乎是香点燃了没一会儿,她便松开了手中的玉京记,彻底昏睡了过去。
玉京三年那年冬天,大雪一直下了三天三夜。
打窗户里放眼望出去,玉京城一片雪白。
“爹爹呢,可回来了?”暖玉榻上半倚着个病娇娇的弱娘子,肤色是赛雪的白,肌肤细腻,裹着火狐艳红的皮毛,一双眉眼低垂着,漫不经心地提笔写着字。
秾艳纤瘦,像一支带露的花儿,有一股弱不胜衣的风流韵味。
“大人还未回来,您再等等。”一个穿青衣的丫头修剪着小茶几上美人瓶里的花,头上的银钗子别得端端正正。
另一个青衣丫头从外头进来,身上带着些凉风,在门口多暖了会儿才过去,免得冻着自家小姐,她端着托盘,里面盛了碗药还有几枚新鲜果子做的小盘,小心仔细的奉上来。
她身后一个黄衣小丫头忙着往炭盆里加上好的银丝碳,唯恐这屋子凉上一点。
“小姐,咱们把药喝了吧,今年大雪玉京城里新鲜果子少,您一日的分量,也就这么多了。”青衣丫头把药和果盘放在弱娘子手畔,劝道。
“也够的,我一个人能吃上多少?喜儿,等下你和乐儿都去前院问问,爹爹什么时候回来?他也真是的,身子骨不好,还整日早出晚归的不知道爱惜。若是说今天晚些回来,那就禀人告诉他,雪太大路滑,在宫里用膳留宿吧。”
美人端着药碗饮尽后,拿着帕子抿抿嘴,抹去残余的药汁。
两个青衣丫头都看着她喝完了药,才听了命令去前院寻人去了。
*
娇娇忽然惊醒了。
那两个丫头,正是喜儿和乐儿,是太傅府规定的青衣打扮。周围的摆设,也是太傅府的样子。
那中间被围拥的美人,也不做多想,只能是一个人——陶娇娇。
这是她的记忆吗?
娇娇盯着床帐上繁丽复杂的花纹看了会儿,慢吞吞地坐起来,把掉在床下的玉京记拾了起来。
《玉京记》
玉京三年冬,雪灾危重。
帝召集众大臣连商一天一夜,两朝老臣陶太傅献策,帝悦纳之。
灾害得遏,帝心大悦,重赏陶太傅。
娇娇手指头忽然发得颤了,她把玉京记合上,闭上眼,想再去睡,再做点梦。
可是她躺下闭上眼,一点睡意也没有,什么也想不起来。
有什么不一样了,为什么偏偏是今晚?
娇娇猛地睁开眼,引梦香!
她去看香炉,果然香已经燃尽了。
娇娇什么也顾不上想了,她翻身下床,从旁边的檀木盒子里一连拿起点了全部。
袅袅青烟,很快奇异的香味儿飘满了整个屋子。
娇娇再次昏睡过去。
*
玉京四年。
虽然已经到了春日,人们身上正是减衣衫的时候,陶娇娇还穿的厚厚实实的。喜儿乐儿扶着她小心的在院子走。
陶娇娇好笑,“还真觉得我是个陶瓷做的人了,碰也碰不得了?”
喜儿撅撅嘴,“您分明跟个玉人儿一样。”
陶娇娇被逗笑,两颊因为走路敷上些薄粉色,绮红的唇角微微上勾。“是吗?”
“娇娇,娇娇。”假山后头转出个人唤着陶娇娇的名字。
陶娇娇扭扭头故意不去看他,“我的陶太傅啊,您今日不是又去忙朝廷大事了吗?”
陶太傅身上穿着官服,刚从御书房回来。他叹了口气,“娇娇,还生爹爹的气呢?”
陶娇娇看他一眼,“我生什么气?我替你生气不成?你自己不爱惜身子,你瞧瞧冬天那场议事回来之后你生了几场病了?你还不好好养养,还出去忧国忧民!”
陶太傅笑笑,摸了摸胡子,往女儿的方向走了几步,“娇娇,你别气,外头冷,你小心冻着了,咱们进屋说。”
屋里果真比外头要暖上一些,喜儿乐儿把小姐身上的披风解了,站在一旁端茶倒水。
“娇娇,你别生气了,小心气着自己不是?”陶太傅知道女儿是心疼自己,自从他前几年遭了罪,这两年身子骨越发不好了。
“我不气,你倒是别让我生气。你看看你,昨个烧刚退,我留都留不住,今个儿非去上朝,像是朝堂上多你一个少你一个就会怎么着了一样。”娇娇喝着参茶,唇角也不翘了。
陶太傅哄她,“娇娇你别生气,这是最后一次了。”
“你上次也这样跟我说的。”这教陶娇娇怎么不恼?
陶太傅眼里尽是笑,“真的,起码今年到夏天,我都不用去上朝了,陛下今日特意恩准的。”
陶娇娇飞快看他一眼,又收回来。“真的?”
“爹爹发誓,这次绝对没骗你。”
陶娇娇放下心,她爹可是只老狐狸,狡猾的很,小时侯总哄她。不过呢,他也是个君子,既然发了誓,那就一定是真的。
“好吧,我再相信你一次,不许骗我了。”陶娇娇道。
消了隔阂,父女俩闲聊起来。
陶太傅一边喝茶,一边说起这次去御书房的事情,感慨道,“这次我遇上了小殿下,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年纪虽小,但是观品行学识,都是不错的。”
本朝帝王膝下只有两个男孩儿,一个是太子,一个就是小殿下。
陶娇娇嚼了口香蕉,慢慢道,“这不是挺好?江山没你也不会出事的。要我说,你早早就该致仕了,凭着朝廷给你发的一半俸禄,咱们也照样能好好过的。”
本朝致仕待遇也算不错,俸禄发一半,她爹爹这样的大官就不说了,待遇是相当不错的。
“你就这么想我致仕啊,不过算起来,也没几年了。”陶太傅笑道,“这次赈灾献策陛下赏了不少好东西,我都放库房了,回头让人把册子送过来,你看着挑几样换着用。”
陶娇娇敷衍点头,她见到的好东西实在太多了,看看自己屋子,“爹爹,你仔细看看,我这屋子里头的东西,顶好顶好的,怕是本朝没几个人比得过吧。”
屋里头用了南珠做成的帘子隔开,屏风是某位大家的手笔,小榻是一整块暖玉琢成的,床上铺着千金难买的稀有皮毛,床边上两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有价无市。
“哎,里面还有进贡的布料,给你做几身衣服也好看,女孩子家的,就要穿得好看些。”陶太傅并没放弃,只觉得还不够好。
“行吧,做就做吧。不过我穿了也没人看啊。”陶娇娇道。
陶太傅呷了口茶,掩住眼底若隐若现的痛色,若无其事道,“娇娇自己开心就好,管他们那么多做什么,我女儿好不好我会不知道?你啊只管打扮的好看就行了。”
陶娇娇打娘胎里就身子骨不好,锦衣玉食小心翼翼养到了十四岁,有好几次险些被阎王爷拉走了,能长到这么大,陶太傅已经耗尽了心血。
至于平常贵女家一起出去约着集会啊什么的,娇娇却是从来没去过的。她困在太傅府这小小一方院府,才学出众也无济于事,她身子骨受不得一点刺激,只能如同一朵娇花,被人偎在手里。
娇娇后来便越发惫懒得过日子。她想开了,但陶太傅更心疼了。
陶太傅早已不奢求太多,只愿他这么一个独女能够平安长大,一生无病无灾,长命百岁就好。
他敛起眼底那点痛色,笑着对娇娇说,“这次我还央着陛下赏了那朵干雪莲,这下你的药引子差不多就要凑齐了,等谭医郎过段时间来了,定会很高兴。”
“谭叔过几日就到吗?”往年的时候整个冬天谭医郎都会留在太傅府照顾着陶娇娇,以防出事,然而冬天大雪,谭医郎根本没来。
“是啊,冬天的时候,谭医郎被拦在河下,后来雪灾又去救人了。昨日我已经收到他的信了,五日便到呢。”太傅笑着摸摸胡子。
陶娇娇也笑了,“这个好,爹爹,正巧你也看看,你今年身子骨也不太好。”
谭医郎驻守太傅府,一大一小,一老一少,两个病号。
*
娇娇发现她爹闲下来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因为太傅开始每日给她看画卷了。
简单说,她爹可能急着要把她给嫁出去了。
太傅现在虽然还不让娇娇看,但是娇娇知道,十有八九最后自己还是要选的,不过是在她爹帅选完的基础上。
“爹爹,我侍奉您不好吗?”陶娇娇把茶递给正在翻画卷的陶太傅。
“好归好,可爹爹不能养你一辈子吧。”
陶娇娇捻起一块糕点,这是她今日最后的一块了,糕点每日也是限量吃的。
“爹爹,你想什么呢?你养我一辈子也养得起啊。”
“胡说什么,我倒是养的起你,不过等我慢慢老了,你慢慢年轻了,到时候你会后悔的。再说,药引子都快找齐了,以后你有个健康的身体,不就要跟别家的小娘子一样,出嫁持家,生儿育女,最后享受天伦之乐吗?”
陶太傅把不中意的画卷放在木箱子里,中意的放在瓷瓶子里。
“可是爹爹,你也想得太远了吧,现在我这个样子,哪家愿意娶?”陶娇娇把手上沾上的糕点沫子拍掉,从喜儿手里的托盘端了茶,小口小口抿着。
“娇娇对夫婿有什么要求没有?”太傅避而不谈,袖子里的手指捏得发白。
他的娇娇,除了身子骨弱些,哪一分哪一处不好?
“长得好看点。我回去练字啦。”娇娇随口道,她站起来,喜儿乐儿搀着她出了门。
嫁了人还能和离,就是想安抚她爹爹而已,陶娇娇心知肚明。
“家世太好的就不要了,只愿家风清正,这样日后你也好过。”陶太傅挑挑拣拣,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女儿这只小狐狸连日后和离都想好了。
*
陶娇娇回了院子就让喜儿去办事。
“喜儿,你去小厨房瞧瞧,爹爹今日的药刚喝了,这时候药渣应该还在,别让人扔了,给我带回来。”
乐儿就独自搀着她回屋子,很是纳罕,“小姐怎么了?大人他喝的药不对吗?”
娇娇坐到榻上,把鞋子踢掉。“我又不是医郎,那药都是黑乎乎的,哪里能看得出来有什么不对呢。”
她心里有些烦躁,她爹怎么就想起来给她找夫婿了?
事出有因,她年纪见长不错,但是她爹早先一点风声也不露,实在不对劲,反常着呢。
陶太傅何等老狐狸,怎么会让娇娇抓到把柄,药弄好之后就有专人处理掉药渣,不留一点痕迹。
喜儿自然是空手而归。
娇娇把笔一搁,乐儿就把压着宣纸的镇石移开,将纸抽出来放外面去晾干。
陶娇娇秀眉蹙起,用湿帕子擦着手上墨迹,有点心不在焉,“你今晚上再去看。”
喜儿自是应下。
然而,夜里陶娇娇依然没等到药渣,她便是知道了。
都说久病成医,有些药草她也识得,她爹兜着藏着不让她看,可不就是有猫腻。
娇娇就直接去找了太傅。
夜里风凉,喜儿乐儿一人搀着她,一人打着灯笼往太傅那里去。
陶太傅书房的灯还亮着,娇娇脚步走得快了些。
“你怎么又骗我?”娇娇眼里闪着怒色,踏进书房。
陶太傅正坐在书桌后看书,见状毫不意外,他挥挥手,“你们都先下去。”
喜儿乐儿行了礼,出去的时候顺便把门也带上。
“我没什么事情。”陶太傅让娇娇先坐下,“你别气,气坏身子不得当。”
“你也知道我气,那怎么就是不告诉我?”陶娇娇按着心口,“我早晚被你气的心疼。”
“我这又不妨事,好几年活头呢。”太傅无奈。
“可不是好几年活头呢,急匆匆就要把我嫁出去,一点也不妨事。”陶娇娇道。
“这不是以防万一嘛。”陶太傅知道自己到底哪儿出纰漏了,娇娇忒是敏感。
“别打岔,先说你怎么回事。”娇娇拍拍心口,宝蓝色的衣袖晃动,“你还打算瞒着我瞒多久!”
陶太傅不敢瞒她了,“就是不能操劳了而已,好好养几年,再陪你个十七八年还是没问题的。”
娇娇瞧太傅的模样确实不像作假。
“你要是骗我,我就不理你了。”
*
娇娇是很高兴谭医郎来的,每次谭医郎替她调养身体的时候,都会讲一些有意思的见闻,比那些说书先生讲的还好呢。
他就像一双眼,娇娇希冀的眼,娇娇看不到的他都看到了。
他就像一对耳,娇娇希冀的耳,娇娇听不到的他都听到了。
娇娇没去过的地方,做不了的事情,谭医郎去了好多,做了好多。
娇娇不知道的世界,要么从画本子里看,要么就从谭医郎和小丫头的嘴里听。
在这样的期盼下,谭医郎姗姗来迟。
“路上遇着了点事,便只赶上了府上的晚饭。”谭医郎洗去风尘坐到席上,他风骨清正,慈眉善目,一看就是个善人面相。
“不必客气,来来来,快坐下用膳吧。”陶太傅没什么架子,他和谭医郎认识有十三四年了,打娇娇出生就识得。
桌上的席面分两半,一半是正常的菜色,什么油焖虾,荷叶鸡的,样样不少,太傅府掌勺的也是出了名的老厨子,这菜色待客保证合适,让人挑不出一丁点错。
另一半则相对寡淡不少,各类热拌青菜,参汤等养气的,油星子几乎没有。
这是陶娇娇的饭菜,虽说用的也是好菜,但是因为陶娇娇肠胃太弱,经不起油星和调料刺激,这半桌子菜可是实打实的食之无味。
但是陶娇娇已经很习惯了,这样的饭菜,她打小吃到大,顿顿都是。
荤腥不沾,养生饮食嘛。
用完膳,便该看病了。
头一个是陶娇娇。
喜儿把帕子搭在陶娇娇手腕上,谭医郎手指隔着帕子探测脉象。
陶娇娇的手腕极细,像风里的芦苇杆,上面有淡青的血管,仿佛一折就断。
“怎么样?”太傅迫不及待问。
谭医郎点点头,面上露出一个笑,“看起来小姐在家这个冬天养的不错,身子骨还好。”
太傅仿佛吃了定心丸,也露出个笑。
陶娇娇由着喜儿把衣袖放下,轻声提醒道,“爹爹,还有你呢。麻烦谭叔了。”
谭医郎便也给他把了脉,只沉默不语像是正在思索。
陶娇娇心下一紧,试探着问,“谭叔,怎么了?”
陶太傅倒是随意,一点也没身为当事人的自觉,不慌不忙理了理自己的袖子。
谭医郎摇了摇头,“怎么气血如此亏损?看来大人为着雪灾事宜没少耗心力。”
“到底怎么了啊。”娇娇有点着急,她可就她爹爹一个亲人,还指着她爹长命百岁护着她呢。
谭医郎笑笑,“就是气血亏损,回头开个方子调调就行,不碍事。”
娇娇问的更仔细了些,拿了方子让人明儿早就去抓药,这才放心走了。
她刚走,谭医郎笑着的脸迅速垮下来,“怎么就这样了?不过两三年,你怎么身体就败成这个样子了?”
太傅摸摸胡子,“冬天的时候确实损耗了心神,不过主要还是年纪大了。”
他倒是早有预料。
“能治吗?”太傅问道。
谭医郎摇摇头,无奈的很,“我是做医郎的,你这可要找做阎王的。你也清楚,就你这身体,受点伤儿都能要命了去,现在气血还亏损,根子上了,药石最多吊一段时间。”
“那还有几年?”太傅叹了口气,“寿数这种东西,也强求不来,但我这女儿,我还想再护几年。”
“原来那张调养身体的方子不行了,换张方子吧。”
谭医郎又写了张方子,“不出意外的话,少说也再过两三年,养的好四五年七八年的也有,切记不能再耗心神了。”
他那小病号都比这大病号要听话,这种不听医嘱的病人最让医郎头疼了。
太傅笑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嘛。”
谭医郎摇摇头,“你要再这样,我就跟娇娇说了。”
死穴掐的精准。谭医郎和太傅认识少说也有十几年了,怎么会一点办法也没。
太傅急了,“可别,你怎么总这样呢。”
谭医郎抽抽唇角,把器具放回药箱,盖上盖子,“你怎么不问问你为什么是这样不听话的病人呢?”
他叹了口气,“为着娇娇,你也是要养好身子啊。”
太傅也知他是好意,承了他的情,“对了,我已经找到雪莲了,那药引子,就只差那一昧药了,我有生之年,说不定娇娇真的能好呢。”
他没有嘱托谭医郎,谭医郎嘴严的跟只蚌一样,从他嘴里什么娇娇什么都不会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