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莺歌燕舞, 柳色新新。
春日宴很快到了。
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
春日宴是要提前沐浴更衣,静心焚香才能参加的,在席上喝些清酒, 然后拜神明陈述新年心愿。
谢然毫无意外收到了帖子, 他并不准备带着娇娇过去。
可是娇娇想去。
“我想去~谢然哥哥。”
谢然耐不住她总是为这事情三番五次找他, 只得应允。
不过提前沐浴更衣,静心焚香?
想都别想。
他是去参加宴席走个过场的, 倒没什么仪式感。
娇娇快乐的掰着手指头数春日宴的日子。
“小姐, 你可要记好了,出门在外头要喊殿下为夫君, 还有自称本宫,千万别叫错了。”
乐儿喜儿一边叮嘱注意事项一边给娇娇系玉牌。
娇娇对她俩亲近了不少, 也不是很拘束了,此时见到腰间的玉牌就指着问,“这玉牌样式相仿的我好像见过——”
她想不起来在哪儿了。
乐儿捂着嘴笑, “这是您当时派人特意雕琢加工做了一对送给殿下的血玉对牌呀。”
娇娇被血玉这个词一激灵, “我的血玉?”
她心底缓缓浮现一个想法,“难道是爹爹藏了很久那块垫箱底的血玉?”
乐儿喜儿点点头, “大人把那血玉给您做嫁妆了。”
娇娇反应过来,“那我的其它嫁妆呢?”
乐儿喜儿对视一眼, “您给殿下了呀。”
娇娇:....
这是什么惊天地动鬼神的爱情故事?
她陶娇娇扪心自问怎么会舍得把嫁妆送出去?
难道她真的对谢然一见钟情然后非卿不嫁做了舔狗?
娇娇不敢想象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么才会把嫁妆都送了出去。
最后还是喜儿补充道, “不过殿下只动了现银部分, 剩下的都还好好在库房呢。”
娇娇露出个惨淡的笑, 在库房又怎么样?终究是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
但她还是想见识见识她爹爹都给她备了什么好东西,是以随口道,“那我等宴会完了再去看看。”
看一眼就好。
*
马车在皇宫门口停住。
“真是让人稀罕的事情, 陶家那位也来了。我还以为她不会来呢。”周围的马车见到皇子府的马车都在窃窃私语。
谢然先下了马车,在一边等着娇娇。
他穿着玄色的衣衫,袖口衣摆用银线绣着暗纹,朝着周围扫了眼,非议的声音瞬间便小了。
各家的小姐公子觉得婚后的谢然仿佛变了个人。
原本整个人虽不说总是笑吟吟的,还是有些清冷,但是始终是可亲近的,然而如今呢,谢然整个人更加清冷了,像是高山寒雪,哪怕还未靠近就觉得冰冷冷的。
年轻的小姐们体会格外深刻,她们对如今的谢然依旧心存爱慕,但是更多的是怕。
娇娇还没从马车出来。
她倒不是不想出来,只是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不知道该怎么下去,喜儿站在车辕上弯着腰低声提醒她。
谢然立在马车边上表情不变,始终等着。
娇娇终于伸出了手,喜儿托住,娇娇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下边的谢然对她也伸出了手。
娇娇会意,把掌心挪到谢然手中。
娇娇的手小,谢然轻轻一握便遮住瞧不见了。
*
由于是春日宴,还是以嬉笑玩乐为主的宴会,男女大防便不严格。
一个打扮雍容得体的夫人过来,娇娇皱了皱眉,她忘了人。
“喊姨。”谢然在一边喝着清酒低声提醒。
娇娇成功便应付过去了。
喝完酒便是投壶和射箭。
“安娘斗胆,想与二皇子妃较量一番。”对面一个貌美的女子站了起来道。
娇娇正在吃春团的动作微微一顿。
不是,怎么还会有人想和她比拼呢?
投壶射箭,样样都是体力活,这不是欺负她吗?
娇娇站也没有站起来,把嘴里的糕点嚼完,然后拿帕子擦了擦嘴,“本宫不会,你另和他人玩吧。”
喜儿乐儿之前说了,整个宴席上比她身份更高的只有太子太子妃。
谢然也说了,太子太子妃不是问题,宴会就是来玩的。
娇娇不乐意得很,这人摆明了欺负她。
也不知道和她结了什么仇,看着位置,身份也不比她差多少。
那对面的貌美女子却还是坚持,“安娘只是想和二皇子妃切磋切磋,认识认识。二皇子妃会什么,我便和您比什么。”
呵。
娇娇瞧了安娘一眼,眼里一点也不温和。
“倘若本宫什么都不会呢?”
安娘也不急躁,她已经嫁了王家郎君,如今找上陶娇娇是执念而已。
当初陶娇娇硬凭身份和美貌压她一头,如今大病初愈,美貌远不如当初娇艳,至于身份?她爹死了,一个国公谥号就给打发了,算什么身份?
昔日让她娇蛮,如今却还如此,仗得不知道是谁的势?早晚自取灭亡。
如今去看,只觉得当初陶娇娇蠢,自己也蠢。
她淡淡一笑,“女子无才便是德,二皇子妃德行很是出众,妾身往日不慎冒犯了二皇子妃,还请二皇子妃见谅。”
说着,安娘便想行礼。
周围低声惊呼。
娇娇皮笑肉不笑,一点也不想原谅她,如今这人都这般讨厌穷追不舍,往日里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自己才会和人结了梁子。
“担不起。”娇娇道,“你若是执意同我比,我也满足你,不就是投壶吗?来。”
娇娇站到了场上,随手一扔。
没中。
挺正常,她就没玩过。
安娘也是一扔。
满贯。
宴席上响起了掌声,太子妃面上是淡淡的笑。
投壶是定的五局三胜。
娇娇又扔了一次,这次比上次扔的近多了。
但是依然没中。
安娘笑了笑,低声道,“娘娘承让。”
然后轻飘飘一扔。
又是满贯。
席上太子妃率先鼓起掌。
“安娘不可无礼。”
安面带歉意行了个礼,“娘娘,不然就这样吧?”
“不用,继续吧。”
娇娇心里翻了个白眼,虚假,真是虚假。
那女子怎么就跟朵小白花似的?
一只手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娇娇诧异得转过身,看见了衣袖摆荡时的银光。
是谢然。
“你怎么来了?”
“看你越来越笨了。”谢然答非所问。
娇娇是不记得了,原来她才是最小白花的一个,如今竟然不懂了撒娇求助。
娇娇无缘无故被人说越来越笨了,脸上涌上些烫色,“谢然——”
她声音不小,继而发现自己该喊夫君的,喊谢然哥哥她是喊不出了,就这样半吊在那里。
席上的人惊呆了,陶家那位孤儿小姐居然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喊了小殿下的名姓。
最最惊掉人眼球的是,最讲究礼仪的小殿下居然也不生气,反而稍稍勾了勾唇。
他低头,唇附在娇娇耳边,“专心。”
娇娇手里还拿着箭,一脸怀疑还被逼着集中到眼前的壶里。
“你行吗?”这次她记得压低声音。
谢然唇角上扬了些,他并未答话。
娇娇的手臂慢慢的随着谢然的动作扬起。
“松手。”
娇娇下意识先松了手。
清脆的一声,箭入壶了。
她微微瞪圆了眼。
“我进了。”她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和雀跃。
若不是当着席面,她甚至能欢快地跳起来。
谢然轻轻一笑。
安娘眼里嫉妒要红出了血。
“二皇子妃和小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娇娇露出一个无辜弱小的笑,“夫妻一体,自然算作一个人,你若是愿意,也可让你的夫婿上来。”
她无师自通了小白花的精髓。
气死人不偿命的弱小可怜无辜。
安娘没喊王家郎,她嫁的不是婚姻,是联姻。
王家郎早已经纳了两方新姬妾,他们夫妻二人分房已久,各自作乐。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当初为什么吵着闹着要嫁谢然了。
女子生来享受家族给予的尊容也要承担家族下发的义务。
她家里联姻名单上是没有谢然的,那时候谢然比她名单上的任何一个人情形都要糟糕。
但是她有些喜欢他,这个人端方如玉,守礼得很,最最重要的是,不在家族名单上,嫁了搏一搏,说不定就是婚姻呢。
她好不容易说服了家族,完全把自己按照谢然曾经说过的模样培养。
可是后来,她输得一败涂地。
王家郎是她名单里最好的人,谢然不娶她,那她就只能在爹娘的安排下嫁了他了。
想起来那句承蒙喜欢,她心里酸涨得难受。
安娘握紧了手里的箭,看了谢然一眼,面上露出一个笑,继而决然转头,“没关系,我自己来。”
娇娇用手肘轻轻撞了谢然一下,“这是你的桃花债吧,怎么净来找我。”
谢然冷冷抬起眼皮子,“那我把喜欢我的人全杀了。”
娇娇磨了磨牙,谢然怎么想法总是那么不按套路?
“你看你都已经有了妻子,她们还是不死心,这说明什么?”
谢然微微思索,“她们该死。”
妄想没有的,总是会受到教训的。
娇娇叹了口气,自己补充,“她们想法很好,没什么问题,问题出在你身上。”
谢然没答话。
娇娇道,“是你对我还不好。谢然哥哥,你还要对我再好一点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