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牡丹指着旁边:“那可以到边上去。那块地不是更大吗?”
“那孩子只是脾气怪了些,他想要块不大不小坐北朝南的,估摸着又是风水旺财运一说。哎,这年头大家都神叨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村正爷爷笑呵呵地说着,又劝道,“花丫头你不用担心,那孩子确是个好人。若你觉得有不方便,晚些时候我叫村里几个人来帮你把篱笆和门闩都修一修。等谁家狗子生了,你们也养上一条,他要是敢逾矩啊,你就放狗咬他。”
“……?”白牡丹皱了皱眉。
听这话风,这邻居还是个汉子了,不然何必抬高篱笆,放狗咬他?
不过她能住在破屋是村正大发善心,并没有买地皮,以前住进来的时候,村正还叫人替她收拾过。
白牡丹无法阻止村正卖地,也不想去招惹一个陌生汉子,只好应承道:“那敢情好,不过这几天我要给萌萌做衣服,没多余的钱。”
反正这破屋没什么东西,大不了搬家,求村正让她们孤儿寡母的换一个地方住。
村正忙道:“你一个弱质女流,这会儿又养起了个小娃娃,该村里人照顾你才是。就听爷爷的,改明儿我就叫人给你们装个篱笆来,不用钱。”
“那就谢过村正了。”
白牡丹没再推托。
“越爷爷告辞啦~”
阮萌萌学着阿娘的样子弯着小短腿蹲了蹲,向越爷爷道别,跟着白牡丹一起继续上山。
……
片刻后。
破屋附近的空地上。
村正掂着手中的银锭子,乐得脸上皱纹都多了。
自从新政实施以来,各地风调雨顺,丰年不断,流民不来村子里,他可少了一大笔租金收入。村北这边地段荒芜,离山头、农田都很远,还可能有兽群下山,村民都不买这儿的地,哪里料到这权贵少爷一下子就花了十两银子买下这地。
林裳穿着的粗布衣抹掉了他平日里的贵气,像一个附庸风雅的痞子,在学文人摇扇子。他接过随从递给他的地契,看着上面大红色的村正印戳,乐得仰天大笑:“哇哈哈哈!本少爷成了地主老爷!阿山,以后你可得改口叫我老爷!”
随从阿山欲言又止,揉了揉疼痛的脑壳。
这么一块破地竟也值个十两银子。
他家少爷一定是被坑了。
算了,他人傻钱多,乐此不疲,让村正赚一点也无妨。
林裳眺望着周围废墟,突然意识道:“咦,如此说来,这些空的都是无主之地?”
“是。这村北靠近绝谷,会有落石坠下砸破人的脑袋。以前有人在那边住过,脑袋不幸被砸开了花,这边的地卖不出去。正好村里有一大笔亏空要填,少爷当真解了老头子的燃眉之急啊。”村正乐呵地说。
“哦~你卖不出去的地还收本少爷十两银子?”林裳摇着扇子,不怒自威。
村正眼皮一挑,生怕少爷反悔,平时都温吞缓慢的动作一下子变快了,将银子塞回衣兜后才扬起笑容,拱了拱手,缓慢地说:“嗨呀!小少爷,咱银货两讫了,就不能赖账啦。”
林裳略作思考,大手一挥:“那你村北这片地全卖给我,再给你三十两银子,如何?”
阿山吃惊:“少爷你疯了!咱盘缠会不够的!”
村正惊喜得褶子又多了几道,笑得合不拢嘴,“好说,好说。”他立刻从衣兜里将写好的地契全掏了出来,当面数了起来。
所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越老头面上稀里糊涂的,村里的消息可听得门清。
他还知道不少城里的事,其中就包括但不限于白家和林家不得不说的那些事。
他本来准备着这堆地契是想尽可能劝林裳住远些,这样两边相安无事,他这个老村正能林家白家都不得罪。
不成想,林裳竟想将白牡丹周围的地皮给包圆了。
看在钱的份上,那就只好苦了白家千金了,这笔钱能种好多树,盖间破庙给乞儿们纳凉,说不定今年能少晒死几个。
越老头将算计藏在心里,脸上维持着笑呵呵的模样。
阿山拿着纸笔,跟着村正在村北边缘走了一圈,将少爷买下的地都画了下来,一路走下来竟花了小半个时辰。
回来汇报交给林裳看的时候,林裳翘腿坐在一根破木辕上,背靠垮塌倾斜的矮墙,手边找来了一个碳火炉子烧着水。
他一手端着茶壶,一手摇着扇子,壶嘴塞在嘴里吸着,眺望着白牡丹住的那破屋,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得合不拢嘴。
就算穿破衣,坐在废墟里,少爷依旧是少爷。
随从忍不住戳了戳额头。
总觉得少爷已经无可救药了。
林裳昂头看着村正,悠哉问:“这么大一块地,真没人住?你莫不是又在诓我。”
村正:“不不不,这次小老儿可真没骗你。这些都是流民住的,废弃不用了,村里人爱买南边的地,那边土肥些,离田也近。还不用将这些破茅屋推倒重建。只是省事而已。”
林裳托腮:“所以你刚才果然是在骗我?看来下次不能那么相信你了。”
老村正强行堆起笑容来。
第一次觉得这个少年难伺候。
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他总觉得这少爷什么都知道,只是故意给他些银子似的。毕竟他住他家里可没付银子。
林裳吩咐随从:“找些人替本少爷造屋子。十日之内、不,五日之内,我要一个比她家更大更好的!”
阿山敢怒不敢言:“…………”
就败家吧。
等盘缠用完了,看少爷还能怎么折腾。
……
又上山了。
白牡丹其实对山坡上神秘的新邻居不是特别好奇。
她并不知道村里那些婆婶到底哪里那么有闲暇时间去议论别人家的是非,对她来说,照顾好自己已经足够困难,而现在还要照顾阮萌萌。
她也不想每天像个猴子似的上午进山,下午进山,但她不得不进。
她虽然会女红,却比不过村里的妇人,她也会修修补补,抡起锤子打个铁,磨个刀,可这比不上村里的汉子。她倒是会做毛笔刷子,编些小玩意儿,但那些卖不出好价钱,还会耽误她找吃食。
没办法。
只有进山才能找到吃的,才能去换钱来养活她自己和阮萌萌。
“萌萌这山里有狼,有熊,你可千万别乱跑了!”
“可是……”阮萌萌遗憾地看向某个方向,低头应了一声,“好吧,萌萌知道了。”
翻过采蘑菇的那个矮山头,牛尾巴山高耸入云,还有重重树木和灌木。
春夏之际,时不时能听见深山传来野兽的鸣叫声。
这里是村民狩猎之所,也是村中猎户最常来的山头。
白牡丹不敢带着孩子走得太深入,毕竟她们两个全身的装备就是用软树枝做的藤甲、一把有些钝了的砍刀、装猎物的篓子、几支能投掷出去的锋利竹矛,就连雄黄粉都不够用了,没有从头到脚地洒。
如果实在抓不到山鸡,能抓个山鼠、狸子、兔子也行。回家扒光皮毛挖掉内脏,洗干净还是照样吃的。
白牡丹隐约觉得阮萌萌的福气有点好,每次带着她上山,总能找到些好东西,就连给她买纱布也买的这么顺利,这次她非要往某个方向走,那个方向一定有好东西,可白牡丹却不敢再往里走了。
口腹之欲哪里比性命重要?
她已经想好了,如果这次没有抓到,回家路上还能路过矮山头,像前天一样,在山上采些蘑菇就成。
白牡丹想得很美,却不及眼前的变故。
“哎哟!”
她一脚踩下去才看见地上有个捕兽夹,吓得脸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