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和李四被安排去打杂，王五到了府中便被安排成了车夫。

珍珠上了马车，王五问道，“姑娘去哪？”

“京郊杏子林。”珍珠道。

她是要去见乐游先生，她还有好多事要问乐游先生。自从上次拜了乐游先生为师，这个师傅总该要教她这个徒弟一点本事吧。

很快便到了杏子林，周大娘正在忙着煮鱼糕汤。乐游先生的草堂前看诊的人排成长龙一般。

珍珠下了马车，周娘子见了她，热情道，“姑娘来喝碗汤吧！”

因为上次帮着虎子帮周娘子洗清冤屈，周娘子还来不及谢她。

“好。”珍珠笑着道。

周娘子端着一碗鱼汤给她，“姑娘是来找乐游先生的吧！”

“正是。”珍珠点头

鱼糕汤清香爽口，让她的胃都变的服帖。

周娘子见她十分喜欢吃，便道，“姑娘以后常来。”

珍珠笑了笑，“如今乐游先生是我师傅，我自然会常来的。”

她付了银子给周娘子，周娘子却不肯收，“哪里有收姑娘的钱的道理？姑娘只管吃就是了。”

珍珠帮她洗清杀人的冤屈，才让她不至于蒙冤于狱中。不然剩下一个年岁还小的虎子，可怎么办？这份恩情终归是无以为报。

珍珠见周娘子如此，便不再推辞。

从后门进了乐游先生的草堂。

王大夫戴着面具，身着白衣，扮作乐游先生的模样，坐在前面帮乐游先生看所谓的合眼缘的人。

而乐游先生正坐在竹床上自顾自的下棋。棋局厮杀之间，好不精彩。珍珠看了好一会儿，乐游先生才注意到有人来了。

乐游先生见她身着春水色的绫罗窄袖的对襟短衫，衫裙上偌大的芙蓉花盛开。

衣衫已经不是从前做丫鬟时候的了，乐游先生笑了道，“苏三小姐。”

“您别取笑我了。”珍珠道。“前些日子我入过一次宫，陛下一直对长生不老术有兴趣。为了还能再进宫，我便说您正在研究如何使白发便黑。陛下果真有了兴趣。”

乐游先生摇摇头，直截了当，“这天底下是没有长生不老之术的。”

“陛下请了不少道长为自己炼丹，又命人去海外寻找长生不老的仙方。只要陛下信，便是可以有长生不老的。”珍珠道。

乐游先生一笑，“老夫一大把年纪了，可不做什么江湖术士。”

他可不做忽悠人的事情。

珍珠道，“我也不算骗了陛下，我上次的确瞧见您为白发苍苍的老者染发，果真能使白发变黑。”

乐游先生笑了笑，“看来收了你这个徒儿，倒是要费不少心思了。”

正巧门外排队的有一中年男子，只见他拿着一盒酸甜可口的杏脯。

“不知乐游先生，我可是合眼缘的？”中年男子问。

王大夫问他，“阁下求什么？”

男子坐在草垫上，“返老还童。”

王大夫正觉得此话荒谬，准备让他出去。却听他说，“幼年时我因家贫离家，本想闯一番天地。怎奈何三十年依旧无所成。家中老母抱病，我正准备回家，却不想母亲见了我这样苍老的模样。我希望能够重新回到童年。”

男子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便已经满头白发，看起来十分苍老。他把一盒杏脯放在桌上，“这是孝敬先生的。我知道这是为难事，也没想过先生答应，这就坐马车回乡了。”

王大夫正欲打发了人去，却听见一清脆女声。“返老还童的确没有法子，但白发变黑却是可以的。”

世人觉得乐游先生无所不能，要真有什么长生不老、返老还童之术，乐游先生自己早该长生不死，永葆青春。

之所以叫住这个人，则是因为珍珠想试试白发染黑之术。

之前乐游先生的如玉膏依旧足够让人惊艳，虽然药效短暂，但去疤痕却是齐效。

也不知乐游先生的乌发膏如何。

乐游先生从木头匣子里取出一个小盒子递给珍珠，“你把这药膏抹到他头发上，一刻钟的功夫见效。但效果依旧短暂，最多七日便会失效。”

珍珠点点头，便将药膏抹在中年男子头上，只是抹的时候不慎弄在袖子上。

乐游先生道，“须得赶紧冲洗了，不然这黑乎乎的药膏可就很难洗掉了。”

珍珠忙去洗手臂上的乌发膏。

乐游先生递了手帕，又拿了清洗这乌发膏的另一种药膏过来。

珍珠撩起袖子，却不曾想她胳膊上有不少痕迹，那些痕迹大约是鞭痕，看样子有不少年头了。

少女不以为意。但乐游先生却问道，“你手臂上的伤哪来的？”

她何止手臂上有伤，腿上，身上都有伤痕。

她只是想，她原不过是一只猫，也不知道这身体原来的主人哪里来的这么多伤痕。

却又想起在九华庵的那个雨夜里，雷电交加，树影入鬼魅。在她想要逃离的黑暗里，只要一伸手便有一道鞭子落在她身上。

她想要跑，就被人拽住手脚的拖回去，她又疼，又冷，又恐惧。那个人满脸横肉，威胁她，“你快教阿妩梅花落，若在敢跑，我便打死你。”

珍珠浑身一颤抖，慌乱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为什么满身的伤痕，也不知道记忆里短暂出现的又是什么。最后慌乱问，“乐游先生，你知道梅花落吗？”

乐游先生见多识广，“是齐国的一首名曲。”

她觉得头疼的厉害，捂住脑袋，蹲下身子。每一次和记忆交叠在一起，她就觉得头疼的厉害。

乐游先生忙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又递给她一盒药膏，“这药膏你先用着，是去疤痕的。”

“既收了你做徒弟，那么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了。”

一刻钟后，中年男子的头发果真变成了黑色。

乐游先生道，“虽然白发变黑，却不能返老还童。”

那中年男子有些遗憾，幼年时我因家贫离家，没想到这么多年没闯一番天地，也没能陪伴父母一刻。如今母亲都到了最后时刻，他似乎什么都没能做到。

如果早知道自己这一生一事无成，不如就在乡野老家，陪伴父母。

乐游先生只道，“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没有后悔药，没有长生不老药，没有返老还童药。

只有短短的一生，和每个人各自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