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问的，几个丫鬟都低着头。

既然跟了新主子，本该要效忠新主子。只是这府邸里到底是殷氏当家，她们就算有心向着三小姐，可到底也要听吴妈妈的话。

珍珠自然也知道她们的为难，风轻云淡笑了笑，“这日子谁都只想着平淡安宁的过着，不管你们如何，大家相安无事，便都能顺遂过着。”

她不在乎她们是不是殷氏的耳目，只要别找她的麻烦，大家便能相安无事。她心里有盘算，她在苏家不过时守着福珠姐姐罢了，福珠姐姐出嫁也不过几年。

等福珠姐姐出嫁了，她的恩也算报完了，便可离开了这儿。

到时候带着肉包和豆芽，天地宽广，所有的日子都会是好日子。天高海阔，去见不曾见过的山川大河，去吃不曾吃过的珍馐美味，一生短短，何愁不活得快意些？

一番话能够唬住几个小丫鬟，但是唬不住吴妈妈。

她放吃了一筷子清炒笋丝。

吴妈妈立刻在旁，嘀咕着，“三小姐这用筷的方式不对。”

“三小姐这碗筷的摆放也不对。”

她又不是真的来当这哪门子的三小姐的？解决了苏筠璎，送了福珠姐姐出嫁，便离开这里。

珍珠微微蹙眉，“我方才听妈妈说是伺候我用膳的？为何又不布菜？”

她索性坐在那儿，等吴妈妈布菜。

吴妈妈既然跟她讲规矩，那她也跟吴妈妈讲规矩。

吴妈妈老脸一红，她当真不曾见过哪家外室女这般嚣张的！也怪不得贡院那日把殷氏气的不轻。

吴妈妈不动，她搁下筷子，冷声警告了道，“我劝妈妈别来找我的麻烦。否则不是妈妈找我的麻烦，而是我找妈妈的麻烦。”

她又不是什么好欺负的。

空气中安静了一会儿，珍珠招呼一个小丫鬟道，“带你们妈妈出去喝茶吧！我这里不用人伺候了。”

吴妈妈一拂袖，气呼呼的和紫寒一起出去了。

珍珠看着剩下人，也吩咐众人退下了。平和安宁的日子不好么？或许不该问这些丫鬟，而该问殷氏。

上辈子的殷氏是在两年之后病故的，如今算来不过还有两年光景罢了。而殷氏既然是病逝，为何现在却是红光满面，丝毫不见任何病症？

苏丞相用饭的时候去见了福珠，看着那张与云笙七八分相似的脸庞，不由得也想起在云州的光景来。转眼间福珠都要到出阁的年纪了。

其实若叫苏丞相重新选一次，五年前还是会抛下她们母女三人，这天底下再也没有权势滔天更好的了。

苏丞相好言对福珠道，“我的儿，你受苦了。”

如何不苦呢？一个家里没有了男人，云笙一个人带着两个年幼的女儿，战乱四起，四处躲窜。珍珠又染上疫病，母亲被人玷污。千难万险，又机缘巧合在走到苏丞相的面前来。

天底下只剩下一个她，苟延残喘的活着。如果没有遇见现在这个顶替着妹妹身份生活着的女孩子，她也在那场大雨里染上风寒，无声无息的死了。

就像是落叶一样，在战乱里，太多人活得连一片落叶也不如。悄无声息，卷进冬日的风雪里，彻彻底底的消失。

“爹爹！”福珠拥进她以为的宽大怀抱里，五年多了，她没有想到这世上她还能有亲人。

她满面是泪，“当时爹爹失踪时，阿娘带着我和妹妹去林州老家找过，林州的人说爹爹运输一批香料的途中被劫匪夺走了性命。爹爹你不是商人么？怎么又成了丞相？”

苏丞相解释，“当年爹爹在户部任职，奉命去云州救灾。也是那个时候与你娘相识，当时正在赈灾，又不可暴露身份，只得谎称商人身份。”

“后来，我告诉了你娘，你娘是知道我的身份的。”云笙都死了，自然什么谎话都随他说。

“可当年我们去林州......”福珠疑惑问。当时林州的人说爹爹已经过世了呀。

苏丞相敷衍道，“你娘定是找错了地方。是灵州不是林州。”

苏丞相也不惧她问，因为福珠心里有个要守护的人。苏丞相反客为主，“你妹妹如今也长这么高了。”

他知道？知道珍珠不是珍珠。知道福珠想隐瞒这个秘密。

福珠下定决心要守护好这个妹妹，就会替珍珠遮掩身份。

那时的福珠认为有了苏家小姐这个身份，日后所有都会变得顺遂许多，不必漂泊流离在乱世里。也会有一段安稳的姻缘，安稳便是最好的一切了。

这是她想要给妹妹的。

于是福珠不再问爹爹，苏丞相也不再对福珠说什么。

次日一早，在沐浴梳洗后，该是正式去拜见苏丞相与殷氏。

殷氏身着紫色莲叶缠枝长褙子，品了一口茶水，却觉得今日的茶叶子有些许苦涩之味。

院中雾气四起，深秋霜浓，却也难为要两个女孩子这样早来拜见。繁琐的梳洗、打扮便是天不亮便要开始了。

殷氏有些不耐烦，问身边的妈妈，“怎么还没过来？”

入府第一日，拜见主母迟了可是罪过。往大了说便是眼里不敬主母。

苏丞相也坐在那里等着，茶凉了一盏又一盏，却还不见两个女儿过来。

苏丞相吩咐道，“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谁知是那些个下人故意拖延时间，吴妈妈道，“三小姐，现下天凉，主母也没有起的那样早。等太阳出来了，您再过去。”

珍珠随便遣了一个婢女，吩咐道，“你去主母那儿，若主母歇着，你便回来回话。若主母已经起身了，便把吴妈妈刚才说的话禀了主母。”

这个吴妈妈可真是不知道收敛，昨日已经算是撕破脸了，她将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大家相安无事，这日子也就继续过着。可偏偏不肯过着安生日子。

那小丫鬟低着头不敢说话。

吴妈妈这才领着两位小姐往殷氏处去。

苏丞相倒是没太在意什么，天气冷起的迟些也不算什么。

殷氏不想落得个刻薄名声，想着既是第一次来拜见，日后折腾这两个丫头的时间多的是。

后宅里的手段，向来不是明刀明枪，那些个暗地里的手段法子，还怕对付不了两个未经世事的小丫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