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下心里的苦涩，江亦雪摆出了温婉大方的笑容：“小桃，快去给世子爷备茶。”
景恒闻言抬头看去，勾起笑容：“多谢贤妃娘娘了，”随机又看向了还跪在地上的云竹：“还愣着干什么，去偏殿照看你家主子啊。”
“是，奴婢这就去。”
江亦雪坐在了主位上，看了眼匆匆离开的云竹，“难为景世子如此关心亦瑶妹妹，亦瑶妹妹真是好福气。”
“福气？呵，照贤妃娘娘的说法，怕是大渊王朝有福气的女儿家能从京城排到边疆，本世子可不背这个风流债。”
江亦雪被逗笑了，“世子爷说的是，毕竟这京城之中心悦世子爷的人那么多，若是哪个都不自量力的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世子爷随口提两句就能成为世子妃的话，怕是文亲王府早就人满为患了。”
丫鬟给椅子上的少年端来了桂花茶，桂花清香馨甜的气息蔓延开来，一缕一缕地缠绕在少年身上。
“甜的发腻。”
景恒喝了一口，做出了评价。
“世子爷……不喜甜食？”
回想起某人对于蟹粉桂花糕的喜爱，景恒的心情难得愉悦，“不是不喜，而是这桂花，和皇祖母宫中的比起来还是差远了，本世子不习惯。”
江亦雪顿时面色红了又白，儒喏着嘴，说不出话来。
景恒见状，又笑着说：“贤妃娘娘不必介怀，毕竟皇祖母宫里的东西都是最好的，莫说是娘娘这安若宫，哪怕是皇伯伯的理政殿，怕是也没有皇祖母宫中的东西物件好。”
尴尬地笑了笑，江亦雪顺着台阶接话：“是啊，皇上孝顺，好东西自然都是紧着太后那边的。”
正好这个时候，江亦瑶被云竹扶着，从偏殿里出来了。
“呀，妹妹你可算是醒了，担心死我了，来，快坐着。”江亦雪起身去扶江亦瑶，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
江亦瑶对江亦雪这副样子也是意料之中，暗中瞥了眼椅子上的少年，面上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贤妃娘娘……”
“咱们自家姐妹这么客气做什么，你呀，就还和小时候一样，喊本宫姐姐。”
说是自家姐妹，却句句离不开“本宫”二字。
江亦瑶被拉着坐到了椅子上，正和某人相对。
“礼仪法制不可废，今日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已经教导过臣女了，臣女惶恐，以后……”
“哎呀，你看看你，总是这么小心眼，皇后娘娘和本宫也都不是故意的，这都是误会，倒是你，身子不好怎么也不早说，你若是体弱至此，本宫定不会让你跑这宫里一趟的。”
江亦瑶露出个惊讶气愤的表情：“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也没有给臣女说的机会啊……”
“行了，”江亦雪终于不耐烦了，神情和声音都冷下来不少，“等会妹妹就先回家吧，好好养养身子，带来的礼品也都拿回去吧，等会本宫也会派人再送点补品去你家的。”
江亦瑶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不过江亦雪觉得她应该是掩饰自己的难堪。
“既然如此，那臣女就先行告退了。”
“嗯。”江亦雪坐在椅子上，连动都不想动一下。
江亦瑶带着云竹，离开了这座金玉其外的宫殿。
马车上，江亦瑶的面色平静，半点没有江亦雪以为的难堪。
“这几日苏南那边怎么样？”
“回小姐，苏南那边已经联络好了不少乞丐，都准备好了，就等您下一步的命令了。”
江亦瑶像个木偶一样，坐在原位，一动不动。
就在云竹以为小姐没什么要问的了的时候，江亦瑶却突然开口：“很疼吧？”
云竹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问的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随后才结结巴巴地开口：“不……不疼的，奴婢……习惯了。”
这一巴掌和她从小接受的各种训练比起来，差远了。
江亦瑶抬手，轻轻摸了摸云竹的头，语气温柔，“如果不是被文亲王府选中，你会过得比现在好吗？”
云竹摇了摇头：“没有被文亲王府选中的话，奴婢早就饿死街头了。奴婢从小没了父母，是王爷把奴婢买回去，再悉心培养。”
果然，这种亲卫，还是要选无父无母的孩子，从小培养，才信得过，她之前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像你这样，被买回王府从小培养的，多吗？”
云竹犹豫了一瞬，但也仅仅一瞬，她就说道：“不是很多，也不是很少，还是要看根骨的，有的不适合习武，或者吃不了苦的，就都被放弃了。”
放弃？江亦瑶没接着问，但也知道，他们的下场应该不会太好，毕竟是被选中参与过训练的，知晓了文亲王府内部的一些消息，不能留活口放出消息去。
马车内又重归了平静。
直至江府，江亦瑶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到了素行阁，江亦瑶才拿出精致的金玉镶边的小药罐，抹在手上，作势要涂在云竹脸上。
云竹一下子跪了下来：“使不得，小姐，这药膏这么珍贵，奴婢这点小伤，实在是……”
“闭嘴。”少女的声音不大，却是成功让云竹不敢再多说一句。
感受着冰凉的药膏轻轻涂在脸颊上，再由温暖的指腹缓缓推开，云竹一时间竟感动的有点想哭。
越是处在泥沼之中，表现得越开朗的人，往往越渴望别人的关心和照顾。
在酒桌商场上这么多年，江亦瑶深谙俘获人心这一点。
不到傍晚，景恒又来了。
少女坐在椅子上，和往常一样翻看着账本，还时不时在纸上写下一些东西，纤细白皙的手指与手中的毛笔形成强烈的色彩对比，甚至由于少女体弱而微微呈现出半透明的感觉，一缕青丝垂落在前，搭在青色的衣衫上，增添了几分娴静温柔。
景恒对于这样的场景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但每次从窗户处进来看见的时候，内心都会不受控制地微微荡漾。
“给你带了蟹粉桂花糕。”景恒走到书桌前，带着讨好的笑容举起自己手里的点心给少女看。
写完最后一个字，江亦瑶才抬头，看向这个不但来她这里蹭饭，还拿走她的被褥的小偷。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是这个定理在江亦瑶这里显然是不成立的。
见少女眸色平静地看着他，景恒立刻打开了手中的小食盒，端出了精致美味的点心，一副谄媚讨好的模样：“江小姐，您请。”
故意掐着嗓子的声音并不难听，反而是当真有几分女子的妩媚。
江亦瑶捏起一块点心，另一只手挑起少年线条凌厉的下巴，“恒公子不愧是南风馆的头牌，这小脸长得，啧啧。”
“小姐满意就好，来，您请。”景恒也顺着江亦瑶的话走，做出一副讨好客人的小馆模样，端起旁边的茶盏，送到少女嘴边。
江亦瑶夺过茶盏，推了把景恒：“行了，别造作了，我自己喝。”
明明力气不大，景恒却是顺势直接倒在了地上，泪眼朦胧：“小姐您怎么这么对奴家，奴家对您一片真心啊！”
江亦瑶想把茶水泼他脸上。
“别发疯了，起来，有事要和你说。”
景恒也没再接着闹，拍拍衣服上的尘土起身，站在桌子旁边，“什么事？”
城西那边的布匹店已经装修好了，江亦瑶等过几天去城南看看，把布匹店经营起来。
“我让你挑的城东的商铺，你挑好了吗？”
“挑好了，”景恒从衣服里拿出了地契，“今天来也是想给你送这个的。”
江亦瑶拿过来看了看，然后放到了一边，“还有一件事，你的消息来源是什么？”
景恒心里一动，她知道天机阁的事了？
“不用告诉我，”江亦瑶紧接着说道，“我只是想和你说一个更好的获得消息的方法——乞丐。每天在这京城各地都有那么多乞丐游荡，他们知道的消息不会少，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就是乞丐帮忙散播对我们有利的谣言。”
“比如江二小姐被祖父派人暗杀？”景恒嘴角带笑，看向少女。
江亦瑶也看向景恒，“对，我需要一个组织把他们组织起来，但是没有人手，钱财也不够，所以需要你帮忙了。”
“唉，果然，只有这种时候你才能想起本世子来。”
话音刚落，他就收到了江亦瑶的死亡凝视，“咳咳……你放心，本世子自然会帮你的，还有，皇后和贤妃那边送来礼品了吗？”
“送来了，不止她们，皇上也派人送来了。”
一句话让景恒一颗心瞬间坠入冰窟。
“那……送了什么？”
“无非就是一些珍贵的药材罢了，是药三分毒，我才不想喝，都让人收进库房了，怎么，你需要？”
“不，不需要……只是问问……”
“景恒。”
江亦瑶突然叫了他的名字，弄得景恒一时间愣在原地，傻傻地看向她。
“你在紧张什么？是因为水贵妃一事吗？”
“……我没有……”紧张，后面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就看见了江亦瑶深沉的杏眸，以及脸上的看透一切的表情。
“你与其自己胡思乱想地担心，倒不如找个机会让我和太子见一面，也好商量下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景恒自己走到椅子旁边坐下，一言不发。
江亦瑶也懒得理他，一口一口安静地吃着点心。
“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过了好一会儿，景恒才闷闷地开口。
江亦瑶想了想：“我明天去城南的庄子，越快越好。”
“哦。”从语气里不难听出主人的低落。
江亦瑶撑着头，看向犹如被主人抛弃的大型金毛一样的少年，竟是笑了出来。
“你……你笑什么？”
景恒一下子涨红了脸。
“没什么，”江亦瑶笑着摇了摇头，“只是觉得你这世子爷怎么半点威风气势都没有呢？”
“？？”
景恒一下子挺直了腰板，惹得江亦瑶又是笑个不停。
“好了，今天在安若宫，那三位可有什么其他的表现？”
景恒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哪三位：“说起来我还真是佩服你们，一个比一个能演戏，你装吐血晕倒，皇后和贤妃睁眼说瞎话，张口闭口都是误会，唉，果真是三个女人一台戏。不过皇上也不差，明知道她们在胡说八道，还配合她们演戏。”
“左右不过是我地位不够，她们懒得找借口，皇上也懒得为了我落了她们的面子。”
“这你可就说错了，”景恒的眸子深沉下来，“今日皇上对皇后和贤妃那边的说法是因为想补偿你哥哥，觉得之前你哥哥被冤枉入狱很愧疚，她们这样做落了你哥哥的面子，总之就是大概意思就是说这段时间对江家的好都是因为你哥哥，这种找人做挡箭牌的方法，我可不陌生。”
说到最后，语气中的嘲讽意味毫不掩饰。
“这么说来，今日皇后也好好看了看我的长相，我与那位水贵妃，看来当真是极为相像的。”
纤细的手指在桌子上一下一下地敲着，景恒看过去，猜不透少女的想法。
“先皇后……是怎么和皇上相识成亲的？”
景恒想了想，“我听我母妃说，是在一次宴会上，母妃当时和其他官家小姐起了冲突，是姑母一直护着母妃，当时还差点和那群官家小姐动了手，被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拦住了。母妃当时还和我说，姑母怎么也想不通，她和太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温柔，不淑良，怎么太子转眼就要求娶她。”
江亦瑶静静听着，杏眸微转。
“那先皇后是个怎样的人呢？”
“和我母妃是两个极端吧，”提起自己的母妃，景恒并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我母妃是那种从小到大都很安静乖巧的，可是姑母却是跟着当初的姑祖母长大的，姑祖母当初和先皇是同门师兄妹，也曾亲自上战场领兵作战，先皇很器重她，甚至给了郡主的封号，姑祖母一生未嫁，把姑母当成自己的女儿抚养长大，因此姑母在性格上自然也是更倾向于将门之女的飒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