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聚少离多,丁银只在洛阳小待了两三天便要离去。
李猗送丁银出城,送了一个十里长亭,又一个十里长亭,又一个十里长亭……
秦暖和花夜默默地不出声,他们发现自己是多余,纯粹是来给人家两口子增添不方便的……
丁银忽然而来,又忽然而去,结果就是李猗的心情没来由地变差了些。
偏偏御史又上书弹劾:广陵侯李银离开洛阳并未回扬州去,而是北上渡过黄河,去河东了!
秦暖愕然,赶紧问李猗:“丁叔去河东干嘛?”
李猗哼了一声:“肯定是去找叶护了!”
“他找叶护太子干嘛?”
“他说他要教训叶护!”李猗撇嘴:“说什么叶护居然敢赠刀,太欠揍!我原本以为他就说说,没想到还真跑去了!”
衣缥淡笑一声:“或许人家只是去叙个旧!他还能真把叶护怎么样?”
李猗不以为然:“叙旧就叙旧吧!”
衣缥冷笑了一声,“眼下呢?你如何应对御史的弹劾?还是置之不理吗?恐怕不行!”
李猗起身,缓缓踱到大案后的墙壁前,撩起了纱幔,看着地图沉默不语。
良久,才出声:“不就是要找我的茬嘛!我离开京城就好了!”
秦暖立时跳起来:“姑姑,你不怕前功尽弃吗?”
李猗雄心勃勃,出生入死好不容易在洛阳占据了一席之地,又回扬州去窝着吗?
那又何必来洛阳折腾这么久?
在扬州做藩王,当个土财主不快活吗?
李猗嘴角一扯:“你以为我回扬州?”
她手指在地图上缓缓一划:“我去河东,平寇!”
河东这一年干旱少雨,很多地方减产甚至无收,流民四起……占山为王的就不说了,有几股大的甚至啸聚为寇,洗掠城池。
秦暖忍不住道:“既是天灾,难道朝廷没有赈济吗?怕是有人盘剥太甚吧!”
李猗看了她一眼,缓缓道:“多事之秋,朝廷捉襟见肘……”
秦暖冷笑:“河东豪族不少,有不少是立足几百年的望族,只要他们肯松松手,也不至于流民四起,都是些只吃不吐的东西!”
这种事一说就有点让人上头,秦暖继续吐槽:“自汉魏一来,都成了铁打的世家,流水的朝廷!”
“所以我要去看看!”李猗默了默:“龙兴之地,不能让人胡来!”
“阿暖,我若去河东,你随我一起去!”
秦暖愣了愣,应道:“好!”
“那洛阳这边呢?”秦暖不放心的问道。
李猗淡淡道:“我自入洛阳以来,风头太强了些,到如今,是个人都盯着我想扼制我,我离开洛阳,也算小退一步。
“洛阳这些人啊,有事的时候,都保存实力,希望别人去扛,现在事情过去了,又都活了。我何必和一群人较劲?如今这地步,我再争也难寸进,保持现有的就很好!
“等我携功再归,谁能奈我何?”
衣缥冷笑一声:“你懂,难道别人就不懂?别人难道会让你挟功归来?”
李猗看他一眼不吭声。
衣缥继续:“我说公主殿下,你的势力也好,扬州也好,淮南也好,看起来很大很强是吧?
“可惜,你兴起得太快,你又这么年轻,连个儿子都没有,所有基业全系于你一身,说难听点儿,你若出点毛病……呵呵,就是兴也勃焉,亡也忽焉!”
李猗脸都黑了:“说得好像我现在有儿子,就能承继基业是吧?”
“有也不能!”衣缥嗤笑一声:“没长大的小孩继承基业是个什么样子,你眼前不就有个样子么?”
秦暖明白衣缥冷嘲热讽的意思:他不赞成李猗去河东。
因为别人不希望她成功,会有人掣肘不说,恐怕还会遇到危险。
李猗抿紧了嘴唇不说话,显然是不接受建议的意思。
衣缥两道浅色的长眉皱了起来。
“高人缥”俾睨众生风轻云淡是常态,皱眉头的时候极少,看来他真的生气了。
秦暖插了句嘴:“大长公主殿下是不是要会洛阳?”
李猗道:“等冬日过去,天气转暖,外祖母便回洛阳。”
衣缥:“既然如此,那你还折腾什么?最多三个多月,等太上大长公主殿下回来不好吗?再说了,若是殿下回来洛阳,却看不到她最在乎的人,岂不难过?”
李猗又抿紧了嘴,不吭声。
衣缥冷哼一声,起身拂袖而去。
……
翌日。
李猗上表自请去河东平寇。
一日后。
两宫太后及政事堂的相公们都同意了。
封李猗为河东宣抚使,主赈灾平寇事宜。
李猗踌躇满志地收好了圣旨。
衣缥面无表情:“殿下可想好了带哪些幕僚去?”
李猗:“这段时间从扬州都督府过来的才俊,愿意去的我都带上!”
衣缥神情依旧冷淡:“有这么个历练的机会,自然都是愿意的!把张老头也带上吧!”
“张易之?”李猗挑眉:“那老头一把年纪,带他干嘛?我知道你不太喜欢他……”
衣缥嗤笑一声:“我至于和个老头过不去吗?这老头一肚子神神鬼鬼,带上指不定有用。至少他能说会道见识多广很还精琴律很能解闷不是吗?”
秦暖噗嗤笑出了声。
衣缥瞥了她一眼,继续道:“那老头会炼药,会养生,别看他老天拔地的,不比年轻人弱,至少比你家小暖皮实多了!你家小暖才要人照顾!”
秦暖白了他一眼,又拿她做比较!
衣缥这才向李猗解释了一句:“那老头自请的!这两天你忙的很,他见不着你,特地托我跟你说!”
李猗倒是无可无不可:“好吧!”
然后对衣缥道:“后日去城外军营,我今日再巡巡城,衣缥,你陪我走走!”
又对秦暖道:“这次寒冬腊月的去河东,你尽量把东西带周全些,路上会很辛苦!你去找百花给你讲讲,别该带的没带,不该带的带一堆!”
秦暖惊愣道:“这么急就走吗?这都腊月了,连年都不过了?”
“是啊!必须在春耕前平定流寇,归拢流民,不然耽误了农时,明年又该如何?”
秦暖一脸肃然地去收拾远行的行礼,兴奋又紧张。
李猗带着衣缥和一众侍卫在城墙之上,缓缓而行,直至端门之上。
她让侍卫们停在了城头,带着衣缥上了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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