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看着天若寒那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莫染只觉得好笑。他一时间忍不住，居然笑出声来，玄黄阁的人忍不住皱了一下眉。
“哈哈哈，天若寒，你是不是要笑死我啊？天恒门的宗主要当仙乐宗的掌门人，而恰巧七宗也有此意，你们不过是联合罢了！至于魔物为什么会到皇宫，你也该一清二楚才对！”
天若寒没有回话，一双眼眸仍旧平淡冰冷。红铃有一种感觉，她似乎都没有在听莫染的话，甚至她看着他们的眼神就像在看两个死人。
天若寒当然知道莫染说的是什么。
他们借着何莫清替莫染立功，私自派人杀了魔族为由，向皇帝透露宗主诡异的行动。
流华帝是如何多疑的一个人，自然是不可能放过这么个除掉可以威胁到自己势力的机会了。反正也是他们仙乐宗自己起的内讧。
至于魔物，莫染那点破事落云雁能打听到，他们天恒门自然也可以。所以他们立刻给深渊放出消息，就称他已经到了皇宫。
只是事情发展太过顺利，顺利到几乎都要成了不可能。莫染居然和魔物勾结了！还带着流华最近正在清剿的狐烟楼余党！
这下一切都顺理成章。
红铃愣住了，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的只有她一个人。她呆呆地来回看着两边的人，忽然间觉得自己很混乱。
她抬起眼，却又看到身边的人勾起一抹淡薄的笑容，原本一笑就如同三月暖风的唇角带着一抹刻骨的寒意。
“天师姐，比起这个已经和魔党“勾结”的师弟，你连残害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同门都做得到。子染真的是甘拜下风，佩服至极！”
他说着还朝她狠狠鞠了两躬。
纵然是冷漠如天若寒，眼里也闪过了一丝恨意。她抿抿唇，心里一闪而过的是那前几日还缠着她叫师姐的天元。那个逢人就笑，还老是吊儿郎当不好好练功的小师弟。
是她亲手杀了他，将他推到血灯上毁掉第一盏灯的！是她！
可是那笨家伙死的时候还笑呢，说“师姐总算看了我一眼……”他还说，下辈子还要做她的师弟，还要来天恒门，还要继续……
泪水漫上眼眶，却立刻被一身的冰寒凝结。她再没有看莫染，只冷冷道：“跟我来。”
红铃心里一颤，好在莫染拉着她她还没有太害怕。她抬头担忧地看着身旁的少年，虽然她现在也有很多问题，比如说这家伙又是哪里冒出来之类的……可是现在不能问啊！
“走吧。”天若寒说着也没有等他们答应就走了，莫染低头看了一眼红铃，朝她笑笑，拉着她走了。至于身后的事情，也有玄黄阁的人处理。
天若寒不知道要把他们带到哪里去，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很自信，自信到连一个多余的人都没有带。
莫染知道现在还没有办法和她对打，便不动声色地拉着红铃跟着她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进入了一个湿漉漉的通道，里面有很多血色的液滴从钟乳石上底下，落在他们的脚边，在天若寒身旁结成了红色的冰块。
通道过去后，是一片很宽广的露天湖泊。只是湖已经干枯了，留下了当时在血宗入口处看到的那种血色干枯的土地。
天若寒带着他们进去了，没想到在那干枯的湖底里面还有一个黑黢黢的洞口！莫染抱着红铃也跟着跳了下去，落地的时候天若寒已经点起了一根火折子。
莫染好奇地看了看周身，却还是没有水，仍旧是些平淡无奇的干枯石头。好在通道还算宽大，他们不必弯腰驼背地走。
一路到了通道的尽头，是一扇大的门。上面绘着什么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过上头写的字却让人难忘。
很好看的字体，却像是过了很多年，变得模糊。
“这是什么意思？”莫染不认识这些字，他凑上钱借着天若寒的光，伸手细细抚着那石门的门身。
天若寒扫了他一眼，语气仍旧冰冷：“千年前广岭的文字。”
“广岭？”莫染有些吃惊，他暗道：“莫不是蟒族那一伙？”
不过，如果是蟒族也没有必要写广岭的文字啊！再者千年前蟒族已经十分衰败了，哪有人有闲工夫来这么隐蔽的地方刻刻画画？
难道是血宗创始人？那更不可能了！血宗有自己的文字，再不济也是金陵的。千年前血宗可就在金陵了，可不想丝缕阁那般遍布世界。
百思不得其解，目光只好继续投向天若寒。
后者也知道了他的意思，开口道：“据闻是魔族的手笔。”
魔族？怎么又扯上魔族了？这血宗再这么恶劣也不至于和魔族勾结啊！
莫染想不明白，可是他知道天若寒不是那种喜欢把话说一半让人猜的人，她如果说这么多可能真的就只知道这么多了。
“那……上面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少年笑的有些无奈，天若寒看在眼里只是微微垂眸，看着那石头缓缓开口。
“时年记，已备三世石。午年记，魂花满。……”
前面都是一些记录，莫染便没有让天若寒继续念下去。然而，他们二人的目光都被一首隐藏在角落的小字吸引。
那些字比起上面的就要差些许了，其实也不能说差，只能说没有比上面规矩。这些字写的有些潦草，倒像是……
“人喝醉后写的。”莫染望着道，天若寒却摇头，“不想。要是醉了，写不出来这样的字。这人是醒着的。”
“先看看写什么吧！”红铃这个时候也忍不住从莫染怀里探出半个脑袋，早在刚刚她就又变回了一只小狐狸。嘿嘿，方便某人抱嘛。
天若寒便点点头，开口继续缓缓念道。
“沉江雪，碧落云天，少一人。归黄泉，雾迷眼，回首，来路已无。
何处有归期？北雁南飞日，井中月偏圆。举樽孤影自垂怜，虚度华年。”
“……”莫染沉默了片刻，才抱着红铃重新起身，低下头却见怀里那个小家伙居然还在盯着那首词。
“三生……”那小家伙开口，嘴里喃喃有词。莫染也不由得吃惊，这家伙再说些什么？
天若寒却没有理会她，从手袖里拿出一个蓝色的笑瓷瓶，将里面红色的液体倒在了门上。
下一刻，整座巨大的石门轰然倒下，宛若天地都在那一刻崩塌一般发出剧烈地震动。
莫染感到地面剧烈地震动，抱着红铃他也站不稳，险些跌倒，而离石门最近的天若寒更是站不稳了，然而就在她差点倒下的时候，一只手快速地伸到她的手臂下扶了她一把。
少年手心里的温热是她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的，向来都是冰寒刺骨的人心里竟然流入了一丝暖意。可是下一刻，她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个机灵。
莫染却已经不动声色地放开了她，面色淡淡地立在一旁，实则已经疼得欲哭无泪。
他倒是忘了天若寒那一身冰寒衣的力量了，这一碰手都差点被冻成了冰块。
天若寒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却见少年只是抿唇不语，似乎一点都不受她衣裙的冻伤。可是她又知道，这这怎么可能呢？
这家伙……
不知不觉，就是眼底都闪过一丝温柔。
“跟我进来。”语气也不自觉柔和了些许，可是二人却没有听出来。
跟着她进去，石门后是一间小小的石房，石房里还砌着一个小小的水池。水池上空是露天的，银月的光辉就洒在池上，那水面的银光处依稀可见一弯冷冽的月。
莫染有些好奇走上前去看，却见池底清涟，水是这血宗里罕见的清澈。
“这是……”他有些吃惊，没想到在血宗这样的地方还存有这么一片清澈之地。
天若寒垂眸，纤细的玉指在水面上有意无意地拨弄了一下。“不老泉……最后的泉水。”
“那个故事……”红铃忽然开口，她听到不老泉就想起一开始进入地宫时，书生跟她讲的那个故事了。
莫染笑笑，“小红铃还记得啊？”
“……”它倒在他的怀里沉默了，头埋在他的胸膛许久才闷闷地出声：“如果只是那样的话，干嘛还要告诉我。”
“那个故事结局……，罢了，你若是要听，我便讲给你听。”见它似乎有些不悦，他便抱着它盘腿坐下。
天若寒也坐下来，看着他们没有开口。
“这世间原本还没有不老泉的时候，有一名女子，她大概是这个世间最特别的人吧。她出生在一户贫苦人家，靠采药为生。
她有一个特殊的癖好，便是采药罢了就在崖角眺望。很多人不理解她，便问她。”
“她怎么说？”红铃好奇，扑到莫染的肩膀上。
莫染低下头，手在它的背部拍了拍，“她说，她很小的时候曾经在那里见过一条漂亮的龙。那条龙说，等到她长大就来娶她。”
“诶？”红铃愣住了，这到底是条什么样的龙啊，怎么看到她第一眼就说要娶她？
她心里虽然疑惑，但还是继续听莫染讲下去。
“那个傻姑娘等了好久，那条龙都没有出现。家里的人逼着她成亲，可是她总是说还要再等等，再等等……
她等了太久，终于上了花轿，慢慢离开了那片眺望了很久很久的山崖。
后来，她相夫教子过的也很是幸福。只是她逢人却总是要说，她小时候在山上的小河洗衣服的时候看到一条漂亮的龙从水里钻出来。那个时候，那条龙还说要娶她呢！她一路追着那龙跑到山崖，就看到它在那里飞走了。
后来……她度过了平静的一生。”
莫染没有再开口了，红铃还在期望着，许久它才知道真的就没了。
“什么啊！”它的面色明显难看了许多，它皱眉闷闷不乐地趴在莫染身上，气愤道：“这算什么事情啊，那条龙呢？骗她玩儿吗？”
天若寒却没有开口，她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那个抱着狐狸傻笑的少年，她知道他讲的是谁的故事。
那是当今四大魔刹之一，逆龙。
仅次于疯魔灵殇笙力量之下的，东海霸主。
“这么不开心？”看到红铃半天都不想开口了，莫染也忍不住道，“好啦，你又怎么知道最后娶她的那个人不是那条龙化成的人形呢？”
这话一处，不仅仅是红铃就连天若寒也明显愣了一下。
“真的吗？！”那小家伙一下子开心起来，“这还差不多。”
天若寒却沉默了，她看到莫染眼神里淡淡的笑意，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
莫染没有理会她，只看着怀里的小家伙，把它轻轻抱起来。他埋下身子，手指在它黑色的豆鼻上一勾，坏笑道：“不过小爷可不一样，小爷不会让你一个人等那么久的。”
“该说的话也说完了，有人要见你们。”红铃难堪地别开脸，就在这时天若寒不合时宜的开口，清冷的声音一下打破了两人的气氛。
莫染回头朝她笑笑，然而就在那人影走出来的时候，他面上的笑意却一下凝固了。他怀里的小狐狸也探出脑袋，在看到那人的时候，一双眼睁得老大。
原本一身华贵的黄衣已经残破不堪，满身的泥泞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只是很狼狈，狼狈到可怜。
她已经没有力气发怒了，在看到跟前两人还完好无损的时候，她也没有更多的力气发怒了。
“咚！”一声，骄傲如洛合欢竟然朝莫染跪下来。
几个人同时都被她震到了，莫染的眼里更是惊异，可是下一刻又恢复了平静，他知道她要做什么。
泪水在女子的眼角徘徊，却没有流出。莫染站在她的前方，看着那女子倔强地抬头，一双眼像是染了血一般让人寒战。
“仙乐宗何少宗主！我洛合欢求求你，救救介子吧！我求你，什么都好，我求你了！”
紧接着，她毫不犹豫地向他磕头，泥浆溅在她的面上，顺着她白湛的脸流下满身狼狈。
最后一刻，她把尊严也丢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