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生兰也皱紧眉头，“去年他突然回了青云山，召集众弟子。隋刻告知我时，我急急忙忙回了青云，看到他的样子我也吓了一跳，他虚弱至极，额前生了白发，功力也丢了大半。”

“为何会这样？”我捂住了嘴巴，所以那一次我在青云山门前见到的果然是蔺栩，只是为何生兰得知蔺栩未死却没告诉我？明明回了青云却告诉我是去樟州？

“那天我知道消息后本来是要告诉你的，但是看见那个楚瑾牵着你的手回宫，我便开不了口。因为师兄曾经嘱咐过我，若你过得很好便不要再告诉你他还活着的事。”生兰用一种与她无关的表情说到。

我记起来那天生兰从一经街回来时，满脸欢喜地要告诉我什么，看见楚瑾后却闭上了嘴。

“我与楚瑾，并没有和好。”

“我知道，后来师兄在圩禹山山下将你救回青云，便决定与你换目，所以坚决不让我们告诉你。”生兰睁着眼睛看着屋顶，怔忡地说到，“我从未见过师兄如此对一个人。”

一瞬间我无言以对，只盼着煜儿早日登基我才能出宫。可是真到那一日，我对楚瑾能下得了手吗？

“娘娘，太子殿下来了。”敬喜在廊下隔着门窗说到。

“煜儿？”

我已多日未见他，自上次我告诉他我是他生母后他便对我避之不及，今日又来兴庆宫做什么呢？

“母后，”他下跪行礼，身上的大氅上仍然堆着落雪，多日不见他脸上的坚毅更多了些，不再是那个稚嫩的孩童。

“煜儿快起来！”生兰刚刚已从后门回了她的屋，我拍拍身边的垫子，示意他坐到火炉旁来。

“儿臣恭祝母后身体康泰，万事如意。”他置若罔闻地向下首的椅子走去，在椅子上正襟危坐。

看着他客气疏离的样子，我心里不禁酸涩，只得勉力笑着说到，“煜儿，母后给你准备了节礼。”

我从枕边拿出一个红色绣着福字的荷包，一边递给他一边解释到，“母后想着你今日要去宫宴，原本预备着明日再送你。”

他伸出双手恭敬地接过去，口中称谢却并未打开，全然没有孩子还有的雀跃和欢喜。

“煜儿，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母后说？”我看他欲言又止地样子，脱口问到。

“母后，我想知道当年的事情。”他沉吟了一会，犹豫着说，“毕竟事关我的身世，我应该知道，不是吗？”

“嗯，”我喝了口茶，将当年我如何替了妍公主，又如何嫁了楚瑾，如何设计被打入冷宫，如何与白释冰换子，又如何出了宫的事一一告诉他。当然隐去了他脚下的印记与我脚下的印记是人为这件事。

“竟然是如此。”也许是故事太长让他疲累，他靠在了椅子上，轻轻地说到。

窗外的雪仿佛更大了些，簌簌下落的声音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感恩，感恩在这样冰天雪地的日子里仍然有一处温暖广厦，足以抵御寒风。

“那些日子您在长门宫定然受了很多苦，”他睁开眼睛，语气柔和得令我欣喜。

“不苦，母后想着你便也不觉得苦了。”回想起在长门宫的日子，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燃尽那一棵百年梧桐大树才能吃上一口热饭，想着过去种种，我眼中泛了湿意，不禁流下泪来。

“母后…”

他讷讷地伸出手来，帮我擦掉脸上的泪水，这难能可贵的亲昵让我惊喜，我忍不住握着他的手，“煜儿，母后当年离宫是逼不得已，将你送去瑶华宫也是……”

“儿臣知道，儿臣…”他伏地跪倒，“儿臣上次让母后去见长姐，害得母后差点丢了性命，是儿臣之错！”

原来这些日子他不过是为这件事忐忑不安，迟迟不肯来见我，我笑着说到，“煜儿那时不知，母后并不怪你。”

我拉着他坐在我旁边，看着他与楚瑾如出一辙的眉眼，说不出的欣慰与幸福。

煜儿在兴庆宫呆到半宿，赖在我身边絮絮叨叨的说着朝中的事，学堂的事，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我心里生出孺慕之情，觉得自己总算苦尽甘来。

“煜儿快去睡吧！明日一早还要去给你父皇平安。”夜已很深，我催促到。

“嗯，儿臣就宿在母后这里可好？”他靠在我膝盖上，巴巴地说到，“就今晚。”

“行，”我摸摸他的头，“那你去西厢睡吧，那里无人，明日母后做糯米糍粑给你吃。”

“糯米糍粑？”他好奇地看着我。

“在大兴，大年初一将糯米蒸熟，放入臼中捣成糍粑，再包上糖苏给家里的小孩子吃，来年便可身体康健，无痛无灾。”我笑着对他说到，其实我也只是听单嬷嬷说过，宫里并没有这种风俗。

“嗯！那儿臣先去睡了，母后也早些休息。”他站了起来，重重地点了点头，招呼着身边打盹的太监去了西厢。

“这小太监可靠吗？”。

“以太子殿下的性子，若不可靠他便不会带他过来。”敬喜一边拨弄着盆里的炭火，一边说到。

“也对，你吩咐小厨房，辛苦些将糯米蒸上罢，一会起来做糯米糍粑。”我打着呵欠，困得睁不开眼。

“青芷，起床了！”生兰的声音从床头响起。

“啊，糯米糍粑！”我突然想起今日是初一，要做糯米糍粑给煜儿吃，一掀被子站了起来。

“母后，儿臣已经吃上了。”煜儿已经穿上了太子朝服，正坐在椅子上对我笑。

“唉！”我看着他身边的太监端着的盘子里装着四五个糯米糍粑，懊恼地拍了拍头。

“母后快些起床吧，儿臣要去给父皇请安。”他催促到，“母后与儿臣一起去吧！”

我能理解煜儿的心情，但凡是个孩子，都希望自己的父母和睦，更何况在后宫，母亲得宠，孩子便也更能得青眼。

但我与楚瑾之间并非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让我去给他请安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就不去了……”我的话已到了嘴边，他巴巴的模样却让我心头一软。

对煜儿，我总有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