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人?”成宇邻一惊,“谁?”
“正是殷芳树的女儿。”住持直视成宇邻。
“女儿?”成宇邻惊讶之余更多的是不解。
“哦对,这个女孩子到底去哪儿了?”罗西文问,“不会真跟洛白大人说的一样,跟着狐仙跑了吧。”
“我就这么一说,虽然我是这么相信的。”洛白耸耸肩,一副话是我说的,但后果概不负责的样子。
“也许是真的吧,”住持道,“我不是很清楚。”
“哼,口说无凭,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谁知道是不是编的呢?”成宇邻相当不屑。
住持没有理他的挑衅,只继续道:“她当时可是在壁橱里看得一清二楚。”
“壁橱?”黎纱问,“她为什么会在壁橱?”
“那天殷芳树的生日宴,她带着自己做的礼物偷偷溜进父亲的房间,想等殷芳树回来之后给他个惊喜。但没想到生日会持续了太久,她左等右等也没能等到人,就在壁橱里睡着了。”
“结果大半夜的你闯进去,她被惊醒,透过缝隙看到了全部。”
“她亲眼目睹了亲生父亲被害的全程,害怕不难想象。但她竟然奇迹般地没有尖叫出声,也由此躲过一劫。”
“等你走了她才战战兢兢地从里面出来,并行尸走肉般躲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到第二天早上,我同你一块儿进去查看情况,这又被她从自己房间的门缝看了个正着。”
“这也是为什么我后来想带着她逃命的时候她一开始并不相信我。因为她以为我们是一伙儿的。”
“不过好在她年纪还小,没办法思考得太深,最后还是凭借小孩的直觉相信了我。”
“也幸好是我去找他,而且你完全无视掉了这个人。不然要是找她的人是你,估计她早就没命了。她父亲被害的案子也将完全失去最后的证人,湮灭红尘吧。”
住持说完,不再讲话,凝视着寺院墙壁。
“所以说到底,”成宇邻显然也没有因为这席话而退缩,“你就是空口无凭。”
“是啊,”住持叹了口气,“这我确实没有办法。不过刚警察也说了,就算现在拿出证据证人,这案子也判不了了。”
“我也不过是在老死之前说出真相而已。”
小小的院落再次陷入沉静。
“既然有证人,你为什么不当时就去报警呢?警方还可以保护她。”黎纱不解。
住持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说你就是年轻:“首先,她当时还只有几岁,证言很大可能上不会采信。”
“其次,就算警方信了,难保不会被反咬一口,比如刚才。”
成宇邻狠狠瞪了他一眼。
“再者,当时的帮派势力大得超出你的想象,很难讲这些人会不会不管不顾,闹得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所以,带她逃走,对于当时的我来讲,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那这个女孩,后来怎么样了?我是说她失踪前。”黎纱不由得有些担心。
听说她亲眼目睹自己父亲被杀之后,黎纱非常不好受。
一个只有几岁的小孩,看到这样的场景,还没有当场哭叫出声,内心不知该有多绝望。
在此之后仇人还被警方一锅端了,她还不能复仇,隐忍了五十年。
这还不是全部,她还跟狐妖有了孩子。而孩子的父亲,则是挥挥衣袖便从世上消失。
虽说抛下乔九越就跟着消失这个行为有些不负责吧,但其中的滋味他们这些外人又怎么知晓呢?
总之黎纱现在对这个女孩生出了无限的同情之情。
在她心里,一个小小的女孩,躲在橱柜里,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人杀死。
她不敢动,不敢哭,只能抱着膝盖瑟瑟发抖。
再后来被一个非亲非故的叔叔带着逃出来,浪迹天涯,居无定所。
在极度缺爱的心理下,一时间受到了狐仙的诱惑,并与之诞下一子。
当她以为自己可以拥有平凡又幸福的生活时,一切又破碎了。
狐妖生性风流,很快就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不见了。
此时此刻的她,应当已经崩溃。
也不知她到底绝望到什么地步,会抛下刚出生不久的乔九越。
“她?还能好到哪儿去?”住持看着天际,回忆着遥远的过去,“整天整天的不说话,有时半夜突然惊醒,怕是做了什么噩梦。”
“但她从来不说要爸爸。”
“哦对了,”黎纱想起一事,“她妈妈呢?”
“她的亲生母亲,生下她没多久,早早地就病逝了。”
“...”黎纱此刻只想直接穿越回五十年前,去拯救这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孩。
“到了后来一阵子,她却忽然开朗了起来,好似变了个人。如今算起来,大约正是遇到那个所谓狐仙的时候吧。”
“还有这种事...”黎纱感慨。
“所以不光是人是妖,她能开心就好。”
“当时我只觉得她也许遇到了某个人,只是没反应过来这深山老林的能有什么人,只当是居住在这里的猎人或者樵夫之类的吧。”
“后来她还怀了孕,就更证实了我的想法。”
“我也不是一点没想过她会被这样一个脸都不肯露的男人抛弃。她生下九越之后,就开始有些精神恍惚了。”
“我当时也是听说了这山里有狐仙的传说,才在这寺里放上了狐仙的塑像。只不过没反应过来它竟然真的存在,还跟她有了如此亲密的关系。”
“我没有料到的是,她竟然就这么跟着狐仙消失了,抛下了还未断奶的九越。”
“我别无他法,只好将他收养,等着她回心转意的一天。”
“可惜一年又一年,我们也没能等到。”
“她...还活着吗?”黎纱问。
五十年过去了,发生什么都不意外。
黎纱隐隐觉得,对乔九越来说,死了也就罢了,要是自己母亲还活着,却不来看他,这才更令人绝望吧。
住持摇摇头:“我不知道。”
接着叹口气:“就权当她已经死了吧。”
这样一个命途多舛的女子,终究还是离开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