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她是外姓的人也是她,说她回来争家产的也是她。咄咄逼人不留情面的也是她。
可宋窈与她当面对峙的时候,她偏偏又哑口无言了。瑟瑟缩缩,闪闪躲躲。
有的人就是这样,你敬她一分,让她一分,她以为你怕她。便更加耀武扬威。
当你和她面对面时,她又收起狐假虎威的爪子,变得畏畏缩缩。
蠢到这么一个境界也是很厉害了。
“够了!瞧瞧你们一个个的,是什么样子?”周宜行的拐杖在地板上敲一下。他的脸色不像往日健朗,苍白了些。
他语气里满是偏袒,指着周常青:“你多大的人了,和小孩子计较什么?什么是外人?”
“你说说什么是外人?这是你侄女?”
周常青本来就怕他,现在又是争夺遗产的重要表现时段,便噤了声。
而后,他又朝宋窈道:“宋窈,回你自己房间去。”
话音一出,一群人皆是愣了一下。
宋窈已经远离这个家许久了。猛的一听这句话,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
宋窈娇纵,每每犯错,一旁人也不会罚她,只是会让她回房间去。
宋窈闻声也是一愣,自己此行此举谁也没有告诉,包括程恹,也以为自己只是心血来潮想回来看看。
难不成被他猜到了。
但很快她又否决,自己从来没有贪图过周家的财产,周宜行那么聪明,应该是知道自己所谓其他。
佣人前来领路,曲折环绕的走廊楼梯,亦如当年的记忆重现。
每一步,每一级台阶,每一分每一秒都精准到了一定的程度。
她晃个神的功夫,已经到了。佣人在一侧,毕恭毕敬:
“宋小姐,就是这里。”
宋窈点了点头,推开房门的指尖都在颤抖。
入眼。
多年不住的房间,仍然收拾整洁,所有物品摆放一如当年。
很显然,这是奉了谁的命令。
宋窈突然忘记她和周宜行不对头的原因了。
她出生时姓宋,没有人支持只有周宜行。她小时候被过度溺爱,直到长大他也给了她可以被宠坏的资本。
宋窈的情绪掩藏的极好,视线一点一点的在房间里来回看着。
幼时的记忆灌进脑海,除了看到宋清和被家暴时的场景,还有其他的很多很多事。
或许这一刻,她才明白。
她的世界不是一直昏暗不堪,是她一直把自己困在原地。
心里是暗,入眼皆是。
这间房间是她十五岁的分界线。
十五岁之前的她,娇纵张扬。
那十五岁之后的她呢,她无从得知。
楼下的争吵还在继续,她就坐在楼上,没有下去的意思。
直到黄昏在远天擦出一道光影,太阳即将落下,暖光照在细白的雪花上,熠熠生辉。
程恹上楼找她,没进去,倚在门边,声音挺淡:“结束了。”
周家老宅外,雪一刻没停。哪怕不多,时间也在地上积累出一些厚度。
一脚下去,能见唏嘘的脚印。
细小的雪花一片一片洒落在她肩头,程恹撑着一把黑伞,在她身侧。
半边肩露在外面。
宋窈看着眼前坐落宏伟,富丽堂皇的周家老宅,各种各样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幼时的喜,幼时的悲。哪管不好不堪,也终究是她的一部分。
“老爷子日子不多了。”程恹只是语调平淡,犹如家常:“肝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