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内,林正和钱晓豪相对而坐。
一群试镜的演员不发一声,坐在那看着,而清水崇和麦浚龙,更是已经偷偷打开了录像机,试镜的片段,有时候会成为美好的回忆和花絮。
林正穿着一身有些现代的袍子,顶着九叔沧桑的面容坐在那,两鬓、眉毛、胡子和头发皆都有些发白,但整个人看上去还是相当放荡不羁,颇有些江湖人物的豪迈洒脱。
光这一个气质和扮相,坐在那感觉就已经来了。
麦俊龙抿了抿嘴,两眼有些放光。
他越发觉得林正的气质,和九叔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也太像了。
反观钱晓豪,则是胡子邋遢,头发也有些凌乱,一副大受了打击的模样,这其实是角色需要,毕竟他刚刚从自杀的阴影里走出来,整个人的状态不可能太好。
对手戏……开始了。
啪嗒!
林正突然从怀里假装掏了包烟,斜眼看着钱晓豪,递过去,示意他要不要抽?
哗啦——
钱晓豪艰难的脱离椅背,伸出手,一把接过了香烟。
林正则是手指弹了一下“香烟壳”底部。
啪!
一根烟好似从烟盒里飞了出来,被他一把接过,但……林正却突然苦笑了一声。
因为烟,好像没接到。
他手指只好在桌子上摩挲着,嘿嘿一笑:“老了,这手艺都生疏了,以前弹烟接烟,都能一气呵成,现在这手啊……都有些不听使唤了!”
林正哆哆嗦嗦的拿起香烟,作势点着。
“呼~~~”
他极其享受的把头往后一靠,身子瘫在那,深吸了一口烟,闭着嘴,摇头晃脑的,脸上满是回味。
一两秒后,烟圈才被他从嘴里吐出来。
眼神也微微展开,手却叼着根演,一把垂落,搭在了椅背之上,一副萧条而落寞的样子。
另一只撑在桌子上的手,原本紧握成拳,也一下子摊了开来,上面布满了皱纹,跟树皮一般。
“……”
短短的一分钟,林正饰演的末代天师,就给了在座所有人,上了一堂生动的表演课。
要不是现在在试镜,麦俊龙都要激动的跳起来。
这特么是什么神仙细节?!
简直好评到无以加复啊!
林正简直把一个看似光鲜,但实际落魄的末代天师,演绎的入木三分。
那眼神、抽烟的享受姿势、吐烟后的无奈,完全的通过微表情表演了出来……坐在他对面的钱晓豪眼神都有些直了。
他也算是看过林正的表演,知道林正有一些演技,不过那是试镜《僵尸先生》的视频。
但现在,林正当着他的面在表演,那种演技,给予钱晓豪的冲击力,简直就是平淡中炸裂。
因为他离得最近,又和林正在对手戏,所以他的感觉最强烈。
视频中和现实中,林正的演技,完全不同。
面前的林正,那种无力感和外表的光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样的演技,无疑比视频中表现出来的张力,简直好上太多……他没有九叔的那种气势,但浑身上下还是能看出一丝不凡,但就是这种不凡,在所有人看来,都是祖上给他的余荫。
事实上,林正饰演的末代天师,已经落寞了。
这年头,哪还有僵尸,哪还需要他除魔卫道……既然什么都没有,那他这个“天师”,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老头。
林正要演绎的,就是这种感觉。
无力,苍老,但又不服输。
麦俊龙剧本中关于末代天师的描述,也同样是这样的处境。
林正,短短一分钟就把这个人物,给彻底的演活了。
虽然有台词,但抽烟那一系列的动作,才是关键。
因为剧本中,压根没有这一段,这是林正……自己加上去的。
“你炒的糯米饭,很好吃!”
钱晓豪终于开口了,他怔怔的看着林正,林正嘴角轻笑了一声,头耷拉在那,烟头在燃烧,但他眼神却紧紧眯着,没有说话。
“……”
整个会议室落针可闻,每个人都在期待着林正接下来会说什么。
“嗤——”
林正桌子上的手,猛地捏起。
他转头,没有看钱晓豪,而是发呆的看着桌子上的那份“饭”,有些自嘲:“糯米饭,炒的再好吃那又怎样?”
“……”
钱晓豪提起抽烟的那双手,瞬间在空中顿了顿,但最后还是狠狠的抽了一口。
“能把糯米饭炒的这么好吃!”
“你还想怎么样啊?”
钱晓豪鼻子里好似吐出了两股烟圈,嘴角微微在笑。
林正身子却已经靠在了椅背上,嘴角抿着,一副有些不甘的样子。
“呵呵!”
他摇了摇头,突然慢悠悠的起身,手掏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抓起了一把糯米,握在手心,然后手肘放在了桌上。
啪啦啦啦!
一颗颗老旧的糯米,洋洋洒洒从林正的指尖,纷纷掉落到了桌上。
“我曾祖父那一代,就开始当道士!”
“他可是个很出名的人物啊,几乎那个时代,都知道他是厉害的捉鬼天师!”
“人称一句九叔!”
“出门都会带着一把糯米!”
啪!
林正手里面的糯米,终于全部掉到了桌上,他一把将手打开,幽幽道:“但是,糯米不是只能拿来炒糯米饭的!”
“呵……”
钱晓豪狠狠的抽了口烟,嘴里嗤笑一声:“不炒糯米饭,难道要拿来赶僵尸吗?”
“你也知道糯米可以治僵尸啊?”
林正手肘猛地砸落到了桌面,脸上仿佛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身子再次朝后一靠,声音有些低沉:“以前的道士啊,每个人都有熟悉的米铺!”
“进货便宜!”
林正手指的香烟在那点着,他从抽了第一口之后,就没有再抽起,烟烧的很彻底,冒着一缕缕的白眼,把林正整个人弄得有些缥缈虚幻。
“那个时候的米啊,真的很值钱!”
“道士是糯米不离身,道士跟米铺的关系,是一代传一代……”
林正说的好似昏昏欲睡,声音也是越来越低,眼神也有些迷离:“到了我这一代啊,僵尸全都没了,道士也没有人找啦!”
“呵……呵呵……没了!”
林正的笑声,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有些尖唳,兔死狐悲。
更有种悲凉的味道在里面。
听的周围的几个演员,都有些感同身受……他们感受到了林正心中的那抹无奈。
“没有僵尸捉,那我只好……改行炒糯米饭咯!”
啪!
林正突然伸出手,狠狠的吸了口烟,仿佛要被整根烟都吸入到肺部。
“呼——”
最终眼圈还是被他给吐了出来,浑身仿佛又解脱了一般。
“谢谢……你早上救我!”
钱晓豪斟酌了内心,突然鼓起勇气说道。
“哈哈……耽误你才是!”
林正猛地晃了晃头,一副把钱晓豪看穿的样子:“不过再有下一次,我不一定救得了你!”
“……”
钱晓豪抽烟的手一抖。
“要是真有下一次,再一次谢我咯!”
吱——
林正突然拿起手中的烟,狠狠的在桌子上捻着,神情中说不出的桀骜。
不管再怎么不堪,他依旧还是个天师。
他内心有他的骄傲和坚持。
哗!
林正突然起身,头也没回的离开,长袍发出了猎猎的风声……只留下在那不断抽烟的钱晓豪,有些愣愣的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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