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言论依旧未息, 鹿梨隔着网线也管不着。
时隔半年多回到纽约,一切都变得熟悉,那些冰冷的, 不安的情绪却似乎早已消散,留在了回国前的那个夏天。
她第一次主动联系江绎, 重新被江绎气得跳脚。
鹿梨没办法预想, 要是鹿沉被逼婚的时候, 她想起的第一个人不是江绎, 她和江绎还会不会有之后的故事。
她知道,江绎也许还会遇到另一个他很爱的人, 那个人不会是她。而她一生都会想起那个在夏夜里背着她的少年。
他仿佛是张扬的月光, 干净又平和,偏偏又那样赤忱肆意,让人离得远些就惦记。
她不敢说, 在见不到光的纽约,她惦记了他好久好久。
……
思绪被急促的门铃打断, 鹿梨回神, 有预感似的跑过去开门。
“对不起啊,鹿梨。jeffrey那小子太能喝了, 今天我实在是没劝住。”林涛骂骂咧咧地扛着江绎站在房间门口, “还有, 江绎这小子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jeffrey激他他还真上当了,非要跟Jeffery比酒量。”
“他喝了多少?”鹿梨把视线移到江绎身上, 江绎大部分的重量都压在林涛身上,眼微微垂着,安安静静的, 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就数不清了,反正他和jeffery你来我往的,谁也没劝住这两人。”林涛回想了下当时的场景,在jeffrey提了要找鹿梨来之后,江绎整个人就不对劲了,一声不吭拉着jeffrey拼酒。
扯开话头后,林涛嫌弃地看了眼江绎:“之前在俱乐部的时候,江绎就不怎么参加这种聚会,能避就避,我也不知道这小子酒量这么差。酒量差也就算了,还硬是把jeffrey给喝吐了。”
“喝吐了?”
“可不是,jeffrey那小子那么能喝都被江绎喝趴下了。不过,江绎也没好到哪去,他喝完就成了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林涛指了指江绎。
鹿梨突然想起回国后她在酒吧遇上江绎那次,江绎那天收到什么消息后,表情一下变不好了,也不太乐意把她带到jeffrey他们面前。
江绎那天的醉意也不是演出来的。
所以才特意和她留出安全距离。
还故意说那些话不让她看出来。
即使在她面前,他也那样小心翼翼。
今天似乎有双看不见的手,要让她在这一天里知道江绎所有藏着的爱。
鹿梨深呼了口气,上前一步,扶住江绎的肩:“我来吧。”
林涛也没客气,帮着鹿梨扶江绎坐下,“那就辛苦鹿梨你照顾了。庆功宴没结束,我还得回去。”
鹿梨嗯了一声,林涛离开后,她在江绎身旁坐下来,轻声问:“难受吗?”
想象了下江绎和jeffrey拼酒的画面,鹿梨还有点心疼。
“真的喝醉了?”
鹿梨抬手在江绎眼前挥了挥。
江绎拉住鹿梨往怀里扯,虚虚地靠在鹿梨肩窝,垂眼回应:“嗯,被灌醉了。”
喝醉的样子。
还挺乖。
被江绎抱得很紧,鹿梨挣脱不开,又问:“以前不是都做得很好吗,这次为什么跟jeffery计较了?”
因为酒精的缘故,江绎的声音有些哑,语气里都少了点以往的漫不经心,带出些较真的意味。
“他提你了。”
鹿梨用了几秒反应,随后弯了弯眼:“然后你吃醋了?”
知道江绎喝醉,鹿梨除了心疼之外,还有些隐隐的兴奋。
她在江绎面前喝醉发酒疯的黑历史还历历在目,相反,江绎虽然看着张扬肆意,做事却规规矩矩,分寸把握得很好,无论是什么事都不足以让他失控。
鹿梨难得见到江绎这副样子。
被鹿梨一问,江绎立马不说话了,只是安安静静抱着鹿梨。鹿梨等了好一会,都没听见江绎出声,也不敢动,只好轻轻试探着叫他。
“江绎。”
“江小绎。”
“……”
“小绎哥哥?”
听见鹿梨的称呼,江绎勉强抬了抬眼皮。
浅琥珀色的眸透进光,似乎想起Jeffery挑衅的样子,还有些防备。
“…嗯。”
“我吃醋了。”
江绎呵出的酒气轻轻擦过鹿梨的皮肤,蹭得鹿梨有点痒。她忍着笑,挣脱了江绎的怀抱,眼睛像点了光,水灵水灵的。
这好像是江绎第一次承认自己吃醋了。
江绎怀里一空,他慢了半拍抬眼,眉宇蹙了蹙,顺势抓回鹿梨的手,垂眼看被握住的手,声音低低呢喃着,像是真的烦恼。
“怎么办呢?”
“我的女朋友太受欢迎了。”
鹿梨没想到江绎会那么大方承认,联想到方逾清那句“江绎他这人软硬不吃,会吃醋那真的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有点想笑,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她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江绎的脸,笑着问:“所以你有危机感了?”
从小到大,无论和谁比,江绎都是顶受欢迎的那一个。小时候带着钢琴少年的滤镜,长大了又是F1里张扬肆意的大魔王。招女孩子喜欢这件事上,江绎从来都是遥遥领先的。
江绎高中天天不间断收到的情书就可以见得江绎受欢迎程度。而她可能是从小就对着这张脸,日日夜夜看习惯了,到了高中才知道江绎原来这么受欢迎。
那时候方逾清说,江绎天生就是个让人心碎的渣男人设。
她以为和江绎谈恋爱,该有危机感的人会是她。
她第一次知道像江绎这样不缺喜欢的人也会有危机感。
“自己的醋吃,Jeffery的醋你也吃。”鹿梨心情颇好似的笑了声,她托着江绎的脸非常认真地说道,“可我不喜欢Jeffery,我喜欢你。”
“就像你喜欢我一样。”那么喜欢你。
“……”
江绎没说话,视线呆呆定在她身上,浅琥珀色的眸很纯很透,带着很简单的欲望,他眼角被酒气熏得有点红,突然笑了下,漫天酒气混着海盐气味覆上来。
光线也似乎蒙了层淡淡的旖旎,眼前的视线被掠夺。
被江绎压着,鹿梨眉眼怔楞,没反应过来。
距离近得让两人呼吸交缠在一起,明明是江绎喝了酒,鹿梨却觉得自己好像要醉了,被江绎贴着的肌肤一瞬烫了起来。
他哑着声,把脸贴在鹿梨旁边,声音都低了些。
“可我爱你。”
“比你想象中还要多。”
他不喜欢听见不合适这个词。
更不喜欢有人说他和鹿梨不合适。
他一向不相信这些话,他却怕鹿梨哪天听见会真的相信。
他的惴惴不安和欢喜,全是鹿梨。
他不知道有一天这疯狂的预想会不会真的实现。
但他现在已经连听见都忍受不了了。
“我不喜欢听见有人说我们不合适。”
江绎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孩子气地用手捂住鹿梨的耳朵。
“不合适这种话你也不要听。”
江绎难得用这样不理智的语气要求她做些什么,何况是这样无理的要求。
话从别人口中出来,她如何能不听。
但这句话似乎触发了什么机关,鹿梨一瞬眼眶热了,心跳声在胸腔内愈发明晰。在江绎身边,她似乎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被爱的瞬间。
她以前真的太迟钝了。
喜欢是放肆,而爱是克制。
所以她在江绎面前肆无忌惮,江绎却把自己的爱小心翼翼地藏进每个瞬间。
不过即便藏得再好,她总能发现的。
鹿梨收了收在眼眶打转的眼泪,伸手勾住江绎的脖子,笑着说,“我才不会听他们说什么呢。”
江绎被鹿梨拉倒,他单单抱着她,把脸埋进她颈窝蹭了蹭,过了好半晌他才哑声说。
“你不知道,我连什么时候求婚都想好了。”
他像邀功似的,语气里满是雀跃:“就在下一个夏天。”
江伯母说婚礼是所有女孩子的梦想。
她会梦想着穿上婚纱,会梦想着光的尽头有一个人牵起她的手。
那个人是造梦者,他会花尽心思,只为她编织一个世人不相信的美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江绎已经把他们的未来都想好了。
无以明说的感觉席卷了鹿梨,她觉得自己被好大一份爱包裹着,她沉溺于此,但她心甘情愿。
鹿梨勾着江绎脖子,主动凑上去,用很轻的声音叫江绎的名字。
江绎听见鹿梨喊他低低嗯了声,他本能地放柔了声音:“怎么了?”
她亲了亲江绎,用舌尖试探性地闯进他的口腔,酒气在两人唇齿间散开,她含糊不清地说。
“好像夏天就要到了。”
江绎对上她的眼睛,像是在笑。他用微烫的手掌把她往自己方向压,反客为主地咬上她的唇,唇上的力度毫不节制,一寸一寸地往里侵城略地。
他也含糊不清地应。
是啊。
不止是现实中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还有网上的黑粉。
他们都不知道全貌的江绎和她。
也许很久很久以后他们也会知道。
这背后的背后藏着这么多的故事。
而今天的晚风,今天的月色,只属于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