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入秋之后, 温度一瞬降了下去。

鹿梨身上穿的还是直播时的礼服，但想到昨天的事，她丝毫感觉不到了冷, 甚至觉得自己的脸又烧了起来, 房间内的气氛也过分得奇怪。

昨天短短一个晚上, 她和江绎就能这么深刻地交流了？

想和江绎有更进一步的关系。

这好像是喝醉的她会说的话, 她想更进一步，而不只是只有个联姻对象的身份。

时不时从别人口中听见江绎和陆曦然两个总是纠缠在一起的名字, 她也会在意，特别在意。

她想和江绎谈恋爱这个想法也许在她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开始发酵了。

这样直白的欲望, 也只有在喝醉的时候才能不顾后果地说出这些话。可现在的她格外清醒, 做不了昨天荒唐的事，也不能做。

江绎也不着急, 只是看着鹿梨把手里的矿泉水瓶捏得频频作响，咬牙切齿地在想她到底有没有说过。

他垂眼笑, 看来是真忘了。

还在纠结的鹿梨倏然抬眼, 看见江绎稍扬的唇角, 才发觉事情不对。

这话要真是她说的，江绎不会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无论是面对她的喜欢或是不喜欢, 江绎一向都是很明确的。

很明确地给出一个答案，拒绝。

正因为如此, 她才一直把这种若即若离的靠近当成玩笑，当成两人之间暗暗较劲的游戏。

但这回, 她要像蒋姜说的一样试探一下。

鹿梨把被捏得伤痕累累的矿泉水瓶放在桌上，语气尽量还原成原先玩笑的样子，看向江绎的眼神里似乎泄露了点认真。

“你…你怎么不说我放火抢劫，想脱你衣服呢？”

江绎似乎得到了一个新思路, 神色没太惊讶，扬眉问她：“你还有这想法？”

“没…没有！”被江绎坦坦荡荡的眼神刺/激到，鹿梨忘了后续的想法，只想找回自己的底气，“但你也不能趁着我不记得昨天的事就占我便宜啊！”

明明江绎就知道她不记得昨天的事。

还要拿她没做过的事来试探她，然后乐此不疲地看着她慌乱掩饰。

他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好玩。

鹿梨越想越气，越气就觉得自己底气越足。

江绎低眼，似有若无地笑了下，然后逼近了一步：“谁占谁便宜？”

两人之间本来还有一两步的距离，江绎这样靠近，两人之间的空间瞬间逼仄起来。

鹿梨只能抬着头看他，忘了反应。

江绎的脸上表情很淡，桃花眼微敛着看她，几秒后，他朝愣着看他的鹿梨忽的笑了，语气格外强调了下：

“说。话。啊。”

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过亲密，连同彼此呼吸都沾染了对方的味道。鹿梨鼻尖能闻到，江绎吐字时的气息混着的海盐味道。

很淡，也很让人心乱。

这话迅速拉回鹿梨理智，她往后退了一步，没站稳，被江绎虚扶了一把，看她站定才放开。

江绎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就好像刚刚，整个休息室里只有鹿梨一个人心乱了。

鹿梨拉开距离，才含糊搪塞了句：“便宜谁占不是占。”

江绎没说话，思量着面前和鹿梨的安全距离。

不远不近，但刚刚好能把他们拉远。

他们隔着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即使他们都在试探着靠近，也永远都像是停滞在了原地。

综艺之后，鹿梨就像因为在刻意躲着他。直到昨天他看到鹿梨的备注，才发觉他们之间的关系实际上并没有丝毫的改变。

池屿说，无论是L还是one，最终对于鹿梨来说都是他。但有些话鹿梨不会对L说，也不会对他说。

能知道的只是那个，保守秘密的联姻对象。

喝醉酒的鹿梨比平日都要可爱，也更小心翼翼地藏着以前的她。

在别墅的时候，鹿梨捧着他的脸说：“我好羡慕陆曦然啊，她从来都不会怕她做错什么，永远都能保持那副气人的样子，那么有底气，可是我……还有她可以喜欢你，她好像比全世界都要喜欢你。”

他想说，你不用羡慕陆曦然。

话未出口，鹿梨先垂手放开，眼里的光也一同落了下去：“但我不可以啊。”

……

现在鹿梨还十分戒备地和他保持着距离，对他这个联姻对象非常客气。

即使他想要更进一步的关系，今天的他也应该装作无事发生，任由自己这样自欺欺人下去。

江绎终究是没能忍受这种僵持的气氛。

他喊她：“鹿梨。”

“啊？”鹿梨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想好了应付江绎的所有说辞，只要江绎提昨天，她就装傻耍赖。

“我跟你说，你别想…”

但江绎只是拉住她的手腕，似是无奈地笑了下，语气中的不正经全然被认真替代：“鹿梨，你能不躲我了吗？”

-

vlog和先行曲同天发布，这些行程早就预热过，一经发布，就一瞬冲上了热搜，以不可预料的趋势发酵着。

鹿梨微博也从原先的几百评论变成数秒上万评论，任何一项数据都向鹿梨证明，她现在很受欢迎，连同她的歌一起。

对她新风格的肯定。

微博上闹得不可开交，直播APP一片宁静，鹿梨刚打开软件，人在陆续涌进来。

“啊，这个时间，人怎么这么多？”

鹿梨惊讶了下。

这个直播账号是在参加《抓住你了》综艺的时候申请的，不过后来热度越来越高，鹿梨也时常上线，混成了个人号。发布vlog和先行曲之后，温愿没拦着鹿梨开直播。鹿梨就趁着人少开了个临时直播，想看看反馈。不过没想到，人多的出乎她想象。

直播弹幕瞬时刷新。

【日日日先行曲是什么神仙，小梨真的越变越厉害了！虽然以前也很好，但现在的百变小梨我太喜欢了！】

【cp入坑的，但是小梨的歌太能打了！先行曲直接冲榜一了。】

【不是刷，是真的好听，小梨太适合这种风格了，有少女心思又很坚定地往前冲的感觉！】

【今年最幸运的事就是认识了甜妹这个宝藏！】

鹿梨本来还在为吃不到草莓冰难过，但突然发现被陌生人认可比吃草莓冰还要开心一万倍，她打开镜头。

“今天直播，是因为突然想吃冰啦！但是没有冰，不过你们夸我比我吃冰还开心！”

“想吃什么味的，我喜欢草莓味。”

“很喜欢先行曲的歌词？嗯，我也很喜欢。因为很喜欢，没花多少时间。”

cp粉都是见一点苗头就能磕上的八倍镜女孩，不一会就发现了不对劲，混迹在众多评论里，并不显眼，但鹿梨看见了。

【好喜欢歌词里那句“爱应该永远冲上云霄”啊，感觉特别适合大魔王（不是），但@ONE绎在吗？过来听听。】

【姐妹你一说我也觉得有大魔王那味了。永远不服输冲向甜妹，你说对吧@ONE绎。】

【你们怎么都在@ONE绎了，我跟你讲不要@ONE绎，对吧@ONE绎。】

【听见了没，甜妹让你冲，大魔王加把劲？@ONE绎】

……

快鱼直播最近多了一项弹幕@人的功能，鹿梨一路扫下来，发现cp粉都在@江绎。说实话，先行曲的灵感的确来自于江绎。是因为看见赛场上的江绎，她好像又找到了写歌的理由。

她想把所有能留住，或者不能留住的想法都记录下来。

但被众人曲解，纷纷@江绎，鹿梨有些慌乱，怕江绎也发现她的这种小心思。

这样@下去，说不定江绎真出现了。

虽然说她是答应江绎不躲着他了，但老是被揭穿心思也难免会有逃避的心理。

为了转移话题，鹿梨故意读了几条无关的弹幕：“我的生日快到了？对，立冬，跟谁过？”

思绪一瞬间又转到江绎，鹿梨不自觉顿了两秒：“今年生日跟哥哥过。”

弹幕没发觉不对劲。

【啊啊啊啊甜妹原来有哥哥吗？能有甜妹这种神仙妹妹，哥哥也肯定是绝世帅哥！好想看看！】

【让我看看。】

【也让我看看绝世帅哥叭！】

……

话题扯远，鹿梨才笑：“哥哥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不能共享哦，当然如果你们是我哥哥女朋友，那另说。”

弹幕纷纷哈哈哈开始认领身份。

【等一个哥哥爱的号码牌！】

【等号码牌+1】

【有门铃声！甜妹！】

【甜妹好像是自己一个人住吧，小心一点。】

鹿梨听见门铃声，思绪断了一秒。

倒不是因为怕不安全，鹿沉在鹿梨入住之前就确认过别墅的安保措施，肯定不会有问题，来的只可能是熟人。

可如果是方逾清，不会按门铃。

她起身，向弹幕解释了下：“我一个人住，我也不清楚是谁，我先去看看。”

鹿梨胡乱穿上鞋，跑到门口。

“谁？”

“我。”随着密码锁滴滴打开的声音，江绎出声。

“你怎么知道我家密码？”

鹿梨看着江绎轻车熟路地开了她家的门，不由发问。

“那你以为我上次是怎么把烂醉如泥的你送回家的？”江绎不知觉进了门，扬了下手里的袋子，“不是想吃草莓冰吗？正好在附近。”

鹿梨这才发现江绎带了新街的草莓冰，上回她和江绎约会时吃的那种。

还是两杯。

她看着两杯草莓冰，兴奋道：“都是给我的？”

“这么贪心，想吃两份？”江绎看她，理直气壮补充，“当然是一杯。”

“另一杯呢？你要吃？你不是不喜欢吗？”

“我现在喜欢了。”

开心完，鹿梨才想起江绎知道她想吃草莓冰肯定是看了直播。

“你在看直播？”

“嗯？”江绎从纸袋里拿出草莓冰，若无其事道，“碰巧看见了，就看了个开头，就听见你嚷嚷着吃草莓冰。”

“哦。”鹿梨没敢再问下去，拿起自己那份草莓冰要往工作室的方向走，被江绎叫住。

他看她：“不一起吃？”

刚刚出来的时候没想到是江绎，直播还开着，鹿梨点了下头：“我直播还没结束呢。”

算是解释。

“行。”

江绎抬眼笑了一下，不过表情反倒是像在说“你不想跟我一起吃还挺多理由”。

鹿梨有些迟疑，这回江绎亲自来也不是这么容易碰到的事。经直播弹幕提醒，她生日是快到了，而且鹿沉这回被鹿家拖住，立冬赶不到青城。

她生日跟谁过的事其实得重新打算，蒋姜说得也没错，要是江绎愿意陪她过生日，也算前进了一大步。

但鹿梨没想好怎么说：“那…我先过去？”

回工作室的时候，鹿梨偷看了眼江绎。

江绎慢悠悠在沙发坐下来，打开他那份草莓冰，面无表情地挖了一勺。

鹿梨跑回工作室，手里多了杯草莓冰，把弹幕炸开了。

【草莓冰！甜妹吃上草莓冰了！是外卖吗？】

【技术流分析，甜妹住的是别墅，外卖很少见，而且这是新街的草莓冰，新街草莓冰不外卖！】

【不外卖？好家伙，那就是有人来给甜妹送草莓冰了。】

【好家伙@ONE绎，你再不来，甜妹要被拐走了。】

【情敌来了情敌来了！你还不急？@ONE绎！】

“……”鹿梨边吃着草莓冰边看弹幕刷屏，心情有些复杂。

江绎所谓的情敌就是他自己，他当然不急。

鹿梨慢吞吞挖了几勺冰就听见工作室的门被敲响，一瞬被弹幕刷屏，鹿梨心里的那条弦瞬间也绷紧了。

她欲盖弥彰地站在门口，挡住直播的镜头，门开了条小缝。

江绎就站在门口，鹿梨压低声：“有事？”

江绎点头，把手里只挖了一勺没动过的草莓冰也递给鹿梨，顺便歪了下往门内看，立马被鹿梨伸手挡住：“有事你可以给我发消息，嘘，不要说话，不要露脸！”

江绎笑了下，也学着鹿梨压低声：

“不要露脸，不要说话就可以？”

鹿梨猛地点点头，安抚道：“乖，我直播结束就出来。”

鹿梨紧张兮兮的样子，让江绎觉得自己是她在家藏的那个不能公开的情人。

他轻挑了下眉，无声地说了句话，随后转身离开。

鹿梨其实没看清江绎的口型，不过总算逃过一劫，她回到直播镜头，尴尬地笑了笑，吃完手里的草莓冰，刚把垃圾丢进垃圾桶，：“好啦，草莓冰也吃完了，今天……”

话音未落，记忆中的烟花雨以更大的规模炸开。

嚣张又招摇的大字体弹幕挡住鹿梨的直播界面。

【我本来还想低调地问问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既然如此。】

【草莓冰让你一个人吃，这生日总不能让你一个人过了吧？】

鹿梨：“……”

她突然猜到了江绎离开前的那句口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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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眉心微不可察地跳动了下，须臾唇角微弯——

这可是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