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昼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她拎着卷了刃的刀，穿梭在人群中，见人就砍。眼前的一切活动的物体都是她的敌人。

见一落寞的躺在院子中，血液流了满地，灰蓝色的眼中毫无生机。正远远的望着她。

雪昼觉得自己疯了，眼里血红一片，她停不下来，眼前都是见一的血的颜色。

见一护住她时，他跟他说。“雪姑娘。小僧不能护您周全了。小僧违背了对玉先生的承诺……呀，希望玉先生不要怪小僧。”

话说的断断续续，血沫子不断的从他的口中流出来，雪昼知道那是伤了心肺的结果救不回来了。

见一要死了。

她想哀嚎却发不出声音，她恨自己，恨自己知道插入心肺的后果，跟自己知道男人药石无医，恨自己知道见一要离她而去。

“嘭！”身后一个士兵趁着学着发愣的功夫偷袭了她。

雪昼条件反射的反击回去，手上的刀突然断了一截儿。

对面的刀顺着她的肩膀削了下去，袖子连着皮肉，就那么落在地上。

雪昼只觉得胳膊发凉，疼倒是不疼，只是地上那种红色比疼更要刺痛她的心。

雪昼用断刀抹了对方的脖子。似乎不解恨，又将死人身上插着的剑拔出来，扎了对方的胸口，一刀又一刀。

“都怪你，都怪你了。要不是你们插手，也不会这样。”

她碎碎念，一双眼中全是执念。

宋鹤卿看见这样的雪昼吓了一跳。忙叫身边的人护住他。

雪昼清理了身边挡路的人。转头正看见被人围住的男人。

她将钝了的刀扔掉。拔了一把插在尸体上的剑。用左手握着。当做拐杖一瘸一拐的的朝宋鹤卿走去。

刀尖儿扎在地上发出咔咔的声响。似乎是阎王殿勾魂用的锁链才能发出的声音。

人群混战成一团，雪昼似乎独立于人群之外。她的眼里满是仇恨，再也装不下其他。

宋鹤卿蒙了。他没见过这样的女人，比那些在战场上厮杀过的将军还要可怕。

他只是远远地盯着他，就让他浑身冷汗直流。

“城外的士兵怎么还不进来？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他拉着身边人的衣领，狠狠的问。

身边人也是怕。没有人能回答他。

宋鹤卿落荒而逃，朝着太师所在的屋子跑过去。希望沉睡的男人能够给他争取一丝时间。

大家都杀红了眼。战场上，只看衣服，不看是谁。雪昼孤身一人追了过去。

有身影在院子中一闪而过，那人拖着即将被扎个对穿的宋瑞清消失在拐角。

颜洵躲躲闪闪，终于找了墙角蹲了下来。

他自然看见见一如何倒在血泊里。

眼前的女人死里逃生喘着粗气，她后怕的看着他，眼中却毫无悔意。

“这是你要的吗？”颜洵轻声问。

宋瑞卿摇头随后停住又开始疯狂的点头。

她埋怨的看着颜洵的眼。男人眼角的泪痣刺痛她的心。

宋瑞卿原本不想要野心，或者说在颜洵将她从刺客手下救出来的那一瞬间。她不想要这些了。，她当时甚至想和燕洵私奔，离开皇城，不要什么太子妃名号，不要什么宋家大小姐身份，也不要什么皇朝第一才女的名声。

她只想跟这个救过自己的臭道士在一起。

可那时，颜洵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

“这是我想要的。只有经过血雨的洗礼，权利才会在皇位上闪闪发光。”

颜洵深深的望着她，半合着的眼里藏着一半不解，一半失望。

他劝不动女人，只是低下头。拖着娇小的女人往墙根儿的更深处走去。

“你在这儿等着，贫道去找雪昼，你不要出去。除非你想死在外边儿。”

可刚走一步。身后的衣摆就被人拉住。

宋瑞卿仰着脸坐在地上。一双眼张得大大的。她仰视他迎着光问。“你会回来吗？”

颜洵拉着自己的衣摆向外轻轻拽。

衣角从女人的缝隙中流出来。

颜洵没有言语，扭头消失在宫墙中。

雪昼拄着刀亦步亦趋的跟宋鹤卿到了太师养病的地方。这里逐渐安静，墙边儿突然有人探头探尾。弓箭举起正对着她。

雪昼全然不在乎。猛然回头时能看见身后沾了血的脚印儿，但是她丝毫感觉不到疼。

“别跑了！”她朝宋鹤卿喊道，手中的刀用力一翻，朝着地方扔过去。

刀挨着宋鹤卿的胳膊，砰的一声扎在门框上。两尺长的军刀在木门上晃动嗡嗡作响。让宋鹤卿彻底破了胆。

他跪坐在原地，有腥臊的液体从他的裤腿儿里流出来。

男人恐惧的看着他，对着墙角的人大喊。

“放箭！放箭！杀了她！等什么呢？杀了她！”

雪昼只是环视一圈，她看见无数的剑尖指着她，离的最近的墙还有两丈远，女人一身狼狈血迹孤零零的站在院子中间。

百箭所指。

“不能死在这儿。”她说。

脚腕儿轻轻活动着在地砖上磨蹭，擦出咔咔的声音。

脚后跟落下来的一瞬间。女人从原地奔跑了起来，目标只有一个——门下的男人。

即使没有刀即使伤了手，就算只剩下一张嘴她也能用这副牙咬死他，这种烂人怎么配活在这个世上？

雪昼以破釜沉舟的姿态朝着男人跑过去。杀气腾腾的样子让宋鹤卿吓破了胆，他用力朝屋子中挤，大力之下撞破了门，仰躺在屋子中的金砖之上。

弩箭落地发出叮叮当当的撞击声。它们挨着雪昼的后脚跟儿擦着雪昼的脊背射到地面上。

“怎么还不死，怎么还不死？”

宋鹤卿的牙齿控制不住撞击在一起发出嘎达嘎达的声音。随着女人逼近，他仰坐在地上，双手撑着，身体向后退。

床上。宋太师忽然张开眼，看见了儿子狼狈的一幕。

门外的声音已经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但他对这些都无能为力。

“到这儿来。回到这儿来，来人啊！”

神志不清的的老头儿大喊，声音比以往更大。

他只觉得心慌，看见了眼前这一幕，像是做了个噩梦。他想从梦中醒，用力揉揉眼，可那个浑身是血的女人一步一步逼近自己的儿子。他知道这些都是真的。

“雪昼！雪昼你不要动他。”

太师喊得声嘶力竭。几乎用尽了残留的全部力气。这才吸引了雪昼的注意。

士兵从门外聚集过来将屋子彻底围住。却没有人轻易进来。

宋鹤卿后退，不是说城外的人已经进宫了吗？他们到哪里去了？他退缩到床边儿。几乎要躲在床幔后。

雪昼没有称手的武器，看见门边儿桌子上放着的砚台伸手摸了起来。握着砚台的手指发青。可想而知女人用了多大的力气。

她拿着它朝着父子两人去。

“来人呐，来人呐！”宋鹤卿喊破嗓子可门外的侍卫还是没有一个进来，他听见无数的闷哼声，听见尸体倒地的声音，他以为自己幻听，可怎么喊就是没有人进来，难道都死了吗？他心里已经充满了绝望。

求生欲让他挣扎，男人偷偷摸上后腰间隐藏的匕首。

“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门外突然出现一个男人的影子，那人一身黑衣，身影一闪就到了床前，然后，他抱住了雪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