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余宸陌怏怏地坐在地上，董婉婉又问了一次，“你怎么坐在这里？见着人了吗？”

“没有……”

“也是，半个小时，出来随便叫个车走了，你到哪里去找呢？”

“叫车走？对呀，我咋就没去汽车站问问呢？”余宸陌突然感到自己可能犯了个错误，慧子回来一趟，他总得去看看他妈妈的坟吧，她得会黄柳呀。可是，溪府路他都找遍了，就唯独没有去更远一点的汽车站。余宸陌后悔死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很笨，这么关键的地方也能忽略掉。

董婉婉抬眼看了看被路灯照亮的街道，站在余宸陌旁边，沉默。

“八年没有见了，当我知道她就在派出所的时候，我却害怕了，我不敢去见她……我犹豫了，我在派出所外面纠结了很久，怎么说也有半小时。”余宸陌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给董婉婉说。

董婉婉听到这样的话很惊讶，她没想到余宸陌还有这样的一面。一个敢用“茶叶”来挑弄她的人竟然不敢去见自己喜欢的人，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态，董婉婉想不通。

“你回吧，谢谢你……”余宸陌低着头，那是一个失败者的颓丧，一个被自身恐惧打败的弱者。现在的余宸陌，就像秋风打过的南瓜花，轻轻一触碰，就可以从枯藤上滚落。

“你自己小心一点，我走了……”董婉婉说完提着包走了，高跟鞋在路边排水沟的盖板上噔噔作响，就像一下下叩击着余宸陌的几近崩溃的心。

看着明明灭灭的路灯和无边的夜色，余宸陌第一次感觉到了茫然无措，他的近视加重了，远处的灯火他看不太清了，所有的灯光挤在了一起，红的与黄的交织，就像隔着一层水雾迷蒙的玻璃。

他到底想要什么？欧阳慧子在他的心里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那个小小的姑娘，现在应该已经也长大了吧？”余宸陌问自己。他知道，慧子就是他在派出所外面徘徊时，从他身边走掉的一个人，但是他尽然没在人群中认出她来。她变了，她肯定变了。变得他都认不出来了，变得她也认不出他了。

“是的呢！之前奶奶不是说她现在长得可标志了吗。可能小时候的事情她都忘了吧！”

“可是我现在还没忘啊，她妈妈的死我现在都还清晰的记得，她怎么会忘呢，那是她妈妈呀，她怎么能忘呢！”

思绪依然是一团乱麻，就像这变了天的夜色，没有明月，也没有星星。

他抽出了烟盒子里的最后一支烟，看着眼前的火星子随着他吸气的节奏变得明亮。然后，他站起来，扔掉烟头，脚踩在上面用力一转，然后迈着步子往家的方向走去。

余宸陌回到郎平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他坐在乒乓球案上，不远处的几个初中生拿着球拍等在那里，也不敢上前去让他走开。余宸陌并不是什么霸道的人，他只是在想事情，根本不知道旁边好几个初中生拿着拍子站在那里。

柳湘湘看到发呆的余宸陌，领着几个学弟过去了，然后弯腰对着一个人说：“你过去，给他说你们要打球，让他下来。”柳湘湘的声音很大，余宸陌回过神，才知道自己占了别人的地方，于是赶紧下来了。

“谢谢姐姐！”

“去吧，哈哈。”

那几个孩子拿着自己的拍子过去打球了。他们打得很起劲，手上的拍子轮起来，嘴里还喊着号子，全身都是“杀气”。

“湘湘，你看他们，小不了我们几岁，但是他们多快乐呀！”余宸陌的语气很伤感。

“是啊，无忧无虑，我们不也是那样过来的吗？”柳湘湘看了看不远处的一棵桃树，早春的树枝已经变得直抽，春意已经开始酝酿了。

“其实你也可以像这些孩子一样生活呀，谁能阻止你快乐呢？”柳湘湘看着余宸陌凝重的脸色，想用这样转折的话风安慰他一下。

“记忆，记忆是个讨厌的东西，他总能使人不快乐……”

“呵呵，其实，打败一个强者的，往往是弱者。”柳湘湘抿着嘴看着余宸陌，就像一个导师在教自己的学生明白道理一样。

“是啊，弱者……”余宸陌眯缝着眼睛念叨着。

“看来你没有见到你想见的人呀。”

“没有。”

“为什么？”

“错过了，擦肩而过，八年了，即使两个有着无数过往的人，擦肩而过的刹那，也谁也不认识谁，彼此成了路人甲。”

柳湘湘捏了一下余宸陌的肩膀，然后转身朝教室走去了，余宸陌望着她的背影，落日的余晖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