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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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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宁对你说:你过几天再来。

侍女局促不安地弯着腰, 一瞥眼见楚宁回来,顿时松了一口气,怯怯地唤了一声“太子妃殿下”。

楚宁挥手让她出去,自己则绕过屏风走进内室。

“阿宁。”萧煜停下自己系衣带的手, 扭过身来见到她的身影, 脸色下意识缓和, 可随即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重新蹙眉,“你去哪儿了?我醒来也不见你的影子。”

他这几日养着,精神一天天好起来,方才喝过药后,睡得也比平日短了半个多时辰。只是一醒来, 看到空无一人的床边,心里便隐隐不悦。

楚宁在他身边停下, 先轻轻抚了下他的手背,随即便接着替他将衣服上的系带整理好扣起来。

“我不知殿下今日醒得这样早, 方才用过晚膳后,觉得腹中有些撑,便在外头走了走, 直到好了才回来。”

萧煜低头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庞, 一边伸手抚弄,一边眯眼问:“去了哪儿?”

楚宁心里一跳,生怕他知道了什么,忙在心里仔细回想一番。

太极宫的宫人内侍都已被萧恪之换了许多, 其中不会有人敢窥探新君的事,且方才凉亭边,都是天子的近侍守着, 更不可能有别人在。

而万春殿并非东宫,萧煜自不会让人在太极宫里还牢牢盯着她,况且她方才也留了两个侍女注意着,应当不会被他知晓才是。

想到这些,她镇定下来,照实道:“从神武门出去,沿着千步廊,到山水池边走了一回。”

萧煜沉吟片刻,意味不明道:“你倒是总爱往山水池边去。”

楚宁刻意没理会他话里的异样,低头整理好最后一缕丝带,解释道:“咱们在万春殿,离神武门最近,若再往西去,便靠近圣人和太后的寝殿,我只好往山水池方向走了。”

她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总算令萧煜不再怀疑。

他看着已变得平整的外衫,露出一抹微笑,将她拉进怀里:“还是得阿宁来才好,那些侍女伺候了这么多年,却总没有阿宁这般懂我的心意。”

楚宁靠在他怀里轻声道:“那是殿下仁慈,不曾斥责我罢了。”

哪里是因为她懂他的心思?分明是他疑心重,总对身边的侍女挑剔不满。

才嫁进东宫时,她记得萧煜的身边有一个服侍了一年多的年轻婢女。

那名婢起初还算本分,后来仗着有几分姿色,便渐渐对萧煜起了心思,有一日竟悄悄躲在浴房中,趁他沐浴时忽然靠近。

若是寻常的贵族公子,见有美人主动,自然乐得顺理成章地收下,可萧煜那时正因齐太后的屡屡施压而惶惶不安,见她刻意引诱,下意识怀疑她是齐太后派来的人,当即命人将她拖到殿外,严刑拷打。

然而那婢女的确非旁人安排来的奸细,直到被打得奄奄一息,也始终没说出萧煜想要的答案。

她心中不忍,待他消气后,便命人将那婢女送出宫去了。

后来,他便不大再愿意让其他宫婢贴身服侍,若她这个太子妃在,便让她亲自来。

他并非对她有多信任多喜爱,只不过是知道她无依无靠,只能依附东宫而活,又误以为齐太后才是害死她父亲的幕后之人,才对她戒心稍减罢了。

有一次夜里,他在太极宫见过父亲后回来,抱着她久久不能入睡。

他说:“阿宁,你会听话,乖乖地留在我身边的,对吗?”

她已经忘了自己当时是如何回答的了,只记得他赤红的双目和捏紧她肩胛时的疼痛。

想起旧事,楚宁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怎么了?”萧煜察觉她的异样,伸出两指抬起她的下巴。摇曳的烛光映在她雪白细腻的肌肤上,透出一层朦胧柔光。

“没事,大约方才在外头受了凉。”她按下心头思绪,微笑着回答。

萧煜低低应了一声,目光落向近在咫尺的红唇,慢慢凑近,轻轻含住。

“一会儿就不冷了。”

他方才才被整理好的衣襟又慢慢松散开来,连带着她的一身孝服也被解开。

内室的温度逐渐升高,床榻上才由婢女铺平的被褥又被掀起,萧煜揽着她的腰将她压下,正要覆身上去,便听殿外传来婢女小心翼翼的声音:“殿下,赵司直有急事求见太子妃殿下。”

一听是赵彦周,楚宁下意识便想起身。

赵彦周一向极懂分寸,这时候去而复返,应当的确是有重要的事。

半边身子才支起来,肩上便传来一道力气,将她重新压回床上。

“不许去。”萧煜冷脸望着她。

“殿下,是赵司直有急事。”楚宁一手覆在他手臂上,试图安抚住。

“不许。”他俯下身凑近到她眼前,揪扯住她一缕头发,引得她不得不扬起下颚,“让他等着。”

平日能容下赵彦周时常出现在她的身边已经是他的极限,若非看在这二人有兄妹之谊的份上,他恨不能现在就将赵彦周打出去。

“殿下——”

楚宁心里着实有些急,生怕是方伯出了什么事。

“他对你有这么重要吗?”萧煜的脸色越来越阴沉,隐隐有爆发的趋势。

楚宁咬唇望着他,终是没敢再坚持,只仰起头主动吻他。

得到安抚,萧煜的戾气这才一点点消失,重新抱着她动作起来。

……

直到半个多时辰后,她才重新穿好衣物,将散乱的发绾了个简单的发髻,开门出去。

这一回,萧煜没再拦她。

“赵司直呢?”她拢着衣袖问。

“在那儿侯着呢。”翠荷的眼里有一丝焦急,指指不远处的廊下,赵彦周正毕恭毕敬站在那儿,“娘子,似乎是方伯的事,赵司直说方伯受伤了,急等着医治呢。”

楚宁心头一跳,忙疾步过去:“方伯出了何事?”

赵彦周已等了许久,一见她,便沉着脸道:“禀殿下,臣方才离宫后,便有永昌坊宅中的仆从匆匆赶来,说两个时辰前,忽然有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闯入,将方伯狠狠打了一通后,扬长而去,眼下方伯昏迷不醒,恐怕要不好。先前已请了坊里的大夫去看过,大夫没有法子,臣便自作主张,来请殿下派宫中奉御前去看一看。”

宫中除了太后、皇帝等延医用药由太医令亲自负责外,其余人大多请几位奉御问诊,城中不少达官贵人府中也常请奉御前去。虽然比不上太医令的医术,却定比坊间的普通大夫好上许多。

楚宁二话不说,当即让翠荷领东宫的令牌去请奉御。

“可知道是什么人?”

方伯的身份特殊,不便报官。楚家没有旧仇,即便有,他们也不会知道方伯回来了。她虽这么问,心里却已有了猜测。

“不知何人。”赵彦周摇头,同时对她的猜测心知肚明,除了太子,还能有谁?

二人都没再说话。

片刻沉寂后,他忽然瞪着她脖颈一侧,压低声道:“方才太子在殿中——与你?”

他等了整整半个多时辰,虽因焦急不时猜测她到底在殿中做什么,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上头!

可二人之间隔着近半丈距离,他仍清晰地看见她脖颈边的印记!

楚宁没回答,只静静看着他,算是默认。

“太子——如今还是国丧之期,简直罔顾人伦礼仪!”除却得知楚虔榆之死的真相那日,这是赵彦周头一回这般愤怒,“阿宁,你——哎,都怪阿兄,当初是阿兄没能将你救出来,才让你不得不嫁给太子。”

他又是心疼又是自责,连平日的规矩都顾不上了。

“不,阿兄,不怪你,那时是咱们走投无路。”楚宁摇头,目光里有几分动容,“往后,如果我做错了事,阿兄会原谅我吗?”

赵彦周满眼心疼,毫不犹豫摇头道:“怎么会?不管阿宁做了什么,阿兄一直都会在。”

楚宁心中一松,只觉压抑许久的愧疚与顾虑被抚平了一些。她忍着泛红的眼,轻声道:“一切都会好的。”

不一会儿,翠荷引着奉御回来,赵彦周不再逗留,忙将人带出宫去。

楚宁在寒夜里站了片刻,慢慢转身,回到殿中。

萧煜蹙眉望着她通红的眼眶问:“阿宁,还有何事?赵彦周同你说了什么?”

楚宁忍着心里的怒与恨,捏紧手指,默默落下两行泪来,凄凄道:“殿下,赵司直说,方伯——恐怕要不好了。”

萧煜愣了愣,这才想起她说的是先前寻到的那个老管事。他心中一动,眯眼将事情问了一遍,脸色顿时不大好看。

……

甘露殿中,刘康同一名内侍低语片刻后,便快步走进案边,禀道:“大家,方才万春殿里让人请了奉御。”

他说罢,顿了顿,看一眼执笔书写,并未有丝毫停顿的萧恪之,又添了一句:“是太子妃殿下身边的侍女亲自带着太子妃的令牌去请的。”

话音落下,萧恪之手中的笔停了一瞬,随即又继续书写。

直到将手中书信写完,他才慢慢放下笔管,望向底下还弓着腰没退下的刘康:“她病了?”

刘康自然知道“她”是谁,忙答道:“并非是为太子妃请的,是东宫一位司直将人领着去了永昌坊。”

永昌坊离太极宫和东宫极近,不少王公贵族在城中的宅邸便在那处。可据他所知,太子在那儿并无私宅。

如此想来,便是楚氏的了。

他沉吟片刻,道:“让人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喏。”

幼年时他十分眼馋的父亲食案上的佳肴,如今尝到口中,似乎也不过如此。

他就着几样点心吃了一碗羊肉馎饦后,便放木箸,问:“维摩呢?今日可好?”

刘康正目不转睛盯着他案上的餐食,好借机摸清新君的喜好,闻言忙答道:“今日一切都好,大家回来前,才让喂了野雉。”

萧恪之“嗯”一声,饮了口清茶,道:“让驯养的内侍多带它出去,别拘着。”

刘康忙着应“喏”,心里想起那畜生昨日才在太极殿前咬断了大臣的脖子,不禁又是一身冷汗。

跟着这么一位教人摸不透心思的新君,也不知是福是祸。

萧恪之显然看出了他的心思,问:“你可知,朕为何专指了你到御前任中御大监?”

中御大监负责皇帝起居,可算内侍省最高的职衔。刘康十岁入宫,在掖庭宫熬了二十多年,不过是个小小管事,直到不久前萧恪之入宫,才将他调到身边。

他思来想去许久,始终不明白自己如何能入这位新君的眼,只好老实摇头:“老奴不知,求大家赐教。”

萧恪之起身走到他跟前,威严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怀念:“朕的母亲还在世时,因齐太后的缘故,颇受冷落,宫中的内侍、宫人们对她也多有怠慢。唯有你,未做那等见风使舵、踩低捧高的事。这些,朕都记在心里。”

刘康诧异地抬头,望着眼前这个已经长得高大英武的年轻郎君,慢慢想起十几年前的旧事,惭愧道:“老奴有愧,不敢瞒大家,当初也不过是存了谁也不得罪的心,想着谁也说不准日后才人与六王会不会时来运转罢了。”

谁能想到,当初毫不起眼的六王蛰伏十几年后,当真时来运转,成了大凉新君!

萧恪之拍拍他的肩,道:“这便够了。朕记着你当日的好,往后,你也记着朕对你的信赖。”

刘康心中动容,只觉先前的种种疑虑与害怕都消失了,忙感激涕零地叩首:“老奴一辈子记在心里,不敢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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