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晚折腾死算了。”陆文星恨恨地瞪了修云安一眼。

只可惜修云安正在闭关调息, 根本听不见他的话。

宋临渊与凤凝在两侧给修云安护法，陆文星又皱着眉检查了一边昏死过去的封若。

“无方真人，她怎么样了？”封菀紧张地望着陆文星。

“命大, 死不了。”陆文星没好气道。

封菀这下才松了一口气, 握着封若的手对他感激道：“多谢无方真人。”

“谢我作甚？”陆文星声音听上去很是冷漠，“是清霄放血救的她, 我可担不起。”

封菀神色复杂地看向不远处正调息的修云安，握紧了封若的手。

修云安知道自己在调息，然而大约是被往生蛛刺激得有些狠了，原本尘封的记忆又疯狂地从心底逃窜出来。

她是在往生海边找到的十六师姐。

十六见到她时尚有气息，只是半边身子都变成了骨架，稀烂的碎肉和内脏挂在森森白骨上, 单是看着便让人头皮发麻。

“师姐！”修云安声音凄厉, 将昏过去的人惊醒。

十六艰难地睁开眼睛，甚至还冲她扯了扯嘴角, 然而她脸上的皮肉因为这个动作也不受控制地开始脱落。

修云安跪在她身边, 想伸手将人抱起来，然而却无从下手。

“是小师妹呀。”十六眯起眼睛咳嗽了一声，血肉块从嘴里吐出来, 她颇有些嫌弃, “脏死了。”

“师姐。”修云安赤红着双眼望着她。

“别怕，咳，别怕，师姐在呢。”十六伸手捂住嘴, 然而血还是从她的骨头缝里淌了出来。

修云安手忙脚乱地从身上搜出了大堆丹药，语气急促道：“师姐，你快吃些止血的丹药, 我还有符，我——”

“安安。”十六笑嘻嘻地瞧着她，“没用啦，师姐这回真的快死了，乖一点，陪我说说话好不好呀？”

修云安攥着手里的丹药，咬着牙点了点头，“师姐，不会死的，我会救你。”

“成日里跟个小冰块似的，现在终于能听见你软乎乎地说话啦。”十六满足地闭了闭眼，“你刚来时只许岑无双和陆文星抱，我要抱你时还被你咬了一口，手腕上都留疤了呢。”

“对不起，师姐。”修云安下意识地想低头看看那道疤，却只看到一片森然的骨头。

“我又没怪你，哈哈。”十六笑得很开心，“我本打算等你十八岁生辰时跟你好好算算的，只可惜呀，还有十六天呢。”

修云安摇摇头，“师姐，我从不过生辰。”

“小孩子怎么能不过生辰呢。”十六抬起手来像是要摸摸她的头，然而抬到一半就没有力气了。

修云安下意识地要接住，却被十六躲开了。

“脏，别碰，我知道你最爱干净了。”十六见她还要抓，便叹了口气，“而且你一碰，我更疼了。”

修云安不敢动她了。

十六笑得弯起了眼睛，“小呆子。”

修云安任由她笑，沉声求她，“师姐，吃颗丹药好不好？”

十六眨了眨眼睛，“我内里早被那些蜘蛛啃噬了，不过是借着修为留了口气。”

修云安眼睛疼得厉害，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只能这么死死地盯着她。

“别这样看我，太渗人了。”十六喃喃道：“我真想锤死岑无双那个王八蛋，这个混账东西……”

修云安张了张嘴，“为什么？”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十六笑眯眯地看着她，“安安，师姐好想看着你长大变成很厉害的修士啊……”

“我会的师姐！我一定会变得很厉害的——”

修云安话音未落，方才还跟她说话的十六突然就没了声息，整个人飞速地腐败，尚未等修云安反应过来，一道火焰自尸骨内里而起，不过瞬息。

修云安近乎崩溃地向前一抓。

手穿过星星点点的尘埃，什么都没抓住。

往生海碧波荡漾，春日的魔境日高天长，而她的十六师姐，就这么从世上彻底消失不见了。

修云安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当年，三百年的时间太过漫长，那短短的十几年时光，更像是少时恍惚而过的美梦，梦醒了便也就罢了。

然而她低估了这梦的威力。

修云安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见了封若。

“师父。”小姑娘笑得灿烂天真，“你怎么才醒过来？”

“嗯。”她低低地应了一声，“若若，过来。”

小姑娘顺从地扑到了她怀中，乖巧地亲了亲她的脸颊，声音软绵，“师父，我好喜欢你。”

修云安身体一僵，握住了她放在自己衣襟上的手。

“师父，好师父了，求求你好不好？”小姑娘将手轻轻地点在她的喉咙处，指尖轻轻地划过，声音不自觉带上了媚意，“明明你也想要我，师父，我帮你解了那情毒……”

修云安眸光一厉，扯住她的胳膊将人掼到了地上，清霄剑出鞘，抵在了“封若”的咽喉上，冷声道：“何方妖物？”

“封若”咯咯地笑了起来，声音也变得嘶哑难听，“修云安，哈哈哈哈哈！原来你也不过如此！表面上道貌岸然，私底下竟对你那徒弟怀龌龊之心，哈哈哈哈哈——”

修云安一剑挥下，破开了眼前的画面，脸色冷如寒霜。

“小师叔！”宋临渊一把封住她的穴道。

修云安吐了口污血出来，目光清明，她用手背抹掉嘴角的血，“无事。”

凤凝递给她一瓶丹药，修云安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小师叔，身体要紧，这是岑师叔留下的。”凤凝冲她讪讪一笑。

修云安接过丹药，看都没看，便倒了一半进嘴里，看得一旁的宋临渊和凤凝是心惊胆战。

“封若呢？”修云安环顾一周，没有看到封若的身影。

“去入口处休息了。”宋临渊道：“陆师伯说她没有性命之忧。”

修云安点点头，继而冷声道：“查出是谁了吗？”

凤凝摇摇头，“往生蛛离了往生海水无法存活，来历十分古怪，这秘境之前开放过许多次，和魔境无甚关联，若是真是有心人放进来，单凭一人恐难成事，难不成”

“谁说往生蛛离了往生海无法存活？”修云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