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皇帝在这种情况之下还保留着一丝清醒。

只听他疾声打断景迢的话道：“不可能！你不会是皓儿！皓儿没有理由杀我，这对他没有任何好处……”话说到最后，他自己都有些不确定了起来，声音也弱了下去。但随即又补上了一句，“至少现在，他不可能杀我！”

景迢直起身，懒洋洋地说：“还不是都怪你？把那个慕云深放去沂州，他在那儿混得可是风生水起，若不除掉他，这天下就得易姓了吧？”他又笑了笑，“我确实不是虞皓，但是你觉得，这么严密的守卫，还有谁有能力让我这么顺利地到了你面前？”

他看着皇帝渐渐僵硬的神色，心情大好地补了一句：“看你快要死了，多告诉你一点也无妨。要除掉慕云深，只要我在杀掉你的时候，留下一点儿自己是慕云深的人的证据，不就一切好办？至于你那个好儿子……现在正在养心宫演他的孝子戏码呢。不然你以为他为何要今日大费周章把你搬到这儿来？”

皇帝的眼睛瞪得很大，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景迢的脸，抖着声问：“你，你真的是虞皓派来杀我的？这个逆子，真的有胆量弑君弑父？你……只要你今日不杀我，等我出去，我定然杀了这个逆子，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景迢一只手握着匕首，厌恶地拨开了皇帝的手。

他的声音瞬间转冷，匕首在灯光的反射下闪着银光：“我为什么要放过你？你在杀先太子的时候，可曾因为他是你的亲兄长而手下留情？！”

当“先太子”三个字从景迢口中吐出时，明显就看见皇帝的神色变了，他脸上的神色混合了极度的震惊和恐惧，使得他的整张脸都变得扭曲了起来。他的口中甚至都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只能结巴着从喉咙里挤出：“你……你……你是……他的……”

附近宫殿里的侍卫因着这里的骚动被吸引过来，原本被困在殿中的嫔妃们，有的胆子大的也往这边凑。

虞皓大步迈入养心宫，直奔寝殿。明黄色的帷帐一掀，映入眼帘的便是他特意安排的、武功在御林军中数一数二的侍卫的尸体。

他要是还不知道自己反被人算计了，他就不是虞皓。

虞皓立刻转过身，厉声吩咐一旁负责养心宫守卫的侍卫长：“立刻搜查附近各宫！什么线索都不要放过！”一边说着，他一边疾步朝外走，“从此处调一半人迅速赶往文安阁！文安阁那边有什么消息传来吗？”

身后的随侍立刻回答道：“回殿下，暂时……没有。想必还在掌控之中。”

虞皓听得，唇依旧紧紧抿着不见放松，只是往文安阁去的步伐又加快了些。

已经顺利进入皇后寝殿中那个密室的慕云深，正在仔细地搜索着里面的一排排琳琅满目的架子。

与皇后在曾经人前表现出来的完全不同，这间密室里，除了大大小小不知里面是何物的精致盒子以外，就是一排排的、整齐的古医书。

不出所料，慕云深在这些盒子里发现了传闻中的红梅散——便是那种让成宁侯府满府尽灭的毒药，甚至还找到了已经被烧掉一半的残全不全的配方。

他已经探索完了一大半，却依然没找到想要找的东西。待他拿起一本尤为古旧的药书，匆匆翻开，才扫到里面用更为古老的篆体写就的四个字——“噬心乐香”时，忽然隐隐听见了外头许多人奔跑和呼号“有刺客！抓刺客！”的声音。

习武之人的感官都比常人要更敏锐许多，所以即使他身处密室之中，也依然能捕捉到凤宁宫外较大的动静。

慕云深的手顿了顿，视线离开了手中的古籍，凝神倾听外头的声音。今夜宫中的骚乱他们是有预料的，甚至这骚乱就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只是……这些人的脚步声似乎显得十分杂乱，并不是都朝着养心宫而去，大部分却是朝向了另外的方向。

慕云深顿觉不对，再估算了一下自己与饶如卿三人分头行动后经过的时间，发现这骚动来得要比几人计划得早上不少。

各种可怕的猜测瞬间充斥了他的思维，让他顿时慌了神。

他把手中的古籍往怀里一塞，就匆匆转身往密室口返回。离古籍不远处的角落里，有两个精致的小盒子静静地躺在那里。

慕云深从密室顺利地回到了皇后的寝宫。

站上地面的时候，宫外杂乱的脚步声和人声愈发清晰，他思绪纷乱，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根本无法凝神去关注帷帐后的皇后是否还好好地熟睡着。不过——倒也不需太过担心，皇后太久没有出现在人前，今夜即使皇帝驾崩，她不及时出现也不会有很大的问题，所以慕云深下的是重药。

他转身，将密室入口恢复原状。因为心急，手抖了一下，没能扶稳与机关相连的一个小花瓶，在它要落地前，慕云深还是稳稳地接住了它，将它放回了原处。

嘈杂声中，他没有听见帷幔后响起了一声细不可闻的清脆铃声。

外头虽然已经乱作一团，皇后宫中的这些侍卫和宫人们却依然一个个的做着自己的事，恍若不闻。在这与共外对比强烈的诡异的安静中，慕云深如一阵风般掠出了这座死气沉沉的宫殿。

外面星星点点的火光、杂乱的脚步声和“抓住刺客”的喊声越来越近了，饶如卿已经闪身进了屋，看着站在床前的景迢和瘫软在床榻上的皇帝，将眼中的情绪尽数隐去，只低声提醒：“时机差不多了，动手吧。”

一片混乱中，青雀游刃有余地与身周聚而复散的侍卫们周旋，在听见由远及近的一叠声“见过太子殿下”之后，他一剑收割了周围的几条命，随后也转身掠出了文安阁。

“刺客跑了！”“快抓住他！”“太子殿下，务必小心！”

场面更加混乱，许多侍卫从其他地方聚集到了太子身边，另一部分朝青雀离开的方向追去。皇帝屋前原本的侍卫早就被杀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侍卫多是后来赶来、并不知道屋中是皇帝。因此屋子前面呼啦啦又跑出去了一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