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春,赤脚奔。
从医理上来说,云惠很想不通为何会有这样一句谚语。立春后,天也还寒着,甚至还会飘几场雪,如何就能赤脚奔了?
莫不是古人的性子比较急?
如今来看,那其实是人们对新年伊始心怀期盼的表现。
有所期盼,生活才有奔头。
小院里最有奔头的非月巴莫属,昨个儿立春没吃着的东西,今儿一样都不能差。为了迎接新春,感受春天的气息,定要吃上一些春天才有的新鲜菜品。
“主子,今儿这桌‘咬春宴’,荤素搭配,凡可咬可食可补之物皆在席内。公子说弥补咱昨日的损失,嘿嘿~”
月半一瞧那小神气样儿就忍不住想补刀:“我瞧,是弥补你的损失罢。”
“哎呀!~月半姐姐~~”
小神气扭扭捏捏拽着月半的衣裳直撒娇,惹得云惠心里也直痒痒,板直身子一脸正色丢过去一个埋怨的眼神:“月半,你也真是的!”
小神气一听主子要给她撑腰,撒开手就朝云惠靠过来,正要朝月半扬扬下巴就听到了云惠的后半句:“瞎说什么大实话!”
“……”
月半也是一愣,再一反应忙用双手捂紧自己的嘴,不让笑声喷出来。想笑又怕太打击月巴:“哈哈…月巴我真的忍不住了…”
“哈哈哈哈~~”云惠可就没她那么厚道了,补完刀就捧腹大笑停都停不下来。
一片大笑中,唯独小神气被雷得乌漆嘛黑甚是委屈:“呜呜~主子您又欺负我!~”
擦擦眼角被挤出来的笑意,月半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想再补一刀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呵呵,何事如此好笑?”温声先达,白衣后到,就见云苏端着一个琳琅满目的大盒子进来后放在圆桌的正中间:“酱肉铺刚送来的苏盘,卷在春卷里吃最好不过。”
月巴直盯着盒子两眼放绿光,哪还有什么委屈。美食在此,一切皆浮云!
那盒子里分格码放着熏大肚、松仁小肚、炉肉、清酱肉、熏肘子、酱肘子、酱口条、熏鸡、酱鸭等。云苏已经改刀切成了细丝,卷在春卷里甚是方便。
如今桌上除了咬春的主角白萝卜,春饼春卷,还配有肉丝炒韭芽、醋烹绿豆芽、素炒粉丝,摊鸡蛋等家常炒菜。再加上中间的盒子菜,这一桌咬春宴也称得上“十分丰盛”了。
别说月巴直接被秒了,云惠都瞧得直咽口水:“都快坐,人都齐了,咱们开吃!”
一声令下,四人齐刷刷的围桌而坐。
“主子,您先吃点萝卜咬春,据说咬了春整个春天都不会犯困呢。”
这都能与春困扯上关系?
古人活得可真有意思。
云惠笑着先动了一筷子:“大家都吃吧。”随后,大伙开始上下其手。
萝卜赛梨,立春这一日,不分男女老少都讲究要买个萝卜来吃,叫做咬春。因为萝卜味辣,取古人“咬得草根断,则百事可做”之意。
“主子,我给您包个春卷~”说着,月巴将那薄饼从中间又揭成两张,卷上多种肉丝菜丝包得满满当当递给云惠。
接过春卷正要入口,云惠突然想起:“上面那两位可有安排?”
“主子放心,公子早将他们安排妥当了~”刚说完最后一个字,月巴就用春卷将自己的嘴给堵上了。
有一种人,看她吃得那香劲儿就很下饭,吃嘛嘛香,月巴就是这种人。只要用膳时有月巴在,人人都能多吃半碗饭。
用得差不多了云苏才轻叹:“这咬春虽多以白萝卜为主,可食荠菜才是最佳。昨日在郊外没能走远,不然去麦田边的向阳处寻寻,定能挖些回来。”
月巴一听跟着附和:“公子说的对!荠菜炒鸡蛋可好吃了!还...还可以用它包煮饽饽!”
“宁吃荠菜鲜,不吃白菜馅?”
“嘿嘿,主子您怎的这都知晓?”
云惠敲了敲月半的小鼻子逗她:“自然是你家主子我神通广大咯!~”
“嗯嗯,主子说的都对!”
“那吃完咱再去趟郊外,挖些荠菜回来和猪肉做馅儿包煮饽饽吃?”
“哇!~那定十分美味!”
“哈哈~那可不止如此。春天正是肝旺之时,饮食宜选用一些甘、微温之品。这荠菜性温主利肝气,补心脾,且明目益胃,可是一宝!”
“那我待会定要多挖些!”
对于这点,大伙倒是都没意见。
午时过后,趁着阳光还暖和,四人驾车从西城门奔郊外而去。快马加鞭了一个多时辰,云苏将马车停在了一处有山有水还有田的地方。
“主子,我带月巴去那边田里挖荠菜,您先去那边的水中亭上歇会儿。”
“嗯。”
云惠边走边眺望远方,眉开眼笑说不出的自在。
没多远的山峰上飘着一抹微云,冷溶溶的山有了星星点点的绿,阳光正暖,春风和煦,空气甚是清新。小桥之下流水潺潺,更加衬托了画眉那好听的鸣叫声。
“云苏你听,那叫声高亢洪亮且婉转多变的定是公的,而低沉且沙哑魅惑的才是母的。”
“画眉不开口,神仙难下手。”
“嗯嗯,世人所言不错,想分辨画眉的雌雄,最好且最简单的办法便是听它们的叫声来判断。”
“那你听不出本贝勒的声音?”
“..……....”
该来的迟早都要来,只是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堂堂四爷居然追到这荒郊野岭的地方来,看来是场硬仗啊!
云惠端起笑脸转身朝胤禛行礼:“民女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
“不吉祥该如何?”
“......”管你如不如何,先免礼好不好?
胤禛围着半蹲的人边转边评判:“昨日说你跑得快,当真没说——”云惠假意整理发髻,细腕抬起,袖角滑落,那圈狰狞恐怖的淤青恰巧映入胤禛的眼帘,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四爷,民女能起了吗?”
胤禛沉吟:“免礼。”
“四爷您坐。”说完自顾自地绕到对面先坐在了石凳上。
胤禛也跟着落座,等着云惠朝他抱怨。
一炷香过去了,风过无声。
一盏茶过去了,画眉和鸣。
女子受伤后的抱怨和责备,云惠一句都没有。只是用右臂支着下巴,唇角微勾的盯着他,左手那几个肤若凝脂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在桌面上。
胤禛蹙眉:“你...”
“嗯?~~”云惠故意拖长语调,近似撒娇。
轻咳过后,胤禛继续:“俗话说春争日,夏争时,一年大事不宜迟。”
“然后呢?”
“云惠,本贝勒从未等过任何女人,你已经破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