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烟缭绕在整个雅间弥散开来，沈书婉眼神时而茫然时而认真。

许久过后，她才动了动嘴，开始慢慢地、悠长地回忆。

“大胆！现在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可要狡辩的！”

“书婉既然没有做过又何来狡辩一说！那丫鬟本来就是十三皇子的人，他要想陷害我，岂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二姨从头至尾都没有听书婉说过一个字，就判定那玉佩是书婉偷的未免太过荒诞，我沈书婉怎么说也是沈家之嫡女，绝不可能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放肆！你居然对我大呼小叫？你这意思就是我难为你，不想让你好过了？还是说你觉得十三皇子诚心要你难看？”

“书婉不敢，也没有这个意思，只不过就事论事罢了。二姨若是想要嬷嬷们动手对书婉屈打成招给十三皇子一个交代，那书婉就劝二姨死了这条心，我没有做过的事，绝对不会承认！”

“哐当”一声，伴随着瓷片破裂的声音，隐隐有血的味道顺着花香漫开而来，沈书婉没有在意额头上渗出的血迹，瘦弱的背脊挺得直直的，正如她说的，她乃沈家嫡女，绝不可能在外人面前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

“沈书婉目无长辈，出言不逊，不遵女戒，不思进取，来人！给我家法伺候！”

一下，两下，三下......

倔强的少女趴在长凳上，素色的衣衫很快就被鲜血浸透，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重重地砸在地上。饶是如此，她也依旧死死咬住嘴唇，不曾开口求过半个字。

空荡的院落，凋零的繁花，他站在远处的树底下望着浑身是血的少女在长凳了趴了很久，才艰难地想要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却又由于体力不支而且剧烈的疼痛感，重重地摔倒在了地面上。

就这么一次又一次地摔倒，爬起，又摔倒，又爬起。不知多少次失败以后，她才好不容易地站了起来，又重重地跪在了地上，整个身子又重新趴到了地面。

尽管颤颤巍巍，仿佛只要风一吹就会倒下似的，可背后散发出的那股坚强与倔强却不容得任何人去鄙视、小瞧她。

陈天赐心中一动，转过身正欲离开这萧然的院落，最终还是没忍住又转身走到她跟前，眉心一低，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说：“方才你若是识相些，倒还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凄惨。”

他的本意是好的，在宫中他常听那些老嬷嬷对犯了错的小宫女这么训着，想着这话虽然有些不悦耳，可总归也是为了她好。

沈书婉闻言身体微微一震，缓缓抬头至他衣袖口绣着精致的金色蟒龙刺绣，扯出一抹嘲讽的微笑：“我今日才知十三殿下有在女眷闺阁中看人笑话的癖好，殿下平日里都这么闲么？”

不仅没有接受他的好意，反而两句话噎得他无从开口，他气急败坏，良久才干巴巴地说道：“你不要这么不知好歹，你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就应该知道得罪了我不会好过。”

沈书婉听后不耐烦地问道：“难道殿下觉得这天下所有事都能顺了殿下的意？难道我对殿下百般顺从我的日子就好过了？殿下若是喜欢言听计从的人，宫中的宫女奴才嬷嬷哪个不是？何苦来我这碰得满鼻子灰？”

被她这么毫不客气地回怼，他在这之前何时受过这种顶撞，顿时怒火中烧，恨不得立马冲上前去一把掐住她的喉咙，沈书婉那副高高在上毫不示弱的模样让人真的很不爽，他就不信面临生死时她还能做到这般淡定。

不过想归想，并没有付出实际行动。陈天赐气得咬牙切齿：“你，你别后悔！”

沈书婉眼里闪过几丝讽刺，目光落在他袖口处未动，她费劲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次她没有再倒下，兴许是因为有人在面前，尽管现在很狼狈，但她也容不得自己在他人面前服软。

她从始至终都未瞧过他半眼，浑身是伤却依旧倔强地挺直腰板的女眷，与身边雍容华贵满目清风的殿下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沈书婉经过他的身旁走向自己屋内时冷淡地说道：

“十三殿下的玉佩沈书婉确实不知，我也不知为何殿下的丫鬟会一口咬定就是我拿的，清者自清，我言以至此，信或不信随你。”

今天她刚将洗好的衣服晒好正欲回屋，却正好被一慌里慌张从她院子里跑了出来的丫鬟撞到，她还刚奇怪着刚抬头就望见一个穿金戴玉浓妆艳抹的女人满脸怒气地走到她跟前，沈书婉不用抬头，低头光瞧见那双镶了两颗亮闪的宝珠的绣花鞋，就知道是谁了。

“沈书婉，你胆子不小啊，竟然敢偷东西了！这些年好样没见你学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倒是得心应手了啊！”

那刺耳的声音传至耳里如同针扎，沈书婉一声冷笑，她就知道只要她这位二姨找她，定没什么好事，果然，这不又找她麻烦来了，这次居然还质问她偷了东西。

“二姨何出此言？书婉整天可够忙活了，哪有什么时间能够做二姨口里所谓的偷东西。”她满脸漠然地从地上起来，全程连面前那个专横女人的眼睛都没瞅一眼，她拍了拍身上的灰，虽然依旧微微低着头，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股孤傲的劲却让人，尤其是她这位一直看她不顺眼的二姨更加怒中火烧。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骤然响起，吓得周遭的丫鬟们更加低垂下了脑袋，有的眼里满是幸灾乐祸，是嫡女又怎么样，还不是在这府里活得连半点尊严都没有，连一个普通丫鬟都不如，真不知道她这些年是怎么在府上活过来的。丢人！

有的则是替沈书婉感到悲哀与心疼，唉，这大小姐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幼年丧母，从小就缺失母爱不说，可连老爷都不喜她，所以才任由着这二夫人胡作非为，对二夫人的刁难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被十三皇子的丫鬟告状偷了十三皇子的东西，二夫人更加不会让她好过了。唉，算了，我们自己都是个丫鬟，没必要为这沈家的嫡女担心这担心那，尽管这个嫡女混得连丫鬟都不如。

也有的则是一脸平静，沈书婉再怎么不受待见，可在这府里还是有嫡女这个位置给她，既然身份还在，那就是丫鬟们的主子，哪有丫鬟去心疼主子处境的道理，丫鬟最重要的事就是要会看人眼色，分得清自己的处境和身份。

看吧，就连旁边的仅仅几个丫鬟都对沈书婉有着各种不同的态度，蔑视，看不起，同情，冷漠，这也就从另一个方面很好地说明了这个二姨娘这么嚣张跋扈是有一定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