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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风而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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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大大小小的庭院错落有致,相连相分,不过如今,人们都在讨论着一件事情——年轻的挽妃,或许真的要陪葬了。

宫中人的冷漠劲儿一览无遗,小宫女抬着盘子走动时都在互相讨论着这件事,小厮们也多半都庆幸着自己不曾在婉云宫当差,否则还不知那疯魔了的挽妃哪天会抽死他们呢,侍卫们铁面无私,宫中的娘娘与他们无关。

谢挽之搬出了婉云宫主殿,住进了偏殿,主殿被皇后,哦不,太后娘娘安排给了一个平时很会拍她马屁的嫔妃——那妃子的位份还没有谢挽之高......

总之,挽妃失势了,或许说,挽妃从未得势,一切都是因为皇帝的宠爱,当真是成也帝宠,败也帝宠......

宫中的谣言甚至已经传到宫外,虽不至于天下皆知,但是京城的百姓都清楚,是那挽妃克死了皇上,那挽妃是天降的灾星,至于流言蜚语背后的主谋是谁,已经无人深究......

在谢挽之对那小厮痛下杀手当天晚上,宫外便传来了一封来自谢国公府的信。

上面是谢国公的字。

谢挽之的手微微颤抖着,她不知道自己又将失去什么。

“孽女挽之!”

谢挽之看到称呼时就笑了,她当真是孽女啊。

“吾生两女,一克父克母!一无礼疯魔!”

谢挽之把信纸的一角捏出了一道痕迹......

“当真是吾不幸!是吾国公府不幸!是天下不幸!”

谢挽之眼眶很干,连半点泪珠也滚不出。

“此为绝情书!”

谢挽之此时想到了谢恨之,她又可知道自己被代表着和姐姐绝情了呢?

“孽女谢挽之自此不再是本国公之女!自此其生死有命再也不准踏入谢国公府一步!”

全信于此,不过百字而毕,或许谢国公也只是画了一柱香的时间就已经落笔了吧......

信纸从谢挽之指尖跌落,谢挽之觉得好笑,自己早就应该知道,府里的续弦夫人是太后的妹妹,父亲,哦不,谢国公应该能很快做出抉择。

更何况昨日她才在宫中染了血腥,正值皇上殡天之际,她犯了大忌讳!谢国公一家自然也害怕牵连到他们,更何况听说那续弦夫人已经生下了男孩儿......

谢挽之是半分也不后悔的,那等恶奴,欺主欺君,要了他的狗命也是应该的,再说了,太后早就看她不顺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不会真的以为若是自己不杀小厮就能活下来。

只是,只是......

只是她真的很想谢恨之,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了,她一袭嫁衣出了府,便再也见不到小包子长成风姿卓绝的少女了,只希望她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国公府能安安稳稳长大,嫁个如意郎君,平平安安度过这一生......

谢挽之面前是太后刚刚送来的毒酒,谢挽之只为太后感到悲哀,陪葬一般都是活葬,她谢挽之能让太后为她破了例也的确是本事。

人生中的最后一次落日显得越发好看,枝头上还微微挂着点光而太阳却已经看不见了。

谢挽之缓缓低头,复又捡起谢国公送来的那封信,她还有种希望,她还有种直觉!

忽而谢挽之似乎想起了什么,疾步跑到自己宫里的小厨房。

谢挽之用仅有的木柴生了火,虽不如当年在寺庙里熟练,但就算是小小的一簇如今也够用了。

谢挽之把那信离火一尺远慢慢烤灼着,此刻谢挽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有耐心,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期盼,都焦灼......

不过时间没有让她等待太久,莫约一柱香后,焦黄的痕迹出现在那薄薄的直面上。

那焦黄的痕迹......是一直画上去的小猫......

谢挽之把信放在胸口处终是泣不成声。

那是姐妹俩在寺庙时研究出的方法。

因为两个小女孩总是偷鱼,也偶尔会有被抓到的时候,这时往往是谢挽之承担下一切,然后便被关在院子里不许出来,而这时谢挽之就会用柠檬汁在纸上写上痕迹,叫小沙弥带给门外的谢恨之。

柠檬汁写在纸上没有痕迹,小沙弥看不见字,虽然疑惑,但也还是一直为谢挽之和谢恨之传信。

而谢恨之用火苗微微烤灼纸张,就会显出图像。

谢恨之看不懂字,所以谢挽之就用画图指导着谢恨之去找谢挽之藏在各个地方的食物。

这是独属于两个人的暗号......

谢挽之的眼泪还没落到了那小小的火苗里,外面天光渐暗,这一小簇火团就是她唯一的光。

她甚至可以想象出谢恨之小小的一团该是偷偷藏着趁着大人们不注意,才悄悄在这信纸一角画上这个小猫。

谢恨之不识字,若是识字,看到了这信上的内容,必定会鼓起勇气撕毁,定不会让谢挽之看到半分半毫。

其实当谢挽之看到这封信时,才是解脱,她再也不是国公府的小姐,她可以随着母亲远去。

但是当那只小猫的模样出现在纸上时,谢挽之却萌生出一股毁天灭地的恨意!

她恨她太弱小了!终是没办法护佑谢恨之一生一世。她恨她太天真了!深处深宫却以为不争不抢就可以安然一生!

谢挽之慢慢走出小厨房,那杯毒酒还纹丝不动的放在她卧室门前,甚至连个监督她喝下毒酒的人都没有,或许在太后看来,她谢挽之不过是具失去了灵魂的躯体,甚至不需逼迫就可以自己赴死。

谢挽之觉得可笑,这满城寂寥,谁来还她一生光景!

于是谢挽之任了人生中的第三次性——她一脚踹开了那在托盘里的毒酒。

酒杯破裂,酒液飞溅而出,因为皇上殡天,这几日宫中都是花白一片,谢挽之也不例外穿了一身白衣。

只是现在那已经不是白衣了,下午小厮的血渍染红了衣角,如今那剔透的酒液再一次加深了颜色。

谢挽之上身纯白,下裳血红,她是迎风的野蔷薇,一天之内,她杀了一个人,忤逆了一个人,离开了一个人,思念了一个人。

......

“我最喜欢的挽之姐姐,千万不要失望伤心,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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