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久了，这件事便消停了一段。

除夕过后，人们也渐渐忘却了那段日子里噩梦般提心吊胆的时光。

姑娘们也安下心来，过上了原本正常的生活。

这里很快便迎来了新的春天，温暖着寒冷已久的城镇。

秋落楼开始无人问津，也再没人口耳相传那个年少有为的郁三爷。

郁秋谪只在那些人眼里神一般存在了短短的一段时间。

罗雨承再也站不起来了，但是没抓到高和却成了一个心结，根深蒂固。

他依旧在查那些案子，翻阅着所有有用的线索。

在阳光明媚的一个早晨，警厅收到了一份文件，文件上标明了一个地址，罗雨承带着警厅的人们搜查了那里。

那是花容藏着那些女孩首级的地方，罗雨承在那见到了花容。

她似乎憔悴了许多，原本倾城的容貌，多日不见，再找不到那种意气风发的意味。

罗雨承下令抓捕了花容，数把枪支对准了她的脑袋。

花容的表情里没有太大的吃惊，仿佛一切都已经料定的了。

罗雨承知道，那份文件一定是花容自己送来的。

他知道她不想再继续助纣为虐，却想一个人扛下所有的罪责。

纤细的如莲藕般的手腕被铐上了冰冷的铁链，她并不害怕，甚至有一些觉得解放。

她再也不用面对着那些，手上也再也不会染上无辜的鲜血。

也再也不用整夜无眠的噩梦，闭上眼就是那些稚嫩的正处于花季的面孔。

花容回头看了看架子上的那些“艺术品”，深深皱起了眉头。

“对不起……”

花容离开了地下室，阳光照耀在她倾城的脸上，她眯了眯眼睛，下意识地抬起手挡了一下，还好，还好一切都还如此，不算太晚……

“值得吗？”罗雨承点燃了一根烟，将烟圈吐了出来，松了一口气。

花容没有说话，只是突然笑了，回应似的点了点头。

在罗雨承看来，花容跟那些期待爱情的姑娘没什么差别。

她是高和从黑市上买回来的，她只希望高和多看她一眼，这样让她做什么都愿意。

在场的所有人都替她惋惜着，自始至终，高和都从未出现过。

罗雨承的心结也还未解开。

毕竟，真正该正法的人还没出现。

花容被关进了暗无天日的牢房，绝美的旗袍换成了惨白的囚服。

她站在角落里，唯一的窗口洒进了阳光，落在她的身上，格外的舒服。

“花容小姐。”

一个好听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知道是谁，甚至有些惊讶她会来看她。

“我给你带了好吃的。”云衣推开了牢房的门，把糕点一样一样地摆在了地上。

“这里很黑，你很害怕吧。”她自顾自说着，还拿了一块糕点放进自己的嘴里，在向花容证实糕点的安全。

花容也拿了一块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眼眶慢慢湿润。

害怕，害怕极了。

这个有老鼠，有各种说不出名字的虫子，她只是想不到，云衣居然会来看她。

“别着急，慢点吃。”云衣倒了杯热茶，让她好咽下这些干巴巴的糕点。

“花容小姐，高先生已经离开这里了……”云衣酝酿了许久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花容手中的糕点滑落，滚到了地上。

先生他……真的放弃自己了吗？

云衣上前搂住了花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可怜的姐姐，别害怕。”

她知道花容从来不想害她，只是没办法，她爱高和的方式已经不对了，可是那仿佛形成了模式，她也没法改了。

云衣不会原谅她，不会原谅她把自己带到了那个疯子面前，害得她差点没命。

她不像戏文中的女主角那么好心，她知道那样的角色一般后面的下场都不算好。

可是没办法，她看到花容仿佛被全世界丢弃了，就一阵心疼。

花容她再怎么该死也逃不过法律的制裁，可是这么对她，比要了她的命还要痛苦。

云衣讨厌她，但不代表自己的喜悦应该建立在她掉落深渊的处境上。

“对不起……”花容重复着这么一句话，云衣听见了，但不作回应。

她没有权利替那么多人原谅她。

那些失去生命的女孩，也应该嫁为人妻，与夫君举案齐眉。

可终究是没机会了。

警厅向全城公布了文件的内容，审判了花容的罪行，三年后行刑。

美人终究锒铛入狱。

郁秋谪坐在云衣的身边，让她把头枕在他的腿上。

身边所有都美好得像梦境一样。

“三爷。”云衣甜甜地唤道他的名字，手中摆弄着一旁摘的野草。

“嗯？”

“我爱你。”

她从剧院里看到，相爱的男女都是这样互相表白心意的，直接，而不含蓄。

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载，有些话藏着不说，若是哪天，没机会了怎么办？

“我爱你。”郁秋谪整理着她额角的碎发，眼中干净得能看得清云衣的容貌，眼神温柔似水。

为什么不是“我也爱你”？

郁秋谪对云衣的爱向来不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因为她钟情于他，所以他也应该心悦于她。

那是一种即便云衣心系他人，他也岿然不动的感情。

云衣的眼睛里有星辰，那一刻，胜过了他生平所见过一切美好得山川河流。

有些人，一眼便是万年。

在那之后，听人说城外多了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总压低着帽子，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

他经常站在城门外驻足观望着，眼睛里描绘不出是什么滋味。

是老去的不甘，还是心爱之人已经不在身边的落寞。

没有人愿意靠近他，也没有人敢靠近他。

他像一个孤魂野鬼般活着，虽依旧腰缠万贯，却总活的像个假人。

他总在想，到底哪里出了差错，以至于一手好棋，满盘皆输。

“语芙……”他想起了她真正的名字，后悔莫及。

为什么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弄丢了唯一一个掏心掏肺对她的人。

高和离开不久后，在一个夜晚，挥刀将那江湖骗子灭了口。

至于什么原因，应该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为他换上了自己的衣服，烧毁了他的脸，将能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都放在了他身上。

次日警厅的人找到了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只能判断死的人是高和。

而他却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切，不动声色。

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