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冬明月长的却是天生丽质。

严格来说，冬明月不如杨明月漂亮，气质和五官都差一大截，但换了灵魂后，那双属于旧派捞女都争先恐后模仿的亮晶晶的眸子，和杨明月十分之像。

等人都走了，天色暗下来，病房熄灯，杨明月抬手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子。

祭奠过往自己不要脸的人生。

给被自己占据身体的冬明月道歉。

“我再也不靠男人了。已经大富过一次，就够了。”

自言自语之后，掀开被子盖到肩膀，虽然脸火辣辣的，但杨明月睡了非常香甜安稳的一觉。

然后，在这个夜晚，杨明月梦见了冬明月。

如白昼一样的圆圈里，站着冬明月，她伸出食指，指着站在黑暗里的杨明月。

“跟妈妈住在一起。不要跟爸爸。”

冬明月给杨明月下了指示。

接下来，杨明月惊疑地听完了冬明月对自己的要求。

“我对爸爸根本没有亲情，他连我读哪个学校都不知道，从小就根本不关心我。他在外面早就有私生子了....”

“我要你去和妈妈住在一起，并且为我报仇，我要他们全家不得好死。”

冬明月的灵魂怨毒地看着杨明月。

杨明月迟疑：“可是你爸爸对你还不错.....”

“你懂什么？！——都是假的！假的！假的！”冬明月突然捂住耳朵大叫起来，叫声刺耳而怨毒绝望。

这一刹那，杨明月突然化身成为跌下高楼前的冬明月，原来，她是被她亲生父亲推下楼的。

“本来一定要死的，就算不死也是瘫子才对。”

亲生父亲转头就对带着私生子要进驻本家的小三抱憾地说。

小三长着还算看得过去的脸，小家子气十分浓厚。

并没有穿着貂皮、闪亮亮的裙子，反而是残酷地笑着，假意温柔的老绿茶。

如果是锋芒毕露的狐狸精也就罢了。

反而是这种怎么看都很普通的保姆型女人，居然打败了冬明月那身为科长的美貌女强人母亲。

冬明月的亡魂一身白裙，站在杨明月对面，双目赤红。

“你要帮我报仇！从现在起，你就是我——我给了你生命，你要为我孝敬我母亲，不然我会让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冬明月原主本该是十七岁的花样年华，却爆发出凄厉女鬼的怒号。

那张素净面容如白芙蓉一般，却逐渐流下血泪。

——“！”

杨明月从梦中惊醒。

一身的冷汗，坐起来都没有力气，躺着像被鬼压床了一样。

但是....此刻，她完完全全体会到了冬明月的彻骨恨意。

她与原主的残魂融为一体，她对她的恨照单全收。

现在，杨明月就是冬明月。

咯吱咯吱....杨明月恶狠狠握紧了床单，竟然生生将被单抠出一个洞来。

白天那对令她羡慕不已的知识分子爷爷奶奶，或许是不知道真相的。

但在冬明月记忆里，其实爷爷奶奶也不过是半年出现一次，没有那么亲。

这个家，早就分崩离析。

最深层的血泪记忆分至沓来，杨明月痛苦地下床，踉跄到卫生间，打开灯，眼睛受不了强光刺激，淌出眼泪，但心里却分外难受，就这么抱着门哭起来。

好像要把亡主——真正的冬明月所有的恨意都哭出来一样。

杨明月哭到最后满脸都是眼泪，眼里都是血丝，脑中不断闪回父亲推冬明月下楼前的话“你要好好学习呢，高考能考六百分吗？”

然后转身假装抽烟，突然一把将她推下楼。

冬明月坠下楼的瞬间，最后是看见了父亲冬泽那张看陌生人一样的脸。

-

从小，冬明月的父母就充满争吵，冬泽依托其妻林凯丽家，飞黄腾达，回身就立刻离婚、害死亲生女儿只为抬二房进家门。

私生子，是男孩，是香火，名叫「冬世泽」，从名字看就占满了冬泽的全部期许。

冬明月十七岁，高三。

冬世泽十五岁，高一。

.....

——我要他们家破人亡.....家破人亡！

心里蕴满冬明月的遗恨，杨明月也决定担负这责任。

她愤怒地抠着门板，眼前突然亮光大闪，护士和附近的保安急切地围过来，护士长都惊动了：“大小姐您怎么了？快起来，地上凉啊。”

大衣披了过来，女护士们七手八脚给明月抬回床上。

给她量体温，送上热水袋，干净的热毛巾擦脸，感觉发热又拿来了葡萄糖和点滴的准备药剂，好几个实习护士端着水杯站在旁边，大眼瞪小眼。

“好大的排场呢....”

“因为是冬局的独生女嘛。”

听着他们的议论，明月闭上眼，他们还不知道呢。

私生子现在还没有进入家的入场券。

不论如何刚离婚就接这么大的私生子回家，太影响仕途名声了。

但如果是独生女儿死掉，大家就会觉得“幸好还有私生子”。说不定还会演一出“子寻父”的假戏。

女儿死掉的话，前妻林凯丽也会悲痛交加，不会有精力管私生子的吧。

冬明月他爹也真狠。

杨明月任由护士们把事情闹大，第二天，冬家爷爷奶奶，林凯丽也算冲破阻碍来了。

毕竟冬明月已经据说「半夜梦游痛哭」了。

“妈妈，我要和你一起，我不要爸爸监护我。”

冬明月抱着林凯丽哭。

她偷偷在林凯丽耳边道：“爸爸有私生子，我发现了，妈妈，我们都被骗了，而且是他推我下楼的....是他、他当初监护我也不过是为了名声。”

林凯丽本来也感伤女儿出事，闻声皱眉：“女儿你说的是真的？”

“怎么可能有假，我精神没问题。”冬明月又说，“他们住在名仕豪园1503，特别贱。”

冬明月抱住林凯丽：“妈妈，你一定要抢回我的监护权，我不是还没成年嘛，我不和他们住一起....咳咳咳....”

适时的假咳嗽总是没错的。

林凯丽赶紧找护士安抚女儿病情，握紧拳头，也是泪水纵横：“我以前居然嫁了这么个狗东西！我瞎了眼.....他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护士给冬明月看了看，要吃她一直吃的治肺的药，就叫外面的护工进来送药。

护工来了，高高瘦瘦的，穿着白色的衣裤，头发都用帽子遮着，看起来年纪不大，来这里打工当临时工的。

他拿着冬明月特供的药箱，走进来，然后望向门外的冬明月就愣住了。

薛瀚。

就算薛瀚化成灰，她都认得。

竟然年轻时这么帅？不不，也算不上多帅，但真的比后来娶她时好看多了，好年轻。

薛瀚和冬明月还是青梅竹马来着，但其实也就是同一所小学、初中、高中，全部是同班罢了。

邻居也做过一段时间，不过很短。

薛瀚对杨明月可以颐指气使、动辄斜眼。

但三十年前的薛瀚，对三十年前的冬明月，完全是仰视和高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