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林致是个狠角色。行动作风狠厉，心肠自然不会柔软。
罗晋微微颔首，面上却是笑，与他握了手：“小林，你越来越有你父亲当年的风范了！言氏更是要风生水起啊。”
林致将手插进裤兜里，面容坚毅，低沉笑道：“罗伯父客气了，没有k林的支持，言氏走不到今天。”
两人简单交谈了一下生意上的事情，林致这才将目光转向站在罗晋身后的罗诺，语气十分正经礼貌，淡笑问道：“罗小姐，不知道下午是否有空，让我请你吃顿饭呢？”
——
在高级餐厅最尊贵的一角，面对着落地窗，自高处看，可以俯瞰到这个城市的全貌。
林致坐在罗诺的对面，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罗诺穿着一身苏绿色长裙，还是参加上午发布会的那一套，长发挽在脑后，露出好看纤细的锁骨和脖颈。
她手中拿着刀叉，想起那晚，只觉得林致此时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地模样坐在自己对面，浑身不自在。
林致将切好的牛排递到她面前，又将她面前的那盘拿过来，继续慢慢切着。
气氛十分尴尬。当然，罗诺觉得应该只有她自己觉得尴尬。
她轻咳一声，抿了一口酒。
林致这才抬起头看向她，失笑了：“不好吃吗？这家的厨师是从法国调派来的，口味偏淡。”
罗诺“啊”，连忙说：“好吃，味道很好。”
林致淡笑不语，低头继续。
她漫不经心地戳着鲜嫩的牛排，做了做心里建设，说道：“林致，你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好端端的请我吃饭干嘛？”
林致放下刀叉，挑眉看着她：“是吗？我怎么记得我经常请你吃饭，而且每次的用餐地点还都是任你挑选的？”
罗诺闻言一梗，看着他对着自己若有若无地笑，索性低下头吃着。
林致轻抿一口红酒，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目光一步不离的看着她，嘴角带着淡到极致的笑意，轻晃着酒杯。
罗诺被看得发麻，抬头找话题：“听泉哥说，你最近在搞投资？”
林致点头：“嗯，等这次收了股，打算再大赚一笔。”
罗诺笑：“一个老板还不够让你忙的？赚那么多钱花的完吗？”
林致：“花不完。”
罗诺：“……”
他不提那天的事，她也绝口不提。
他在这时荡开笑容，抬手看了眼手表，随后一位侍从马上走过来，手中端着一个黑丝绒礼盒，恭敬地放在罗诺面前，打开，退下。
罗诺目光闪过震惊，抬头质询地看向林致。
礼盒中是一挂银色项链，挂坠是一颗通体剔透玲珑翻着淡蓝色光泽的宝石，被定制成星星的形状，反射着阳光的璀璨。
这个牌子需要提前一年，才能预订高级定制款。
林致面上嘬着淡笑，面不改色地看着她。
罗诺惊讶地说不出话：“这……”
“送给你的。”林致低沉道。
罗诺几乎是立刻看向他的眼睛：“为什么？”
林致却起身，走到她边上，拿起那宝石项链，拨开她的发，戴在她的脖子上，动作轻柔无比。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目光暗沉柔熙，嗓音低沉悦耳：“饰品是搭配女人最好的礼物。而最好的饰品，自然是给最美丽的女人戴的。显而易见，罗诺，你在我心中，便是那个最美丽的女人。”
罗诺瞬间滞了滞，心中一紧，看着他回到对面重新坐下，这段话却在心中萦绕不去。
她抬手摸着颈间的项链，可看着林致，却甜美地笑了起来：“谢谢你。”
“客气了。”
——
月色如倾泻的流水，点缀着星光。
黑色帕加尼停在一高档小区单元楼楼下，车身流线分明，穿着苏绿色长裙的女人走下副驾驶，肩上披着一黑色西装外套。
一下车便吹来一阵风，她不禁打了个冷颤，扯了扯外套。
林致关上车门，穿着单薄的白衬衫，勾勒着肌理，却依旧挺直高大。
他朝她点了点头：“上去吧。”
罗诺的长发被风拂得有些凌乱：“嗯，衣服我明天带给你。”
“不用。”
罗诺：“哦……那我上去了。”
他看着宽大的外套下她小巧的身躯，淡淡颔首。
罗诺没有赶上电梯，便走了楼梯。
到了三楼的窗口往下看一眼，林致依旧倚在车身上，黑色长裤修身，身影在昏暗的月色下，孤独而冷淡。
他站了一会儿，才转身上车，发动引擎，黑色车辆很快隐于夜色。
罗诺推门而入，把包随意摔到沙发上，去卫生间卸了妆。
卫生间开了暖灯，黄色的灯光，十分暖和，缓了外头的寒冷，她一时都不想出去。
轻倚在磨砂门上，拨通了一通电话。
“喂。”电话那头是个清爽澄澈的男声，此时是他那里的凌晨，带着厚重的鼻音，似乎还没睡醒就被电话打扰了。
她听到这个声音，竟然不自觉地露出轻快的笑容，却很快收敛：“喂，之庭。”
“嗯。有事吗？”
她本想寒暄的话刚到喉咙，只令她生生咽下去。她慢慢吸入一口气，开门见山：“查清楚了，林致一直在暗中转移财产到一个香港账户上。他做事很小心，没有大幅度动作，目的不明。”
那头明显停顿了一阵，长长呼出一口气：“罗诺，不管怎么样，总之，谢谢你。”
罗诺微愣，失笑开口：“所以呢？打算怎么感谢？”
“等我回……等我回国，再请你吃饭。”
她点头说好，卫生间面积不大，开着暖灯气温升都很快，竟有些热了。她脱掉身上的黑色外套。
“那你尽早回来吧，言家需要你，言伯父也需要。”
那头传来一阵响声，像是打开窗户的声音，道：“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他再次道谢，似乎真的对她怀着极大的感激，欠了她很多人情。
罗诺望着天花板，眸子被耀眼的灯光晃的泛红，却还是坚持看着，仿佛忘记眨眼了般。她正色，慢慢道：“我说过，只要你需要，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
挂了电话，她望着慢慢熄灭的屏幕，有些怔然。
她心里很不明确，很没有安全感，像是一个被掏空的防空洞，呼啦啦漏着风。只是凭意志向前走着，紧紧捉住心底的念想。
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提着心走着。就害怕哪一天，意志动摇，连她自己也走了，只剩下全世界与他为敌。
她才问清楚了自己。原来，只是不想让他输。
她抬手磨开镜子上的水雾，立刻映上一个生动隽丽的脸庞。明亮的眸，墨染的眉眼，挺立小巧的鼻子，白皙如雪的肌肤。只是脸庞竟然有些疲态。
她拉开长裙拉链，那苏绿的锦缎瞬间从身上滑落，露出大片光洁光滑的皮肤。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一寸一寸。
目光移至脖颈，一颗宝蓝色的星星挂坠，如同真正的璀璨夺目的星，发出耀眼的细润光泽。
罗诺抬手，摸着它精致光滑的表面，反衬的她的脸都多了几分生机。
这四年来，她之前怎么也想不到，来往最密切的，竟然是林致。
她最开始靠近他、与他走的更近，故意接近他，只是为了盯紧他的一举一动，怀着些不能明说的目的，出演着最难看懂的角色。
罗诺不禁一阵苦笑，她解开项链，随手放在洗脸池上。
看着那还带着她的温存的奢侈品，眼前却都是林致的影子。
他邀请她共进晚餐，第一次出手将骚扰她的男人赶走；送她回家，看着她上楼；每次危险，第一个出现在她背后的，竟都是他。
罗诺闭上眼睛，无法埋下的，是强烈的不忍，她不知道该如何走下去。
罗诺，你应该怎么办才好？
有没有权衡之法，既不让他输，也不负……他。
——
马上要过年了，时沐被穆念慈拉着去逛街。她实在不想去，可抵不过穆念慈的撒泼打混。
关键是穆棱在边上本一直沉默着，突然说一句：“去吧，我买单，怎么样？”
她倒不是想占穆棱便宜，只是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的确该置两件新衣了。
街上很热闹，人山人海，因为快过年了，步行街两边的门店都在拿着大喇叭做活动，红色广告纸满天飞。
穆念慈拉着时沐四处逛着，巴不得每家店都进去瞧瞧，还跟小时孩子一样不知疲惫，跳脱的不行。
她拿着烤红薯边啃边走进一家服装店，从外边看起来格调很高，店内也装修精雅，时沐跟在她身后走进去。
服务员本要走出来，搁着距离把两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走到一半的脚步又缩了回去，表情漠漠的，站在结账处，也不理会她们。
时沐低头看看穆念慈和自己的衣服，心想也没到一眼就看出来是叫花子的地步吧？虽心中燃起一小瞬对势利眼的愤怒，却也乐得自己挑选，有旁人跟着反而不自在。
穆念慈这件扯在身上比量比量，又扯扯那件。时沐就跟在后边将她试穿的衣服重新勾好挂上，一点也不闲乎。
穆念慈试穿到一件黑色外套时，站在镜子前看看后看看，心念动了：“小沐姐，这件我穿着好看吗？”
时沐看过去，她发现穆念慈很喜欢黑色，不仅衣服，大部分首饰、包、任何其他小玩意，全都是黑色的。
不过想想也对，在穆念慈十六岁之前，她一直是一个被娇生惯养性格嚣张跋扈的小霸王。
时沐想到这里，心头一软，笑着说：“好看！念慈穿什么都好看。”
穆念慈有些含羞地笑笑，仔细看着镜中的自己，这才脱下来翻吊牌看标价。
不看倒还好，这一看，穆念慈不动声色地吸了口冷气，装作无所谓地放下挂到原来的地方，毅然转头去看前边的衣服。
时沐马上心知了，重新拿起那件衣服：“怎么了？不喜欢吗？”她翻开吊牌，看了眼女孩，直接走到服务台：“你好，我们要这件。”
穆念慈走过来，表情诧异而惊喜，抓着时沐的衣摆，笑着不说话。
时沐失笑，拍着女孩的头，将衣服塞到她怀里，搂着她的肩膀走出去：“念慈，就当小沐姐送给你的。”
“小沐姐……”
时沐戳她脑袋：“傻瓜，不就是件衣服吗？有什么不敢要的？”
曾经的穆念慈可称作挥霍无度，视金钱如流水，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可现在这副小心翼翼不敢奢求的模样，令时沐有些心疼。
时光，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太多太多。
穆念慈：“可是……你都不舍得吃牛肉面，还给我买这么贵的衣服……”
时沐被口水呛住，咳嗽了好一会儿，红着脸说：“谁说我舍不得牛肉面了，我是不喜欢吃牛肉！”
穆念慈摸摸鼻子，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既然她这么说那就是的吧！
她俩往来时的路上回去，慢慢走着，穆念慈突然道：“小沐姐，你知道吧，我哥看着挺坚强的，其实是个可胆小怕事的人了！”
时沐捂嘴笑：“你哥听了这话肯定要来打你，他最好面子了！”
穆念慈娓娓道来：“我哥唯一的缺点……就是没什么朋友，之前还有几个好哥们，许闱啊，言之庭哥啊……”
她掰着手指头数，最后拜拜手：“现在都没联系了，我们家出那么大事……估计都不愿意再跟姓穆的来往吧……”她露出苦笑，心里什么都懂。
又马上说：“你看看他现在，除了我跟你，他还跟其他哪个人成为朋友了吗？交过好兄弟吗？诶，对了，我记得之前许闱哥他们来我家，还提起过你呢！不过，小沐姐，你认识他们吗？”
“认识谁？”
“许闱哥也是你们学校的，跟我哥一个年级。哦！那言之庭哥呢？我听说他后来留级了，应该跟你同级啊，你不认识他吗？”穆念慈好奇地问。
时沐却淡笑，看着眼前热闹欣然的景，露出仔细思考的神情：“嗯……很熟悉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