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姐姐请等一等，”奕诸叫住了自己的对手，“你为何要不战而降呢？你我皆知，以我的功力，必是受不住你的几次进攻的。”

“……”那人也没有回过头来看奕诸，“我不想打，就不打，如何。”

“这样的想法，如何能救临煜于水火之中呢？你……”奕诸刚想以那套一心救世的说法劝说一下对方，倒被对方打断。

“并不是所有人来，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的……”那人侧首，用仅剩的一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奕诸，奕诸被看得发毛，她也清楚自己参加文武圣试的目的本就只是想跟着无名到中朝里去探求身世，并没有像无名那样救世为民的志向，因而她也是心虚，只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对方离去。

那人也不顾周围监考官员的说法，径直地走向场外，消失在人群中。

奕诸也是疑惑，那人武功凌厉，分明只是对自己放水而已，不过这样外冷内热的人，奕诸却也不讨厌就是了，她的身上仿佛有一股味道，让奕诸心绪不宁，想着将来若能再有机会与她交往切磋，便是造化，至于其他，暂且不表。

纵使赛场人头攒动，热火朝天，不远处的无业寺正殿前却依然冷清，冯绍平正坐于正席，珑坐于其右，其余的人皆站于其身后服侍，递水斟茶，扇风捶背。官员来往间脚步皆是放轻放慢，生怕扫了冯总管和珑王的观赛雅兴。

周围安静地连喝水吞咽的声音都是那样的明显，坐在椅子上的两人却依然是一言不发，他们正仔细地看着每一个考生，期待可以看中能人，先为自己所用。

童小虎第一次感到如此压抑的氛围，气也不敢大喘，只压抑着自己的呼吸，不过他也第一次看到这众人服侍的场景，是丽华楼那些富家公子所远远比不上的奢侈。

“小虎。”珑轻轻地呼出身后人的名字，低沉的嗓音像是船锚沉进童小虎的思绪。

童小虎马上做出反应，走到珑王的侧后方半倾身体应道：“是！”

可他没有提前酝酿，那阴柔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冲口而出，倒让那边的冯绍平看了过来。

珑说道：“你是最近才开始跟着我的，不知你对文武圣试有何感想呢？”

“……小的不懂。”童小虎自以为谦虚谨慎才能博得主人的欣赏，而珑却不吃这套。

“你的前主人蔡斌遥可怜你，让你跟着我打打下手，不必再在那处遭人折损可我仆客六百，可再不需要这样的人了，你说是不能使我满意，我便只把你送到宫中，也算满了蔡掌柜的愿，这样可好？”

“大人……”童小虎心都慌了，如果进到那偌大的中朝宫中，他也只会成为一个无人在意的小太监，他心知肚明，只有就待在珑这样的权臣国戚身边，才能出人头地，因而他要把握机会才行。

“你若是想要进宫平稳度日的话，我便订给你牵个线，你面前的这位冯总管便是负责宫内的一切内务与下人，你给冯大人磕个头，便跟着他吧，如何。”

“小的认为在……”童小虎刚想果断拒绝以表忠心之时，却突然察觉珑王的真正考验。

“怎么？”珑问。

童小虎走到冯绍平的椅子前，毕恭毕敬地下跪，向他叩了一个响头。

“小虎拜见冯大人。”

冯绍平的微笑一直挂在脸上，他稍稍低头瞟着童小虎：“不错，是个懂事的，抬起头来。”

童小虎才敢抬起头来，却依然低眉顺眼，不敢直视对方。

冯绍平点点头：“是个火者吧。”

“是，年少家中无粮，又缺地租岁赋，父亲无法，只能将我卖给收人的贩子，人贩子将我净身后放到市场上，被丽华楼的蔡掌柜收了下来。”

冯绍平也许也是感伤自身，语气更加温柔：“那你想到宫里去吗？”

童小虎低头说道：“小虎不敢选择，倘若大人看着小人顺眼，收到宫中服侍圣上与各位娘娘，自然是小的造化。”

冯绍平点点头。

童小虎又说：“到宫中服侍圣上及娘娘乃是天赐的福气，许多人想到中宫都没那个福气呢！只是小的又受珑王爷的恩惠，心中不敢遗忘，只怕今生得不到这份福气，但愿今生能给珑爷助力一二，来世再托生为人，服侍圣上。”

珑表面不发，实则心中大喜，轻声骂道：“好个畜生，胡言乱语的，给你好去处不去，非要跟着我作践，也便由你，滚下去！”

童小虎表面感恩，心中则是如释重负，若是先前直接拒绝冯大人，必会惹到对方不满，反而影响珑王的声誉，这样不识好歹，拒绝了进宫的机会，怕是也难以在珑王手下出头了。

童小虎恭敬地退回身后，阿能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知道自己通过了珑王的考验了，正要安心，而身后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转生看去，是曾从文曾大人。

童小虎隐约察觉了情况，便先一步上前拜见曾从文：“曾大人，珑王正与冯总管共赏文武圣试，吩咐了不让任何人碍了兴致的。”

曾从文说道：“你是……罢了，我这里有件要事要请珑王大人来一趟。”

“这……”童小虎看上去很是苦恼，“烦请大人先诉于我实情，好让小虎跟大人禀明！”

两人不好争论，怕耽扰了两位大人的雅兴，还是阿能走了过来询问情况。

“曾大人好！”阿能先是和曾从文请礼，再问童小虎：

“怎么了，小虎？”

阿能早就听到了曾从文的脚步，只是他看童小虎有意上前，想着给他个机会锻炼能力，便示意站在四周的手下们停留，不过这次看来有要事发生。

“珑王大人吩咐不让任何人扰了雅兴，我让曾大人先告诉我何事，我好去传达。”

阿能敲了敲他的额头，又对曾从文致歉：“既是曾大人的事，想必是要事，这新来的不懂事，还请大人不要见怪，快请快请。”

见曾从文倏地走到珑的身边，俯身向他说话，阿能才对童小虎说道：“将来你要熟记珑爷的亲信守臣，他们对于珑爷十分重要，是朝中对王爷政论提议的帮手，可不能冒事对待，若是他们有何事要见王爷，只放行就是，还有曾大人这样的，虽然并不是王爷带起来的人，却很受王爷向往赏识，切勿怠慢了。”

童小虎说道：“小虎知错，今后定能铭记在心，只是凡事皆需就一个心眼为好。”

“聪明，所以我们这些近身的小厮也需要流连王爷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是。”

两人看向珑，珑的侧脸凸出立体，下巴与鼻尖能连成一线，美中不足的只是鼻梁上缺了一点点的骨肉，那道显眼的疤痕从那边的耳前，绵延到这边的眼下。珑如今正是脸色冷峻，对着曾从文点点头，迅速地起身。

“你们俩在这儿服侍着冯大人，我去去就回！”

童小虎还想说些什么，阿能已经回答了。

“是！”

“……”他也只能作罢，“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