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很多的石头，她想，那时的她看到这个画面时是什么样的感情，她抱住自己，猜想着，并怜惜着，如果那时，她在她身旁该多好，哪怕，就此随她一起离开，不管她去哪，只要带上她…

天刚亮，是淡蓝色的，

林七发来消息告诉姜茶他的工作行程，

此时，姜茶正在睡觉，不过她睡的很浅，稍微有一点动静就醒了，她看过后将手机放到一边。

昨天晚上，她本来是要去找他的，想着今天早上就去订机票。却不曾想张可老家的亲戚过来了，张可从小是她亲戚带大的，她的父母去哪了，没有人告诉她，她从小就不知道自己家里的事情。她也问过，问过很多次，被问烦了就要挨一顿打，时间长了她便不问了。

但是，张可没有回来，姜茶就把这个事情告诉了她的亲戚，看着那两个人带着怒气离开，姜茶感觉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张可应该是故意避开了她们。

她马上打给张可，却听到电话里提示她，已关机，姜茶只好一条一条给张可发消息，希望她能赶紧联系自己。

一天过去了，她坐立不安，姜茶依然没有接到张可的消息，她也想过去报警，但是又怕张可是故意躲着不见，只能心里着急。

“喂？”，

刘畅接到电话，神色复杂，问道：“怎么了？”，

电话里，传出清冷的尖细的声音，问道：“你有张可的消息吗？”，刘畅愣住，几秒后，才回答她，没有。

挂断电话，姜茶抱住头趴在沙发上，显得无助。

窗外又下起了雨，雨声稀稀拉拉的，伴随着雷电。她想，此刻，张可会在哪？她是多害怕这雷声。下意识的打开手机，她看到张可发来的消息，心立刻就慌了，她看到那是一张照片，石头，照片里有很多的石头堆叠在一起，毫无章法，姜茶不知道她想表达的是什么，只觉得害怕。恐惧，捏紧了她的心脏。

她不停的追问，“你在哪！”，

张可没有回复，她也找不到人可以商量，想来想去只好拨给林七。

铃声一直在响，响了很久，一分钟、两分钟，直到她挂断，再打。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忽然，一阵密集的雷声吓到了她，她挂断电话抱紧双臂，看向窗外阴沉沉的，玻璃上不停的被雨水冲刷着，使她看不清外面的样子，姜茶看得痴迷。

这时，刘畅发来消息，问道：“张可回来了吗？”，

许是虽然分手了，但还有感情联系，

姜茶叹息的回答，”没有”，

短暂的沉默，随后刘畅问道：“有什么线索吗？或者，她喜欢去的地方？”，

姜茶把张可发给自己的图片转发给他，

叹了口气，继续埋头，抱紧自己。

收到姜茶发来的，刘畅把这张照片仔仔细细的看着，看了很久，

才回复给姜茶，遗憾，苦恼的说道：“我不知道这是哪里，她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

姜茶彻底放弃了，原来自己从来都不知道张可的过往，她唯一知道的是，她的家在绍兴，她是在亲戚家长大的，她从没有提起过她父母，只说从小就没见过，

那时，她是心疼，她们两个，经历相似才会有同样的情感在她们之间。

雨声像是音乐，很久没有下起这样大的雨了，她太疲惫。闭上眼睛，又想起张可灿烂的笑容，热闹的跟自己不停的说着，她说了很多，眼睛睁得很大，很明亮，里面印着花、闪着光。

她凑过去，凑过去想要紧紧的抱住她，只是她越走越近，张可越走越远，她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看到她不停张合的嘴唇，泛着血红色。

姜茶想要从梦中醒来，嘴唇不停的抖动着，身体在挣扎，但是她醒不过来，被梦魇住了。

第二天，阳光停留在她脸上，烤得炽热，她醒了过来，眼睛干涩，明显是哭过，又干了，留下紧绷绷的皮肤。

她打开手机，还是没有张可的消息，她只好报了警，穿好衣服。

在去警察局的路上姜茶看向那暖洋洋的太阳，很刺眼。她努力想要睁开，但无论她怎么挣扎，还是睁不开眼睛，又看向脚下，哪里都带着亮光。

风吹过，她打了个冷战，身上冷得有些发抖，她一步一步走向早餐店，买了两个包子，坐上车。

明明是很好的天气，很暖的阳光，她却觉得头昏脑胀，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里的，

她坐在张可的房间，床上，靠着她最喜欢的枕头，看着手里的笔记，

16号，这是一个姜茶会记上一辈子的数字，因为它是张可离开的日子，她走了，去寻找。去寻找她最初的地方，是她睁开眼睛，第一次看到世界的地方，很多的石头，乱糟糟的堆叠在一起，她就躺在那里，小小的，没有声音。

她在笔记本里说道，她是被放在这里的，她的身边躺着她的家人，她们睁着眼睛，想要望向她，但身体僵硬，她们做不到，血红的颜色布满她们的身上，和她们的身下。

她说，我就是这样看到世界的，她说，这天，我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我回到那里，回到最初的地方。

然后，她回去了，从此姜茶再也见不到她了，姜茶的身上冰凉，但她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发抖，她向前面翻去。

15号，我的亲戚联系上我，叔叔和阿姨哭着求我，她们说弟弟欠了很多钱，不还就要挨打，我问，要还多少？她们说，六十万。我的积蓄不多，只能付下三分之一的房款，都给了她们，我就没有家了。叔叔和阿姨哭得很凄惨，于是，我给了。

下午，有一群人找到我，他们说让我还钱，我问，我欠你们什么钱？他们说叔叔阿姨说我有钱，让她们来找我，我说我把钱都给了叔叔阿姨。他们问我，你给了多少？我说二十万，他们说不够，这群人坚信我有钱，他们说欠钱还钱、天经地义，说，每天都会来找我，直到我答应还钱为止，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肯定我一定有钱，我全部的积蓄都给了叔叔和阿姨，我拿不出钱去还了，他们这是要逼死我。

看到这，姜茶终于控制不住紧紧抓着笔记本，哭的要窒息。

这些事情，张可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这段时间她竟然也没有看出来。

晚上，有人给姜茶打电话，她没有接，是警察局打来的，打了一遍又一遍，姜茶依然没有接。

一晚上过去，她起身拨通了电话，那人说，让她过来签字，她应声，穿上一件黑色长裙，离开房间，

路上，刘畅打来电话问道：“找到张可了吗？”，

姜茶淡淡的口气，说道：“张可走了”，

很平静，平静的陈述，用着一如往常的表情，

电话那边短暂的沉默，刘畅说道：“你怎么样？”，

“我还好”，姜茶回答道，

刘畅松了口气，又说道：“张可应该说一声的，至少让我们放下心”，

姜茶复合着，“是啊”，

随后，挂断电话。

林七是明天晚上的飞机，但是她不想见他了，于是，发给她消息，说道：“我们分手吧。

她处理完一切事情，张可的遗物连同她的骨灰，安放在一片绿色的草地上，那里有很多墓碑聚集在一起，显得热闹，空气中很安静。

回来的路上，天是阴沉沉的，似乎又要下起雨，她快步走回家。路过冰淇淋店，门口有一个小女孩，女孩的手里拿着哈根达斯的冰淇淋，笑的很开心的模样。

她突然就想起，张可常说的一句话，笑着也是一天，哭着也是一天，那么我们就一定要笑着。她又想起了张可，想起她灿烂的笑着的模样。

后来某一天，她收到林七发来很长很长的一段消息，他说，他不清楚她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有一点他清楚，

他说，姜茶，过了很久，我仔细回忆才发现，你是个令人恼火的女孩，你的感情那么浓重，带着奇幻的色彩，但是你从不让我发现，我也从来不曾察觉，我开始讨厌那时的自己。

你知道吗？我出差前碰到了小雪，那是我的初恋，十年的感情，是漫长的，但只要一想起，就如同躺在海岸上，海水侵袭漫过全身，带来窒息，小雪跟我提起，她说她见到了你，她跟我说你是个非常好的女孩，当时，我有点开心，但是开心过后，是无尽的寂寞，我想，你是我曾经最爱的女孩，虽然我真的不希望，你是我曾经最爱的女孩。

看到这姜茶笑了，笑的灿烂，就像她第一次看到张可的笑容那样，她伸出手擦掉眼角的眼泪。

又过了很久，她路过一棵树，瞧见树上枫叶红了。她还在上海，这是张可，林七的记忆，也是她的记忆，她想，她一辈子也不要离开。

有一次，她碰到从前的朋友，她和张可的朋友，从那件事情发生以后，她避开所有认识她和张可的人。

那个朋友说，姜茶你变了。

她笑着问道，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她是很认真的，摇了摇头，告诉她，你的好和坏不是我们来评价的，是你自己觉得的，毕竟我们也不是你，做太多评价也代表不了什么。

她说的很中肯，姜茶笑着，笑的灿烂，热情的与她告别。

她想，人都是会变的，张可也是会变的，她想，张可要是变得话，肯定会像曾经的自己那样，或者比那时的自己更好，变得更温柔，更可爱。

而她终于变成她记忆中想要成为的模样，热情、笑的灿烂。

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她这样对自己说。

“这是我知道的全部了”，李青岩合上记事本对林七说道，

“姜茶告诉你的？”，林七灌了一大口酒，迷茫的眼神看向站在吧台前的李青岩，

“是的”，李青岩回答道，

他看向林七的眼神很复杂，带着悲悯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