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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不期而遇(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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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阳光透过窗帘很刺眼,醒来后,我顾不得去吃早点,因为我起来晚了,

睡太软的床,让我有种整个人完全陷进去的感觉,睡的不是很舒服,

等我收拾好后,走出房门,

冲着对面宋林的房间敲了几下,只是,许久没有人应声,

我想着,兴许是提前起床去吃早点了,我记得她昨晚不是很期待的样子吗,于是,我打电话给她,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只听电话里她说道:“我猜你肯定是刚起床吧,看在你昨晚睡的那么晚的份上,早上我没叫醒你,并且,早点都让我一个人吃光啦”,

说完,她笑的很欢快,让我在脑海里都能浮现出她笑的坏坏的表情,

宋林那边很嘈杂,听着像是在大街上,

我也跟着笑了起来,语气变得活跃,

我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去找你吧”,

随后,她说了个地方,跟随她电话里描述的位置,从这出门往南走,会路过皇后西街,

我对这里还不是很熟,只好打车过去,等到了地方,我在打电话给她,

宋林只让我等在那里,她说画展的位置不太好找,所以她先去看看,这会正过来找我,带我一起去,

我想这样也省得我找来找去的麻烦,

在等着宋林过来找我的时候,我买了两个冰淇淋坐在路边的长凳上吃,我觉得这城市里设计长凳的人真的是体贴极了,

刚吃一半的巧克力冰淇淋,正慢慢融化,我看着手里的另一个冰淇淋,想着她在不快点过来,就该吃不上了,

正在这时,宋林刚好走过来,

我伸出冰淇淋递给她,手刚伸出一半,她一把接了过去,比我的动作还快,大口大口的吃着,一边弯着腰喘着粗气,

我向左边挪了个位置给她,瞧着她的动作,想来冰淇淋融化的速度,是完全赶不上她吃下去的速度,

休息了几分钟,

我拍了拍身上的外套,站起身,问她,说道:“画展在哪里?”,

宋林也站起身向前面走去,一边走着一边说道:“已经开始了,我们快去吧,一会到了画展上,我需要准备一些资料,你可以不用管我,到处逛逛看看画,等我把资料都整理完了,我们在一起去逛逛多伦多的街道和美食”,

她说着,就这么把我安排完了,顺带将之后的行程也体贴的安排上了,

我只好答应着,不过,我是欣赏不来这些代表着艺术细胞的东西,我记得我是从小就看不懂学不明白这些,以至于身上没有半点艺术气息,

但是,我还是很羡慕那些,看一幅画就可以评论的头头是道的人。

街上的行人多是五官立体,看起来眼神很深邃的轮廓,除了这两点以外,我发现他们跟我们都差不多,

我和宋林在这些人中穿行,顾不得他们疑惑和探寻的目光,

尤其是宋林,带着我在这条大街上走,她踩着高跟鞋,用那急促的小碎步,好似那运动比赛里的竞走,我想如果我不加快脚步跟着她,很容易就会被落在后面,

一直走到一个小街里,我们穿过一个拐角,来到一条笔直宽阔的大街上,两边多是花店或书店,很安静的地方,

她带着我走到画展门前,那是一扇刻着棕色复古花纹的玻璃大门,仅能容纳两个人同时走进,这让我觉得看起来和电视上那很气派的样子完全不符,

我们刚走进门,她就被等在门口的一个人叫住,那人看起来很像庄园里的主人一样,对我们很客气,并没有同里面的人那样,把我们视为突然闯进的不受欢迎的人,

那人将我们带进画展内的大厅,大厅里有很多明亮的灯就安在房间的顶棚上,在大厅中间摆放着一堆雕塑品,有的是半成品,另一半是还未加工的原材料模样,有石头的,还有发白的看起来跟骨头差不多,

在这雕塑品的四周是一条围绕着大厅中间,呈圆形的走廊,走廊的墙壁上都挂着一幅幅画,

那人带着我们从左侧进入,听她一一介绍,和宋林时不时的交流,我从她身上看到一种很随和的状态,没有半分傲慢的优越感,也开始沉下心细细打量起眼前的这幅画,虽然我懂的不是很多,但依稀还能记得,

以前听人说过,第一幅画和最后一幅画是很主要的,因为第一印象很重要,可这幅田园画我真的看不出来有什么特点,

宋林或许是也这么感觉的,她问道:“这幅画的故事可以给我介绍一下吗?”,

女人看着这幅画,笑着说道:“这是一幅平淡无奇的画,你为什么认为它会有故事?“,

我瞧着宋林的眼睛也一直盯着这幅画看,我以为她能看出什么来,

却听她说:“是的,就跟您说的一样,这幅画的确是平淡无奇,画面颜色聚集密切,对画中任何事物并不多做描绘,只是,看着眼前这幅画,我希望它有故事”,

说完她转过头看向女人,

两双眼睛,四目相对,

这女人间无声的交流我摸不清楚,但想来应该是如同男人们坐在一起喝酒聊天似的吧,

只听那女人说道:“我叫moiphil,莫伊菲尔,如你所见,这幅画就像你说的这样,但对我很重要,我知道将这样一幅画放在这里,对看画展的人来说,会觉得很奇怪”,

说完,她认真的继续带我们向前走去,接下来的画都很符合画展的风格,因为它们都是令人惊艳的,我想大概看完的人都会觉得怎么可以画成这样,他们感叹画家的胆大和脑洞大开的想象,

但我觉得他们用可怕,惊奇,太棒了,这些词都无法形容他们想表达的看法,所以我再一次感谢发明出这些词的人,让我能清晰的表达并运用中文。

莫伊菲尔带着我们欣赏墙上这一幅幅画,我猜她肯定为了陪我们而暂时放下了许多事情,因为我看到有好几个走进她身边的人,都因为她专注的讲解而离开,直到我们走到画廊的一半,她才不得不因为身后跟她说话的人离开,

莫伊菲尔说道:“我会在门口等你们”,

宋林答应着,显然她也看到了莫伊菲尔的忙碌,

在那个女人离开后,宋林和我说道:“莫伊菲尔是我朋友的朋友”,

我点着头,

她看我没有做出任何表情,或许觉得很无趣,

她拿着手机,对我说道:“我刚才在网上查到她的画,她曾经画过一幅庄园,卖到千万”,

宋林用玩笑似的语气,故意夸张的说给我听,

不过我想我的表情肯定还是那样,

她显然放弃了,

继续去做着她的笔记,

瞧着她认真的模样,这一路,我继续看着旁边的画一直看到最后一幅,

回过头,瞧她正看着那捧在手里厚厚的黑色笔记,像指环王的封面,不知道里面都藏着什么,

我觉得好奇,问道:“你比较喜欢哪一幅”,

宋林听到我说的话,她合上笔记,重新看向眼前这最后一幅画,

说道:“你是问我在这里喜欢哪一幅,还是说所有见过的画里面喜欢哪一幅?”,

我眼神转向她手里的笔记,想着不知道这里面会记录多少关于画的资料,

于是,我重新问道:“你最喜欢的是哪一幅?”,

我以为她最喜欢的肯定会记录在她那黑色笔记里,我瞧着宋林,等着她翻开笔记拿给我看,

只是,她却没有打开那笔记,

她将笔记抱在怀里,用回忆似的语气说道:“从以前,我就很喜欢画,如果从那时候开始计算,我想我看过的画要比我抬头看天空的次数还要多,我,最喜欢的,就是梵高曾经画过的星空“,

听她说完,

我想起,梵高的星空我看过,我记得以前还买过用这幅画做封业印刷的记事本,

只是我觉得有些说不通,在我认为她所喜爱的或许会更深刻,像那些出自颇有个性画家的抽象画,又或者是印象派的风格,涂满了我所看不懂的五颜六色,和扭曲的线条,

她转过头,看着我,一如在酒吧那时,仔细盯着我的眼睛,并且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吗?”,

我想不出来,所以我更有兴趣听下去,也就没有出声,但心里却在说,说下去,继续说下去吧,

宋林也好似听到了我心里说的话一样,

她继续说道:“我喜欢星空的原因是因为它让我想起了小时候”,

说着,她眼神向下看,不经意间笑了一下,那一下,她的嘴角是弯着的,向下弯,

这个笑容我立刻看懂了,是自嘲,是难过,是不甘,这是一个很复杂的笑容,但我却如同剥茧抽丝,准确的找出这几样,

靠在无人角落的墙壁上,

她说道:“不怕你笑话,我小时候住在乡下,妈妈很早就去世了,家里唯一剩下的只有爸爸,爸爸是个下乡人,

但他对我真的很好,我还记得有一年他出门打工,一年了,过年回来的时候他哭了,

那是半夜,我冻醒了,我听见他在门外哭,我记得,那天,天很冷,我穿着一层棉布衣走过去问他怎么了,他突然就抱着我哭,那也是在我有印象里第一次被爸爸抱在怀里,

再后来我才知道,那一年,他没有赚到一分钱,他做农民工出去赚钱,打工,什么活都肯干,在工地干活,被包工头骗了,他拿着比正常工资少一半的钱,工地先给他结了两个月的,因为刚开工怕工人跑了,

后来年底了楼快盖完了,开发商破产了,包工头都跑了,他这一年几乎白干,在后来他去厨房打杂洗碗,临时替别人扫大街,一天三十,干到过年,买了票回家,路上,被人割破了口袋,钱包都没了,

坐在火车上,半路检票,他躲在厕所里”,

宋林说完,

我瞧着她眼睛转了转,有些红,

她说道:“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那幅画了吧”,

听她说着小时候故事,我大约能猜到,童年的缺失让人在长大了之后拼命的想要弥补,只是我想问,还能弥补吗?

我想这肯定是无法做到的,是无法原谅的童年,

走出大厅,我看着宋林习惯性的伸向包里,去那香烟,我侧过头瞧了瞧不远处还在处理着什么事情的莫伊菲尔,

于是,拉着宋林走出画展门口,向身后的拐角处走去,

看着她拿起一根烟,猛吸了一口,

让我想起在水库边,鲤鱼被扔到岸上拼命张嘴呼吸的样子,

她吸了几口,烟短了大半截,她将剩下的踩在脚下,用那脚尖仔细碾了又碾,

说道:“虽然,我喜欢这幅画,喜欢那画里的童年,但其实我讨厌画,讨厌画画本身”,

这种情绪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如同以往对待哥们那样,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似乎也并不矫情,虽然我觉得这个时候,哪怕她矫情一会我都是可以接受的,

宋林搓了搓手,对我说道:“我可是把自己的所有秘密都告诉你了,你不能说出去”,

我瞧着突然换了一副表情的她,望着那可爱的模样,怎么想都是不忍心拒绝的,于是,笑着点了点头。

我们来到大厅门口,

莫伊菲尔刚好处理完事情,她笑着和我们打招呼,问道:“都看完了?”,

“是的”,宋林回答道,

我侧头瞧了瞧她,又看向莫伊菲尔,

只听她说道:“那幅画是我的女儿作的,她喜欢温暖的事物,画出的风格也更柔和”,

宋林也笑了,想来她终于听到了这幅画的故事,

莫伊菲尔继续说道:“我的女儿不在加拿大,她对我产生误会,离开了”,

“那么你是否需要在中国办一个同样的画展?”,

宋林问道,

“是的,我需要,我想让她看到”,

莫伊菲尔说着,眼神里好像能涌出一汪水来,

我听的有些迷糊,回去的路上我问宋林:“这是怎么回事?”,

宋林告诉我说道:“来之前,同学让我给她整理一些这次画展的资料,就是一些画的风格观赏价值,她说她有可能和莫伊菲尔合作,所以让我帮她了解一下,现在了解完了,莫伊菲尔之所以要跟我朋友合作,主要原因是因为她想在中国也办一次这样的画展,办画展的原因也是因为她女儿的这幅画,这幅画代表她想念女孩的心情,我想,她女儿看到肯定会很感动,她想要在中国办画展展出这幅画,也是因为她女儿在中国吧,很有可能在我朋友的那座城市”,

“原来是这样”,我终于理清了思路。

离开后,宋林真的带我去逛街了,

原本想要直接打车回酒店的我,就这么被无情的拖着到处走,

她硬拉着我去了电影院,去看一个动画片,她在那仔细给我讲解这个动画电影剧情如何如何的奇幻,可在我眼里它还是动画片,

宋林捧着爆米花和果汁,坐在那里津津有味的看着,时不时会被逗的哈哈大笑,我刻意前后左右看了看,发现她与这些孩子没什么两样,我想唯一不同的,就是作为大人的我跟这个小朋友之间微妙的关系,

“喏,给你”,

她突然说出的话,打断了我的思路,我只好接过爆米花,开始暂时欣赏起眼前的动画片,

晚饭我们是在街边解决的,她在街边的餐厅里到处打包,我们各自两只手里都拿满了东西,

等到天黑的可以清晰看到天上月亮的颜色时,她又吵着要坐摩天轮,我觉得没意思,不过又想着,我既然不恐高偶尔满足一下她的愿望也是可以的,

走到了那里,我们又不得不求着那人不要关掉摩天轮,好不容易他答应让我们坐一圈,

等坐在摩天轮上,望着窗外难得看到的一两颗星星,

她指给我说道:”你看,人说一起坐摩天轮的人会永远在一起”,

我看着她那仅存的浪漫情怀,

便想击碎它,于是说道:“那只是一种美好的想法,事实上全靠两个人的经营和努力,分人的”,

我这肯定的话语,让她信服,

宋林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两颗星星,呆愣愣的说道:“我也这么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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