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蓝夜带到了浮魅宫后，我的穴道方才全部解开。不过隐约瞥见屏风后面躲藏的人影，那支不小心露出的发簪，似是在哪里见过。

浮湘挥了挥手，示意蓝夜退下。“圣女可叫我好等。”

我并不想与她多言。“有话快说。”

“别那么着急嘛，你我都是为情所伤之人，该好好互相倾诉才是。”见我不言，浮湘从她的宝座中走了下来。“你的事情我都悉数知晓了，我早就与你说过，北冥并非真心爱你，如今，他知道你不是姬瑶，而你又得罪了众多仙门，他当然会弃你不顾。”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我被同一人所伤，我想让他痛不欲生，而你想替家人报仇。我们何不合作一把，一起杀了他，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我嗤笑一声，“纵使我要报仇，也断不会与妖魔为伍。”

“话先不要说得如此绝对，你先看看这个，再做决定也不迟。”

浮湘在半空中幻出一幅镜像，又是那个的雪夜，戚远一剑一剑刺向千屿城之人，下手狠辣，毫不留情。大家四处逃窜，脸上尽是慌张、害怕、绝望……男女老少，会武功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最后，那把剑毫不犹豫地刺进了爹爹的胸口……

我拂袖散去这些景象，“够了！”

“如此血仇，你当真忍得了吗？”

浮湘阴险狡诈，这景象说不定是她为了骗我伪造出来的。

“我怎知这不是你骗我的手段？”

“我有没有骗你，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吧？现在，你的心里早就已经认定了他是凶手，而且，是你亲眼所见他杀了你父亲，我只是将这一事实再让你看看而已。”

此刻，那些戚远便是杀我全家仇人的证据一样样浮现在我眼前，仿佛有无数的冤魂萦绕在我的耳边，央求着我为他们报仇雪恨。周叔、心蓝、阿诺……都在用凄惨又恐惧的眼神看着我。

我紧紧握住拳头，看向浮湘，“你想如何？”

浮湘一笑，拿出一个小巧的七彩琉璃壶。“这里面是我最新炼制的毒药，服此药者，无论是人是仙，半柱香内必定身亡，无药可解。”

“你说了，我不是姬瑶，他又怎会信我。还有，他如今已经恢复了仙骨，又怎会识别不出这平平无奇的毒药来。”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让他心甘情愿服下此药。”

浮湘此人深不可测，没有好处的事情又怎会去做。

“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见我迟迟未接过那药，浮湘只好亲自放到我的手心里。“放心，我从未想过要从你那里得到些什么，只不过是你我目标一致，我又懒得脏了手，所以做个顺水人情而已，你帮了我，我也帮了你，何乐而不为呢？”

浮湘的话语中丝毫未出现纰漏，难不成，她真的只是想与我合作？也是，她如此恨戚远，怎可能不想杀了他。或许真的如浮湘所言，她只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罢了。

我看着手中的毒药，愣愣思索着。

蓝夜将我送回了福州城，走前还特地叮嘱了一番，说是等着我的好消息。

独自走在这福州的街头，灯火阑珊，人潮攒动，来往的男男女女都怀揣着对未来的向往，因为未知，所以美好。

街边尽是买卖花灯的铺子，眼前这家花灯铺，门口高高悬挂着的梨花灯，像极了戚远为我做的那盏。

“九儿！”御风哥跑过来紧紧抱住我，脸上满是担忧。“你到哪儿去了？”

我小心收起一直攥在手中的毒药，调整好情绪，轻声安慰道，“方才人多，所以不小心走散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御风哥上下左右看了看，确认我没有受伤才放心下来。“都是我不好，下次一定要抓紧我的手，知道了吗？”

我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知道了。”

如此这般，御风哥才松下一口气。

“圣女姐姐！”灵儿蹦蹦跳跳地，手里还拿着两串糖葫芦。“圣女姐姐你看，这红彤彤的东西，酸酸甜甜可好吃了，给你一串。”

许是与她这活泼开朗的性格有关，每次看到灵儿，我的心情总能好些。

我微微一笑，“你既喜欢，便都吃了吧。”

世上之事纷纷扰扰，能欢愉一刻便是一刻吧。

距浮湘送药已经过了三四日。

我独自一人在鎏渊旁的赋水亭中习琴，手中虽拨动着琴弦，但眼睛却看着那飞驰而下的流水出了神。这鎏渊底下到底是何模样？这清澈明亮的水究竟有多伤人？若是跳下，当真就会灰飞烟灭、神形俱散吗？

琴弦一断，我方才回过神来，手指也被划出了一道血口子。

御风哥恰巧过来看到这一幕，很是焦急，“怎么那么不小心？”

他本想叫侍女前来，可是被我拦下了。“没事，皮肉伤而已，我没那么娇弱。”

看着御风哥为我上药包扎的模样，我突然觉得我刚刚所做的决定有些自私，对他也有些不公平，如果真的如此，他该有多难过呢？

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选择。

“御风哥，你有什么愿望吗？”

似是被我突如其来的问题弄糊涂了，御风哥的动作顿了一下，“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轻松一笑，“没什么，只是想了想，从小到大都是你替我实现愿望，我也想替你实现一次愿望。”

“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点了点头，“真的。”

御风哥笑了笑，打趣道，“你啊，我的愿望便是你。”

“我是认真的。”

见我不信，御风哥正色道，“我也是认真的，我希望你永远开心快乐，希望你能做回以前的那个顾青九，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善良乐观的顾青九。”

我知道，御风哥对我的爱早已超出了普通的兄妹之情，就像我爱戚远一样，早就到了难以自拔、无法割舍的地步。只不过，我注定会辜负了他。

“好，我答应你。”

我会替御风哥实现这个愿望，也会替爹爹实现这个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