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还等关欧，不只等了一个早饭的时间，这一等，就等了两个月。
董昇说他都从单身贵族的道上昂首挺胸地加入了恋爱组了，而苏还和关欧还是没有半点进展。
没好也没裂开，就僵在半空，不上不下。
这一天，董昇和苏还聊天，说：“你们有个孩子的那会儿还有理由这么……藕断丝连，现在呢？感觉藕断丝连已经变成要死不活了。”
“就你会说话。”苏还给了他一眼。
董昇冷不丁道：“野餐不？”
苏还：“嗯？”
“我带个女朋友给你们认识认识！”
“认真的？”
苏还随口一句。
董昇认真回答：“必须的。不过她不知道我的身份……”
“呵。”苏还简直感到可笑，“都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就和你在一起，都没让她知道你的身家背景就敢说你是认真的，还真是一个敢做，一个敢说。”
“真的是认真的！”董昇叹道，“刚开始的确不是，后来真的认真了！”
“嗯？”
“我女朋友是我们家私生子喜欢的小青梅。”
“……故意接近她的？”苏还一点就透，或者说他总是比较了解公子哥们向来的作风，比方说在斗胜负这方面：别人吃他一个包子，他迟早让别人胃出血。
倒不是吝啬那个包子，真正的原因是绝对不好惹，也不打算隐藏这点。
董昇娓娓道来：“我家产啊，公司啊，什么的，他要，行，给他嘛，但是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道理他要懂。”
“所以你就把他的心上人拿走了？”
董昇笑，对苏还眨了眨眼睛：“怎么样……当然我跟你不一样，我不作，我也不骗她，我真打算和她结婚的那种！”
“这还不是骗她，那什么是骗？”
关欧从苏还的背后里走出来，苏还都愣住了，他回头看着关欧，可关欧直直地看着董昇。
董昇架不住关欧犀利的注视，服了软：“她迟早都会知道我是她小竹马的哥的……”
“那你一开始别有目的地靠近她。你会让她知道吗？”
“关欧……”苏还皱了皱眉，别人决定的事儿她那么咄咄逼人也没用，还尽找不痛快了。
关欧看了一眼苏还：“还是你们男人都这样，天生学不会坦诚？”
董昇说：“我先走了！”
说完抬脚就溜了。
苏还叹了口气，低沉地说：“关欧，他已经受过了他的苦楚，现在，不过是让他那个贪心的弟弟付出一点代价。”
“可这是你们男人之间的战争。”关欧说为什么要把女人拉进来。
苏还嗤笑：“天真。”
“你！”
“你有没有听过男人忙忙碌碌最终是为了什么？”
“什么？”
“女人。”
苏还说：“生物学上的角度来看的确是这样，拼命站到金字塔上，做一个优秀的不可取代的人，最终是为了获得一个选择优秀配偶的权利。所以女人从一开始就存在在男人的世界里，男人把女人拉进来这个说法太片面了。相反也一样，男人从一开始也存在在女人的世界里。二者从来都是不可分离的，缺一不可，天生带着联系，所以在一方闹起来的时候连带另一方这不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关欧凉凉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苏还勾唇，看着她：“他那个私生子弟弟得到了一切又有什么用，董昇只不过跟他玩了一个釜底抽薪，他就成了个可悲的白痴。总有一天，他会发现董家的一切即便董昇不争也还是董昇的，而他的心上人因为他现在痴迷于争斗无暇顾及最终失去了。”
关欧说：“让别人一无所有……”
“如果是本来就属于他的，那么董昇做再多也没用。”
关欧看着苏还：“何苦。”
苏还一直在看着她：“名利是浮云……但我们生来接受的教育是必须赢。”
“只是赢的人刚好拥有一切而已。”
苏还看着沉默不语的关欧，想到了董昇的提议，说：“野餐吗？董昇想把他的女朋友带过来给我们看看。关欧，董昇是认真的，你别因为这件事对他存有偏见。”
关欧安静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
苏还就给董昇去了个电话，董昇说了个时间后，不放心道：“她不会对我女朋友多说什么吧……”
“做贼心虚。”苏还冷冷道，“别走我的老路，该坦白就坦白，过来人告诉你一次其实没那么可怕，之后弥补就好，反而一直拖着，一而再再而三伤害她，才可怕。”
“知道了。”董昇挂了电话。
苏还放下手机，看着关欧说：“你不声不响地下楼了，看来听到了不少。”
“没。”关欧转过身坐在了沙发上。
苏还在她身边坐下了，给她倒了杯水递过去。
关欧说：“不想喝。”
“距离出院已经两个多月了。”苏还转着手里的杯子，垂眸。
关欧嗯了一声，抬头看了看这个房子：“而我还住在这里。”
苏还靠在沙发上：“那是因为你的伤口还没愈合，我怎么放心放你一个人去过日子？”
关欧突然转头看着他问：“苏还你知道我恨你吗？”
苏还点头：“我知道。”
他放下了杯子，顿了顿，又说了一遍：“我知道。能被你恨，其实也不容易。”
关欧笑了一下：“是啊！”
苏还看向她：“你想走吗？”
“想。”
苏还突然说：“那生个孩子再走吧。这是你的遗憾，也是我的遗憾。”
“你说的是人话吗？”关欧起身就走，却被苏还给拉住了手。
苏还站了起来，面对着她：“我知道孩子是你的心结，只有再次拥有他，你才真的能慢慢痊愈，你不跟我生，你打算跟谁生？”
关欧抬头看着他：“跟谁生都不跟你生！”
“可是，谁敢跟你生？”
苏还这句话让关欧不懂了，同时，有点心有余悸：“你什么意思？！”
苏还放开她：“没人敢跟你生，不信，你试试？”
关欧怒气一涌：“试试就试试！”
“关欧，他们会倒霉的，你知道我的，不择手段的话我是只看中目标，看不到其他的，我不想再骗你了，也不想再伤害你了，你配合配合我，暂时别离开我，好不好。”
关欧没说话，只是握住了拳头，又觉得无力地松开了。
苏还继续说：“董昇说我们不上不下的要死不活，我不想再这样了，所以我今天跟你说了以上那些话，是因为不说这些混账话我就得说放你走了，想了两个月，怎么办。我还是不想放了你。”
关欧闭上了眼睛，被苏还从背后拥住。
“我爱你。”他在她的耳边说。
关欧靠在了他胸膛，却面无表情，眼神无光。
“你的爱，没有半点奉献精神。”她说。
“是吗。”苏还说，“心跟命都是你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还要我怎样。”
关欧抬起头：“我也不知道，我感觉不到。”
苏还低头wen了她。
过了一会儿松开她，问她感觉到了没有。
关欧没说话。
苏还把她抱去了楼上的房间里。
窗帘拉下了，门关上了，房间里一片幽暗。
苏还看着她：“你知不知道黑暗里才是感官最灵敏的时刻。”
她头发上的发夹被他拿下来放到一边儿。
她乌黑的头发散落在了枕头上。
“告诉我，想不想要孩子回来？”
“……想。”
“那就够了。”
窗外突然轰隆一声，雷电交加，一阵大雨下来，街上的人们猝不及防，纷纷疾步。
仿佛只有这一方，玻璃窗里的另一个世界，丝毫不为外界所动。
苏还落了伤，尤其是后背，多处受伤。
关欧仍在沉睡。
他忍着疼洗了个澡出来，看着她，只觉得，她是狸猫转世。
“孩子……”
关欧突然哼了一声，苏还看她有点发抖，立刻躺了上去，把她搂进怀里，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
“你别走……”
“不走。”
“孩子……”
苏还心疼不已：“孩子会回到你身边的。”
关欧抽了口气，苏醒过来，睁开了眼睛，只觉得一点力气都没有：“我又做噩梦了……”
“嗯。”
“我梦到了他了，他这一次不哭了，他向我走出来见我了，还笑了，对我摆了摆手，他长的特别好看，皮肤很白，眼睛特别灵……他真好看。”
“嗯。”
“但是他又走了。他摆摆手就走了。我追他。我不能让他乱跑啊，也不知道他去哪里，找不到他了怎么办？可是他一直跑一直跑再也没回过头。他跑的那么快，我追不上。”
关欧说到这里，好像梦里的绝望茫然又回来了，无助让她失口说：“如果你在就好了，你一定能追到他。”
苏还眼底藏着难以言喻的隐痛。
他追不到啊。
他追不到啊。
这一刻，他只有这么一个悲怆的想法，这想法尖锐地穿过他的心口毁灭了他的自欺欺人，告诉他，他追不到啊！
他甚至不能因为他追不到这个事实而放开了去痛苦，因为他怀里的人是他认定的妻子，他的妻子不需要一个放开了痛苦的丈夫，而是一个能陪着她一起熬过她的痛苦的丈夫。
但她的痛苦又何尝不是他的痛苦呢？
苏还又恨不得把她的痛苦全都嫁接过来，让她不再做噩梦，噩梦都由他来做，行不行？
老天才是最无情的算计手。
从来不打商量，只给你当头一棒。
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拍响了。
苏还问：“谁？”
“我！”
一个不请自来的女孩子大声说。
苏还看向关欧：“你再睡会儿，不用管她。”
关欧点了点头，慢慢躺了下去，侧脸贴在枕头上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苏还给她掩了掩被子，穿上了衣服，不紧不慢地走到门口，拉开了门。
卫孜看了看他：“大白天的洗什么澡！”
苏还走出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卫孜敏锐地察觉到了：“你房间里是不是有人？”
“嗯。关欧在睡觉。”
“……呵！”卫孜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你们太过分了！你出轨啊你！”
苏还系着扣子懒得搭理她，走下了楼。
卫孜跟了过去：“我没同意分手呢，你说你是不是出轨呢！”
“我们不过是合作关系，谈不上分手不分手，出轨不出轨，既然是合作关系，我就可以单方面解约，也不是没让你提出赔偿，是你自己不要。”
“赔偿？我缺什么！你告诉我我除了你我还缺什么！缺什么！”
苏还被吼得头疼，他倒了杯水碰了两个冰块，晃了晃，听着冰块冷静地敲击着杯子的声音才算好了会儿。
“我看你欠教训。”
苏还一口饮尽，放下杯子转头看着卫孜：“没什么事赶紧回去，在这儿做电灯泡，你无不无聊。”
卫孜：“……你确定欠揍的人不是你吗？”
苏还一脸正色：“不是。”
结果是：卫孜又被他气得跺脚跑了。
不过不是跑出去，而是跑上了楼。
卫孜打开房间的门，冲了进来，她看到关欧沉睡在床上，眯了眯眼睛，突然抬手就要掀开被子，横过来一只大掌及时地攥住了她的手腕，苏还警告地瞪视着卫孜，卫孜倔强地一动不动，大喊一声：“关欧，你白莲花！！”
被骂白莲花的关欧：“……”
她打着哈欠，无奈地睁开了眼睛，眼球湿润似带着泪，流露出一丝脆弱的她，看起来极其楚楚动人。
关欧眨了眨眼睛，说话都是缓慢的：“我不是。”
“你就是。”
关欧低声说：“我不是白莲花。”
这是她觉得委屈了。
苏还太了解她，这分明是她还没缓过神来才会像一个被误会的小孩子这样拙劣地否认。
如果是平时的关欧反讽或者不搭理都是正常的。
而现在的不正常恰恰是因为……孩子感知情绪的能力都超好，她现在就是个孩子，放大了被人误会的委屈了。
“我不是白莲花。”关欧低低地，又重复了一遍，仿佛多说几次，就能澄清了一样。
“你不是白莲花那你是什么？”卫孜冷冷一笑，“是一个连孩子都生不出来的难产下来的幸运儿？说不定就是你孩子换了你的命呢……”
苏还一把甩开卫孜，卫孜因突然而至的力道差点站不稳摔在地上，她惊恐地看向了苏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