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夏从未见过这样的柳思思，她目光中少了几分戾气，倒是多了平静的稍显安逸。轻柔的话语不再像从前的尖酸刻薄，就连一颦一笑，都比过去自然许多。
或许，这就是叶景辰认识的那个柳思思吧。如果她一直都这样，或许就没有瑾夏什么事儿了。
“木瑾夏，如果有一天，让你在木家和殿下之间做一个选择，你会怎么选？”
瑾夏听完这个问题有点哭笑不得，这不就是那个两个人同时掉河里先救谁的姊妹篇吗，这种送命的问题，为什么就是有人喜欢问呢。
“我不会做这种选择。”瑾夏笑笑，可语气却很强硬。
“为什么？”柳思思不解。
“因为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啊！”瑾夏仰着脸，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木家是我娘家，是我永远的依靠。殿下是我爱的人，是我将来要相守一生的人。他们俩怎么可能成为对立面呢？”
柳思思没有快速接话，只是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有一丝羡慕。
“木瑾夏，有时候我还真挺羡慕你的！”柳思思许久，才缓缓开口，嘴角上扬略带笑意，可怜上的神情却看不出欢喜。
“呵呵......”瑾夏冷笑两声，可语气还是很友善。“有什么好羡慕的，太子妃这次回来了，以后就好好的吧。”
“你真的觉得我能留的下来吗？你愿意我留下来？”
“我愿不愿意有什么用？你又不是嫁给我，这又不是我家！”
瑾夏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略带心酸。
“木瑾夏，我这次回来是要真正的离开这里，要和你做个了断！”柳思思一字一顿，字字铿锵。
“你……什么意思？”瑾夏一双明眸圆瞪，吃惊的看着她。“你要去哪？”
“我已经向陛下请旨，以太子妃的身份前往玉佛寺为我朝祈福。”
“你......”瑾夏现在的心情说不上是紧张、激动，还是稍微有些遗憾。总之，她瞪着一双无比震惊的双眼，愣怔的看着认真的柳思思说不出话来。
“你不用这么惊讶，这个决定是我想好久才决定的。”
柳思思平淡的目光稍有些释然，她轻轻起身，端着手在小腹前，款款来到瑾夏面前，脸上竟带着瑾夏从未见过的浅笑。
“你可能永远不会明白我现在的这种感受吧，那种失去爱人的绝望与释然。我和殿下都失去了最初的爱人，与我而言，留下来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可是......”柳思思重新望向瑾夏的时候，那久违的鄙视再次在目光中出现。
“只是我不愿意把这个位置让给你，所以木瑾夏，即便我永远留在玉佛寺，这东宫太子妃的位置，依然是你无法取代的！”
柳思思脸上洋洋得意，瑾夏不禁冷笑，不明白她究竟为什么这么跟自己过不去。
“柳思思，你好幼稚啊！”瑾夏忍不住白她一眼。
“幼稚？”柳思思不以为然。“我不觉得幼稚啊，反正我就是很喜欢和你作对，过去是现在是，将来还会是！”
“随便你吧！”瑾夏摆摆手，不以为然。
“木瑾夏，这个给你吧！”柳思思在袖带里摸索了一阵子，掏出一块小小的金牌。上边简简单单，只有正中间红文朱砂写着一个大大的“柳”字。
“或许有一天，你能用得上！”柳思思若有所思的样子，让瑾夏更加好奇。
“你把你家牌子给我了？”
“我在玉佛寺也用不上这些俗物了，就当送你好了。”
“你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哪里奇怪？”
“柳思思，你该不会要出家吧？”
瑾夏一闪而过的念头，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放心吧，我不会那么便宜你的！”
柳思思的语气听着似乎有些不屑，但她脸上的笑意，却是善意的。
“木瑾夏，未来的殿下，就靠你守护了。他已经不是我爱的那个叶景辰了，我爱的人不在了，可你爱的人正在你身边。过去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我执意的认为这就是我对爱情的守护，却没想到，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虽然我现在和你说这话听起来有些讽刺，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从一而终，不要辜负他对你的爱。这场较量我输了，可我不后悔，因为我只是输给我自己的执念，并不是你……”
柳思思一双清冷的眸子满是对这世间凉薄的不满，眼角的一滴泪终于还是低落，她勉强的扯着嘴角笑，可瑾夏从她脸上看不到任何欣慰喜悦的神色。
“你说得对，我没赢！我们爱的人，是不一样的，所以这场较量没有胜负！”瑾夏缓缓垂眸，神情凝重。
“好了木瑾夏，我该去和殿下告别了，你可以走了！”
柳思思背对着瑾夏款步走向她曾经用尽一切也要坐上的那把交椅，可她并没有想要坐上去，只是伸出纤长的手指抚摸着它的轮廓。
“我用尽半生追求的东西，如今看来，竟让我失去了那么多！木瑾夏，你说值得吗？”
瑾夏定定的望着她的背影，这个答案，她也不知道。
或许从一开始，值不值得就已经不重要了。
瑾夏离开之后回到房间的一路上心情一直都是沉重的，摊开手掌看着手心里金光闪闪的令牌，瑾夏一时间竟有些心痛。
堂堂柳家大小姐，名门之后，竟为了爱情沦落到这般田地。
她现在还不能明白柳思思给她这个令牌的含义，或许过去她不会愿意相信柳思思，但现在，她倒是愿意试着相信她，就当是最后一次吧！
柳思思在天黑前离开了太子府，瑾夏悄悄去门口看热闹，却碰见叶景辰呆呆的立在那里许久。
他望着柳思思远去的车驾，目光中透着深深的愧疚和自责。
可能在他的心里，柳思思的一生，是他毁掉的。那个曾经也善良过、开心过、也怀揣着少女梦的姑娘，最终还是走了……
而带走她的，是失望、悔恨、心有不甘！
“再见了，令我失望的一切、再见了，我爱的那个人！”
车内的柳思思，望着前边的路，脸上露出释然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