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翊微愣, 语气缓和下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斐泪眼朦胧，吸吸鼻子，语无伦次地说：“那里只有我一个人, 叫谁都没人回应, 灯总是晃来晃去的，我都快被吓死了, 你还凶我……你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他眼睛湿漉漉的, 眉毛缩成一团, 鼻尖和眼角被摩擦得发红，和平常的样子大不相同, 像只被巨型野兽吓傻了的奶狗。

谢翊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住，隐隐绞痛。他垂下手臂, 不太熟练地帮宋斐擦眼泪，温声解释：“我不是凶你, 我是怕你跑得太快，撞上什么机关。我刚开始走错路了，没看到你，才来晚了。”

他的声音低下去：“我以为你是不想和我一起走, 才故意跑那么快。”

“你为什么不先叫我一声？”宋斐吼得嗓子沙哑, “你是不是早就看到我了？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叫我, 非要先推我一下？”

谢翊哑口无言。

半晌, 他才低声说：“抱歉,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害怕。因为当时胡梦问的时候，你说没问题，我才……”

宋斐瞪着他：“那是因为我以为是团队行动，三个人当然不用害怕。”

没人跟他说会强制分头行动，还这么突然！

谢翊不停呢喃着“对不起”, 把他揽到怀里，下巴卡在他颈窝里，轻轻拍打他的后背：“下次不来这种节目。”

宋斐趴在他肩上，手松握成拳，捶了他一下，愤愤不平地强调：“你不要把什么事都推到节目组身上！是你吓我。”

谢翊从善如流地说：“我以后不会吓你了。我保证。”

他保证了很多遍，低沉温柔的声音像是寺庙的钟声，奇迹般地给人安心感。

宋斐渐渐不吭声了，只是肩膀偶尔抖动一下，发出一声呜咽。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斐的呼吸平缓下来，头枕在他肩上，安静地看着旁边的墙壁。

他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眨眼睛的时候，痒痒的。

但他懒得抬手擦拭。

他现在倚靠着的身体温暖而稳重，就算把所有的重量压下去，也不会摇晃一下。

他试着一点点把重心移上去。

果然，那双手臂稳稳地托住他，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依靠物。

他放心地把全部重量交付上去，双眼微阖。

哭得有点累了，想睡觉。

“缓过来了吗？”温热的吐息撩起他耳边的碎发。

宋斐猛地被惊醒。

等等，他现在靠着的是谢翊。

他们正在录综艺。

“好了。”他猛地推开谢翊，扭开脸，生硬地说，“我没事了。我们继续吧。”

“真的休息好了？”谢翊右手插进兜里，揶揄问。

“好了。”

宋斐大步走到房间角落的柜子前，像模像样地搜索柜子。

谢翊看他确实没事了，摇头笑笑，也走到其他地方搜查。

然后他就听到一声惨叫，还有重物落地的叮铃咣当的声音。

他抬眸看去，宋斐坐在桌子上，身体后仰，手撑在身后，僵硬地对着大开的柜门。

桌上原本有不少文件，都被他掀到地上去了。

他眯着眼仔细查看，才发现里面柜子里有一只断手，藏在一盆花里，隔一段时间会突然从花里冒出来，还会发出嘎嘎嘎的诡异笑声。

宋斐好像已经被吓到动不了了。

谢翊叹气，疾步走过去，把那只断手扭下来，扔进垃圾桶：“是假的，塑料做的。上面涂的东西是食用色素加白开水调出来的。”

宋斐盯着他的手，缓缓道：“擦掉。”

谢翊找了张纸，把手上不小心沾到的绿色液体擦干净，张开手掌向他示意：“没有了。”

宋斐把他的手指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痕迹，才放下他的手，从桌上跳下来：“没事了。”

“你这么害怕？”谢翊打趣道。

“嗯，”宋斐整个人都蔫蔫的，过了两三秒，忽然反应过来，故作镇定，“没有！”

谢翊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宋斐知道自己现在说这话一点说服力没有，干脆不逞强了，问：“你一点都不怕？”

“我确实没什么感觉，”谢翊想了想，开始引导他，“你如果怕的话，可以想，这些都是道具，丧尸尸体是商场假人模特，血迹或者其他的液体是用白水调的，追我们的是游乐场工作人员，节目组工作人员正在监控里看着我们，一旦有事，会马上派人接我们出去。”

“我知道。”

这些宋斐怎么会不知道，但是一想到可能有鬼或者丧尸之类的东西……就算是假的他也放松不下来。

谢翊好像也看出这件事对他来说太过困难，安抚道：“想不过来也没关系，跟着我。”

宋斐指指他胸口的红队徽章：“可我们不是同一队的。”

谢翊问：“那你是想自己走？”

宋斐身体比脑子动得快，头摇得像拨浪鼓。

“所以？”谢翊欠身。

宋斐内心纠结。

如果不和谢翊一起走，他就又要一个人行动了。

可是和谢翊一起走，游戏币肯定是谢翊的。

……要不然他牺牲自己，拖慢谢翊寻找游戏币的进度，让其他人多找点币？

不行，这样也太无耻了。

“无论你想不想，我们现在都要共同行动。因为现在只有一条路。”谢翊取下自己胸前的徽章，“你一路跑到这里，没有岔路，对吧？”

宋斐点头。

“另一条路是我来的路，也没有岔路。我们必须向同一个方向走。其他人也是。”谢翊手指一勾，解下他胸口的徽章，把两枚徽章放在一起，“现在，我们才是队友。”

他坚定地说：“我们必须互相信赖。”

怪不得说人数太少会有机关无法达成，因为鬼屋被人为地分成了几个区域。

宋斐心念一动，拉住他的手：“你刚刚问我，为什么不站在原位。是不是我们现在的分组和进来时的前后顺序有关？”

谢翊有点意外，还是点头：“对，进来前他们给我看了鬼屋的示意图和几个比较吓人的点。本来是想向我证明，没有高度恐怖的内容，可以放心进去。”

“确实没有血腥或者惊悚的点，”他眼里盈着笑意，“但我没想到你这么……心思敏锐。”

宋斐脸有点热。

他知道是他胆子太小了。

可他怕鬼怕了二十几年了，从小就怕，一下子真改不过来。

他摆摆手，同手同脚地往旁边走：“那就一起吧。”

“嗯。”谢翊也就近捡起地上散落的文件。

房间里只剩下翻动物品的声音。

大约两分钟后，宋斐站在房间角落，低声说：“你找东西的时候，声音能不能大一些？”

谢翊翻阅文件的动作幅度变大，纸张沙沙作响：“这样？”

“嗯。”宋斐低低应了一声。

谢翊开始故意把抽屉翻得哐哐作响。

又过了几分钟，宋斐喊：“谢翊。”

“什么事？”谢翊抬头。

宋斐背对着他，肩膀紧张地缩着：“没事，我确定一下你没偷偷跑了。”

谢翊回应他之后，他肩膀的肌肉才稍微放松。

又过了没多久，宋斐第三次开口：“谢……”

“我觉得我们还是搜同一个地方比较好。”这次的声音从他身后很近的地方传来。

谢翊站在他身后，胸口几乎贴着他的后背，手臂从他手臂外侧绕到他面前，自然地抽走他手里的密码小盒子：“密码解开了吗？”

宋斐闻着近在咫尺的男士香水的味道，心跳快了半拍。

“你站这么近干什么？”他用手肘顶顶身后的人，“这是我找到的盒子，里面的币是我的。”

谢翊把盒子放回他手里：“我要是站得太远，你找不到我怎么办？”

“谁找你？”宋斐嘴硬反驳。

谢翊语调上扬：“那是谁隔几分钟就叫我一次？”

“我……”宋斐一时语塞，想了一会，才底气不足地说，“我怕你故意把我锁在这里，自己偷偷去其他地方找游戏币。”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不信。

谢翊不咸不淡地反问：“是吗？”

宋斐内心惴惴不安。

谢翊这话问得他忐忑起来。

“那我走了。”谢翊徐徐在他耳边吐出几个字，走了。

宋斐脑内一片混乱。

走了？谢翊就这么走了？

说好的怕他找不到了呢？

他抿紧双唇，鼻子发酸。

他尝试着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手里的密码盒里，可是思绪完全没办法集中。

谢翊找游戏币的时候，还是和以前发出不小的响动。但他本人却沉默不语。

宋斐张张嘴，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转身叫他：“谢翊……”

他转身的时候退了一小步，踩到了什么东西，吓得他又往旁边跳了一步。

“……你是兔子吗？”谢翊忍不住笑。

“你怎么在这坐着？”宋斐瞪大双眼，看着坐在他不远处的谢翊。

谢翊坐在靠墙的椅子上，手上拿着几张纸，长腿惬意地伸展。

他们之间这个距离……大概就是他一只脚的长度吧，退个半步就能碰到。

只要他回头，伸手，就能触到对方的手背。

谢翊一直坐在他后面？

“站累了。”谢翊懒散地靠着椅背，“你也坐吧。”

宋斐拽拽发尖：“我是问你为什么在我后面坐着。”

“嗯……”谢翊垂眸思索，“看你。”

他薄而形状优美的双唇一张一合，每说一个字，宋斐就觉得有根羽毛在自己耳垂边扫过。

“我不希望，我在意的人或物出什么意外。或者这么说，”他的声音很轻，“我喜欢——坐在这里。坐在这里，能看到令我开心的东西。”

宋斐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是……指这个柜子？啊不，我手里这个密码箱？”

谢翊嘴角含笑：“嗯。”

他站起身：“差不多了，这个解不开，就先放着。我们去下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可能是档案室之类的，残存着一些文字材料。

宋斐和谢翊大致得知，丧尸潮爆发的原因，是学校附近有个研究中心，正在研究全面提高人类素质的方式，在研究过程中，发生意外，实验体发生变异，成了丧尸，并逃出研究所，，闯入学校，感染了其他的学生。

发生变异的是99号实验体。说来讽刺，这本来是研究所寄予了最多希望的实验对象。

十年前的10月11日，研究人员们发现了99号实验体，他们激动地称他为“照亮人类未来的太阳”。

两年前，他却忽然发狂，不仅对照顾他的研究人员大打出手，还卷走了研究所里很多贵重的东西，并声称要把病毒扩散给全人类。

宋斐站在走廊里，说话还有回音：“这个99号，死了吗？会出来追我们吗？”

“不知道，”谢翊侧头，对他伸出左手，“但是节目组提醒过我们，会有追击。”

“是普通丧尸还是99号啊……”宋斐的指尖碰到他的指尖，往回缩了一下。

“是又怎么样？他现在是人演的，既不能传染病毒，也跑不了多快。”谢翊勾住他企图躲避的手指，把他的手牵在掌心，“走吧。”

“不用牵手走吧？这么点路走不丢。”宋斐磕磕绊绊地往前走。

他手掌汗津津的，谢翊干燥的手掌也被他的汗浸得黏糊糊的，牵起来很不舒服。

谢翊站定脚步，目光幽深地看着他的方向。

“怎么了？”宋斐头皮炸开。

“你后面……”谢翊缓缓抬起一只手。

宋斐大吼一声，跳到他身上，四肢并用地往他身上爬。

谢翊唇边逸开一抹浅笑，托住他的屁股，把他往上颠了颠：“没事，只是一只手，好像想抓你。”

宋斐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不停往上拱，大有要爬到他肩上坐着的架势。

“走过了，没了。”谢翊轻快地往前走了两步，拍拍他的背，“还要我抱着你吗？”

宋斐满脸羞红，从他肩上爬下来：“对不起。”

“没事。”谢翊单手插进兜里，狡黠地问，“现在还牵吗？”

“牵！”宋斐果断抓住他的手，捏得死死的。

面子算什么，命比较重要。

两个人牵着手往光线昏暗的走廊深处走去。

大概是待的时间太长，精神疲倦，宋斐逐渐没那么怕了。

也有可能是谢翊的关系。

在商言尘旁边的时候，他也不怎么害怕，因为商言尘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层圣洁的光芒，一看就是来捉鬼的。

谢翊就不一样了，他看着就很像鬼老大，别的鬼因为害怕被吃掉只能四散奔逃。

这大概就是文里最大反派的威慑力。

两个人又经过几个房间，来到了一个仿佛是卧室的地方。

但这里有一个奇怪的类似于科幻作品里的休眠舱的东西，还有很多仪器。

“这不是学校宿舍，”宋斐皱起眉，“学校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地方？”

“学校又为什么会有研究所的档案记录？”谢翊反问。

“你是说……学校和研究所本来就是一体的？”宋斐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这里是研究所？”

“是99号接受研究的地方。”谢翊走到休眠舱旁边，敲敲上面刻着的斑驳的数字。

宋斐走到他旁边，往休眠舱里张望：“这……这也太可怕了吧？”

休眠舱从内壁上伸出许多管子和电线，因为年代久远，金属片都已生锈，散发着腥味。

“直接在人身上做实验，是不是太残忍了？”他咽咽口水。

他环视四周。这是个很压抑的房间，没有窗户，到处都透露着金属般的冰冷感。

八年，99号都住在这个地方……

“有的实验，必须在人身上做。”谢翊漫不经心地说。

他转身走去其他角落，翻找游戏币。

宋斐也开始找游戏币。

房间里有个衣柜，里面还真有衣服。

宋斐把衣服拿出来，在自己身上比对了一下。

“你穿大了。”谢翊眼睛都没抬。

“我知道，我就是比划一下。”宋斐不服，把袖子拉直，贴着自己的手臂。

好像是长了一点。

肩也宽一点。

“我看你穿差不多。”宋斐琢磨了一下，把衣服举到谢翊面前，贴着他做比照，“肩宽是一样的！”

谢翊低头看着拿着衣架的修长白皙的手指和宋斐认真的表情，脑内浮现一个画面。

午后阳光正好，情侣手牵手走在安静的街道。服装店的猫躺在门口晒太阳，偶尔打个呵欠，年轻的男人从衣架上取下剪裁良好的衬衣，和自己伴侣的身材进行比对。

“你是在帮我挑衣服吗？”他抓住宋斐的手，把衣服拿了过来，“我穿上给你看？”

宋斐：“？？？不用吧。这里的衣服不干净。”

谢翊耸耸肩，从衣兜里拿出一枚游戏币，交到宋斐手里：“那就别拿着跑来跑去了。”

也是，他在这纠结什么衣服，难道衣服里会突然冒血？

他目光一凛，翻开衣领。

还好还好，没有这种东西。

宋斐攥紧那枚游戏币，小跑过去，把衣服挂好了。

99号的卧室有一张个人信息表。

宋斐擦去上面的污迹。

可惜有些地方的污渍年代久远，已经擦不掉了，他只能隐约辨认出一些信息。

“名字……看不到，生日，2月10日。性别，男。照片……看不见。”

宋斐试着用指甲抠上面干涸的脏污痕迹。

“看什么这么入迷？”谢翊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吓得他心脏骤停，纸掉到地上。

谢翊捡起那张纸：“我的照片？”

宋斐捂着胸口，僵硬地转身，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你干嘛突然出声？”

“抱歉，”谢翊看到他差点被吓哭的表情，轻咳一声，移开视线，“我刚刚叫你，但你没听见，我就自己过来了。”

他把纸放到一边：“0210，说不定就是那个盒子的密码。”

宋斐输入密码，盒子咔哒一声，打开了。

“开了！”宋斐激动地打开盒子。

出乎他的意料，盒子里的是一沓纸，没有游戏币。

他疑惑地晃晃盒子，忽然，一道尖锐的警报声撕破空气。

宋斐惊得合上盒子：“怎么回事？”

头顶老化严重的灯闪烁几下，“滋”的一声灭了。

宋斐钻进谢翊怀里，紧紧抱着他：“灯呢？”

“应该是这个盒子触发了警报，”黑暗中，谢翊的声音依旧冷静，“可能马上就有东西要来了。”

不用他说，宋斐也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和丧尸的吼叫。

他手足无措：“我们该怎么办？”

“跟我过来。”谢翊拍拍的肩，拉着他往一个方向摸索。

宋斐黏在他旁边，抱着他的手臂不放手。

谢翊闷笑一声，拖着一个大尾巴慢悠悠地往目的地移。

宋斐本来不知道他要去哪，但是闻到铁锈味，就知道到休眠舱了。

“你是说躲里面吗？”他摸到休眠舱坚硬冰冷的外壳。

“对，依照丧尸的智商，应该打不开这种东西。”谢翊帮他坐进休眠舱里。

宋斐恐惧中被他逗笑了。

宋斐躺进休眠舱后不久，谢翊也进来了。

休眠舱是一个人用的，两个人睡进来异常拥挤。

宋斐的后背都贴着休眠舱内壁了，还是要和谢翊肩膀挤着肩膀，尤其是胸口，闷得要喘不过气。

两个人离得太近了，呼吸就在对方颈边，他能够清晰地听到谢翊健壮有力的心跳。

像是一对交颈的天鹅。

谢翊明显也很不舒服，呼吸没平常那么平稳，直挺挺地侧躺在。

“要不我们还是分开躲吧，”宋斐用气声说，“这里太挤了。”

“不用，”谢翊打开舱顶，坐起身，长呼一口气，“你也起来，我们换个姿势。”

宋斐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乖乖巧巧地坐在旁边。

谢翊先自己平躺下，再叫他趴下。

“你叫我趴你身上？”宋斐跟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炸起全身的毛。

“你躺着也可以。”谢翊很好说话，“快点，他们要来了。”

“哦。”

宋斐别别扭扭地趴下去。

虽然趴着就要脸对着脸，很不好意思，但是躺着，就是把自己的后背交出去，什么都看不到，更恐怖。

而且休眠舱的罩子是透明的，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外面舞动。

宋斐趴在谢翊身上，脑袋蹭在他脖子旁边，四肢僵硬地伸直。

还是只能怪休眠舱太小。

谢翊环住他的腰，在他耳边小声说：“你手放着不舒服，可以垫在我脖子后面。”

宋斐正好觉得手直直放着难受，听他的话环住他的脖颈，用抱着大型毛绒抱枕的姿势抱着他。

“对，就是这样。”谢翊的嗓音低沉而愉悦。

他环在宋斐背上的手臂也调整了姿势，掌心隔着衣物摩挲过紧实的肌肉和漂亮的蝴蝶骨。

丧尸的低吼越来越近。

宋斐闭着眼，屏住呼吸，假装看不见就不存在。

谢翊也箍得更紧，用这种方法告诉他不用害怕。

终于，丧尸呜呜哇哇的叫喊到了他们头顶。

宋斐打了个寒颤，脸埋进他颈边发出小声的呜咽。

谢翊感觉着温乎乎的呼吸在他颈边凝结成小水珠，细碎的头发像小狗的毛发一样在他耳根扫来扫去，唇边扬起满足的笑容。

扮演丧尸的工作人员歪歪头，举起手臂，做出更吓人的姿势。

谢翊继续微笑。

丧尸NPC落荒而逃。

好可怕，第一次见到被丧尸找到还笑得这么开心的人，感觉下一秒就会被撕成丧尸干。

丧尸的脚步声逐渐远离，宋斐也睁开眼。

灯没亮，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用最小的音量问谢翊：“没事了吗？”

“不知道。”谢翊揉揉他的肩膀，也在他耳边用很小的音量回答。

宋斐收收肩膀。

这么说话奇奇怪怪的，耳朵很痒。

两个人就这么又在休眠舱里躺了一会。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和衣料摩挲的声音。

宋斐感到有什么东西抵着自己，红着脸挪了挪位置。

结果一挪，他发现那个东西更兴奋了，吓得他动都不敢动。

谢翊也说：“别乱动。”

他的声音比往常更长低沉，压抑着某种翻涌的情绪。

宋斐点头。

其实他发现他自己好像也有反应。

这不怪他，是个人这时候肯定都会有反应。

他安安静静在谢翊怀里又趴了几分钟，忍不住问：“应该过去了吧？”

“看来灯好不了了，”谢翊掀开罩子，扶着他坐起来，自己也坐起身，从兜里掏出一枚小型手电，“我们走吧。”

“你什么时候有的手电筒？”宋斐惊讶。

“找到你之前。”

谢翊身手矫健地从休眠舱翻出去，帮他照着路，等他也跨出来。

“我们先看一下盒子里的东西。”谢翊向他伸手。

宋斐掏出被自己牢牢保护好的盒子，再次打开。

里面是一张地图，和几张类似于日记的纸。

手电的光有限，两个人必须凑得很近，才能看清纸上的字。

“竟然是这样。”宋斐不敢相信地确认了几遍，“是他制造的丧尸病毒。”

上面写，99号因为很小就展露出了超出常人的才能，所以被关进研究所里，接受别人对他的研究。

他并不是接受实验处理的试验品，而是那些研究所要复制的完美范本。

99号被抓进来的时候，还只是个几岁的孩子。

他在这里度过了八个春秋，终于成长到了可以和研究所对抗的年纪。

他开始策划着如何逃出这里，并让那些高贵的研究者们葬身在他们最疯狂的研究上。

他更改了研究者们的研究数据，使他们研究出的使人各方面素质增强的药物，变成了丧尸化药物，并趁着研究所的混乱，逃了出去。

研究所和学校有秘密合作，也建得很近。那些学生，就是研究所最便宜的实验品。

99号带着研究所的贵重物品逃到学校里，公布他们的研究，被赶来抓捕他的研究人员追上。

但研究所的人在追逐他的过程中，不慎把丧尸病毒泄露，致使大量人员被感染。

“我总觉得，整个故事有点奇怪。研究人员真的会这么傻，直接追出来吗？”

“他们出来的时候，已经被感染了。可是他们自己没有发现。丧尸病毒会对人的神经系统造成损坏，他们根本意识不到自己行为的问题。而那些没被感染的，又因为身体素质比不上被丧尸病毒强化过的人，根本没办法阻止他们。”谢翊把纸装回盒子，拿起那张地图，“我们走吧。”

“这么说也说得过去。”宋斐感叹，“99号真挺狠的。”

“嗯，因为在他心里，无论是为了人类进步的伟大研究，还是为了求生苦苦挣扎的人类，都一样无聊。”

宋斐哼了一声：“你挺了解他的。”

谢翊不置可否。

地图上显示，这里有一道暗门，打开之后可以直接通往出口。

“这条路这么短，会不会不安全？”宋斐多了个心眼。

“无论哪条路，现在都没有灯。”谢翊用手电筒照向黑漆漆的洞口，“无论哪里都不能保证安全。”

这条路明显会有很多，但是谁也不知道外面那条路

不管了，反正有谢翊在，哪里都一样。

宋斐咬咬牙：“我们走暗道吧。”

因为没有灯，他只能依偎在谢翊身边，不停往他身上挤，几乎要把自己融到对方身体里。

谢翊单手环住他的腰，不时安抚：“没事。”

走了几步，两个人齐刷刷地停下脚步。

宋斐绝望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前面的道路上，几个不明生物正在蠕动。

他们都穿着人的衣服，但皮肤溃烂，看不出原本的人样，甚至还有白骨。

绿幽幽的液体和暗红色的液体混合在一起，在地上流淌蔓延。

宋斐怎么都迈不开步子，几次抬起脚，都收了回去，急得鼻子发酸。

“我背你。手电筒你拿着。”谢翊只考虑了一秒，就弯下腿。

“可以吗？”宋斐焦虑地原地踏步。

谢翊的语气不容拒绝：“上来。”

这种时候，宋斐也顾不上什么了，急急跳到他背上。

谢翊用手固定住他腿弯的位置，沉稳地说：“抱紧，别掉下来。”

宋斐伏在他背上，搂紧他的脖子，双眼紧闭。

谢翊背着他在湿润拥挤的暗道内前行。

因为背着人，他走得比平常慢，但仍旧步履平稳。

那些“尸体”应该是装了电动装置的玩具，会机械地抬起手臂，并发出录制好的哇哇声。

谢翊一脚把它踢到旁边。

“尸体”卡痰一样“卡”了两声，坏了。

宋斐噗嗤一声笑出来，稍微睁开眼：“你踢得也太狠了吧。”

“质量太差了。”谢翊好像也很无语。

“我现在怀疑我的伞也是你弄坏的，”宋斐语气轻快起来，“你破坏力也太强了。你家的东西是不是三天一换？”

谢翊沉默片刻：“我养什么东西，无论是植物还是动物，都活不到一个星期。”

宋斐同情地拍拍他的额头：“真可怜。”

不愧是作者钦点的大BOSS，各方面都要做到最强。

“不过，也许这次能成功。”谢翊把他往上面托了托，“别乱动。”

宋斐连忙抱紧他。

一滴冰凉的液体从上方滴到宋斐头顶。

他马上收紧手臂，闭上眼：“谢翊，上面好像在滴水。”

谢翊抬起手，把什么东西揪了下来，扔到一边：“好了。”

宋斐一睁眼，看到一具散架的白骨可怜兮兮地倒在一边，死不瞑目地用空洞的眼眶看着他。

他用手电筒往上照了照，很快看到很多千姿百态的白骨，吓得差点把手电筒扔了。

这也太可怕了吧！

“别看上面。”

“可是，滴水。”宋斐嗫嚅。

“你把校服脱了，盖在头顶。”

宋斐听话点头，骨涌着把校服往头□□。

但他毕竟还要搂着谢翊的脖子，一只手动得很吃力。

谢翊干脆把他放下来。

宋斐脚一沾地，立刻触电般弹起来，要往他身上爬。

谢翊叹了口气，把风衣脱下来，罩在他头顶：“好了，上来吧。”

宋斐抓着他的风衣，再次爬到他背上。

这次终于不会用水滴下来了。

宋斐披着谢翊的风衣，从他肩膀后面探出脑袋，用手电筒照着前面的路，时不时提醒他哪里有障碍物。

谢翊的风衣上残留着他的体温，暖暖的。上面还是厚重的男士香水的味道，冲散了难闻的腐臭味。

谢翊的兜里，好像有很多游戏币，沉甸甸的。

宋斐在心里想，比他的多好多啊，明明是一起找的，谢翊却比他多这么多。

前方隐隐可以看见出口的光亮了。

宋斐身后忽然传来纷乱的脚步声，还有丧尸的叫喊。

“他们追上来了！”宋斐焦虑地喊。

“抓紧我，要加快速度了。”谢翊稳重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宋斐依言抓紧。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谢翊的声音他就觉得安心，好像可以全身心地把自己交托给他，根本不用动脑子。

谢翊背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过最后一截路程。风声在宋斐耳边掠过，将心跳声衬托得更加响亮急促。

光亮越来越近，谢翊减缓速度，最后站在干爽的水泥地上，微微喘着气：“到了。”

宋斐从他背上滑下来，把风衣还给他。

“好像有点湿了，”他不好意思地说，“先别穿了吧。”

谢翊把风衣挂在手臂上：“没事。”

前面就是门，只要出去，就算他们完成任务了。

谢翊走了两步，忽然发现身边少了个人。

他转头，发现宋斐还站在暗道出口，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怎么，有东西掉在里面了？”谢翊柔声问。

“谢翊，”宋斐好像做了很长的心理斗争，才问，“你是不是99号？”

谢翊扬眉：“嗯？”

“‘谢翊’两个字的拼音首字母在九键键盘上打出来就是99，99号的衣服你穿着很合适，我拿着99号的信息表的时候，想擦照片上的污迹的，你那时候问我，是不是在看你的照片。其他细节我就不说了，进来前，导演把你叫到旁边，从那时候起，你就总把手插进兜里，是不是她当时给了你一部分游戏币？99号离开研究所的时候，拿了很多贵重的东西，这是不是在说游戏币？”

谢翊还没回答，他就警惕地说：“我刚刚摸过，你兜里的游戏币太多了，不可能全是在鬼屋里找到的。”

谢翊把手伸进风衣兜里，摸了摸，莞尔。

然后，他上前一步，抓住宋斐的一只手。

宋斐挣扎了一下，警觉地退后。

手腕上的力道不容他做任何逃跑的动作。

谢翊慢慢把他的手拉到自己面前，放在自己胸口。

他说：“对，我就是99号。我的身上，也有游戏币。但只有你找到我藏在哪里，我才能把游戏币给你。”

他嘴角的弧度逐渐扩大，轻佻地引导着宋斐的手伸向自己的衬衣口袋：“你猜猜，我放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