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景成一时冲动, 准备道出实情之际,容瑶突然又问了句,“其实你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的吧?你占有了季彦安的身子, 但灵魂却是另一个人, 所以你才对林奚文毫无感情?”
容瑶这话彻底把他给整懵了,景成突然意识到, 两人说的似乎根本就不是一件事,
“什么穿越?什么另一个世界?这世上不就这一个凡尘吗?你是说地狱还是九重天?”
驸马满目愕然, 似乎真没理解她的意思, 难道是她猜错了?“你真不知道什么是穿越?”
摇了摇头, 景成是真没明白, 但他可以确定的是, 容瑶还不晓得他是假的季彦安,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那一步, 所以他不能冒险的说出真相, 还得继续隐瞒下去。
抬手触了触她的额头,倒也不热,但她怎会说些不着边际的胡话呢?
“你是不是不舒服, 被我给气糊涂了?其实这件事很简单, 以前我不了解你, 了解之后便被你所吸引, 喜欢上你。感情这种事本就没有道理可言, 你不该一味的纠结过往,放眼当下才是真。”
道罢景成将锦被展开,为她盖好,嘱咐她早些休息。
折腾了这么久,他是真的困了, 哈欠连连,闭上眼睛便脑袋昏沉,不想再睁开。
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容瑶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倘若他真的是穿越者,应该会反问她的身份才对,可他什么都没问,似乎对穿越二字没有任何认知,也许,真的是她有所误解。
他可能只是纯粹的思想觉悟高于一般男子,并不是现代人。
她口口声声说不计较他的过往,可回回一动怒便又提及林奚文,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呢?
容瑶正在默默的反思着,忽然感觉到身上一暖,原是驸马侧身拥住了她,容瑶身子一僵,还以为他又反悔了,而他似是猜出了她的心思,未睁眼的他轻笑出声,
“莫怕,不欺负你,帮你暖暖小手小脚,不然你睡不踏实。”
其实她没什么可怕的,关键是他,“你就不怕自个儿又胡思乱想?”
想过,又被她给打消了,反正来日方长,景成不着急,“你别乱动,我睡着了就不会乱想。”
好的吧!既然他说不影响,那她就不管了,任由他搂着,安心入梦。
误会解开后,两人相处得比之前更融洽,看着两位主子有说有笑,西春也替他们开心。
冬月初,景成遵从皇帝的安排,开始入朝为官,起初他还有些担心自己书读得少,难办公务,等入了朝,他才发现,乾元帝给他安排在工部,让他做了个工部郎中,说是先让他在此历练,等别的地儿有了空缺再让他过去。
对此景成很满意,户部、吏部公务繁重,还得背诵诸多条例,相较之下,他宁愿待在工部,行动自由,不必日日坐在那儿,于他而言再合适不过。
因着他是驸马,身份尊贵,工部的人对他格外客套,只因他们都晓得,只要驸马一入朝,官途肯定一帆风顺,将来定是要做大官的,难得有这个巴结的机会,他们自然不会放过。
工部侍郎先带着他熟悉办公之所,为他讲解各个职位所司之责,而后又准备为他摆宴接风。
景成虽不喜应酬,但踏入官场,这些人情世故终归免不了,便答应赴宴,但这顿宴由他来请,他可不想落什么把柄在旁人手中。
景成忙着为官一事,容瑶则在家中,安享静谧时光。
今儿个天暖,用罢午膳后,容瑶沐了发,如缎青丝披散开来,正躺在院中的摇椅上闲晒着,西春则坐在一侧,先拿巾帕为公主绞干发间的水,而后又拿象牙梳,一缕缕的细梳着。
才梳了会子,瞧见驸马的黑靴,西春正待行礼,他却以指挡唇,示意她莫吭声,而后又招招手,让她把梳子拿过来。
会意的西春悄悄起身让位,景成特地放轻脚步,在容瑶身边坐下,接过梳子,继续为她梳理着。
才清洗过的长发在煦光和风中散发着淡淡的茉莉清香,景成将她的青丝绕在指间,随手把玩着。
阖眸晒暖的容瑶浑然未觉,闲问了句,“驸马呢?还没回来?”
听到她提及他,笑意不自觉的自他唇角扬起,“想我了?”
骤闻此声,容瑶惊了一诧,抬身回眸,映入她眼帘的居然不是西春,而是驸马那温然朗笑的容颜。
环顾四周,西春那丫头早已不知所踪。容瑶不由好奇,“怎么是你?你何时来的,西春怎的也不吭声?”
“感应到你想我了,便及时出现在你眼前。”说话间,景成凑近她,偏头轻嗅着缭绕在她发间的气息。
耳根微红,容瑶努了努唇,强辩道:“谁想你?随口一问罢了!莫要自作多情。”
窘迫的她打岔问起了旁的,“初初入朝为官,可还习惯?”
“自是不习惯,不过凡事都有第一回,这路嘛!都是越走越顺。”
这两个多月,隔三岔五的出意外,景成早已习惯了,以不变应万变,他始终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天大的麻烦,终会有解决的法子,所以为官这种事,虽无经验,但他并不畏惧,因为他知道,这就是他今后的人生。
看他这般自信从容,容瑶也替他感到欣慰,两人闲聊着,一起晒着暖,惬意自在。
聊着聊着,未听她回应,景成低眉一看,才发现她竟然睡着了。
她这每日午休的习惯看来是改不掉咯!日头虽暖,却也不能在这儿睡,担心她着凉,景成随即起身将她抱了起来。
才睡着的容瑶是有感应的,但她实在太困,也就没吭声,倚在他肩头,黑亮的青丝垂落在肩侧,任由他抱回房中。
到得帐中,景成将她放下后,她便翻个了身,纤指放在枕边,寻了个舒坦的姿势,准备继续睡。
看着她那娇憨乖巧的睡颜,景成突然不舍起身,以手支额,顺势在她身边侧躺着,将绕在她颈间的青丝捋至后方,抬指轻抚着她那如玉般温润柔滑的绯颊,目光极尽怜爱,而后又悄然将手指移至她香肩处。
容瑶太过困乏,本不想理会,孰料他竟越来越放肆,她只好忍着困意睁开眼,捂住衣衫,
“哎---你干嘛呀?”
“你不是要午歇吗?西春去忙了,我帮你宽衣。”
“不必,我自个儿来。”说着容瑶坐起身来,可他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不觉好奇,
“你又没有午歇的习惯,留在房中作甚,不去你的书房吗?”
原本他是打算过来跟她说几句话就走的,可最近不知是怎么了,只要一接近她,他便莫名的乱了心神,又改了主意,
“一瞧见你就有点儿困,不如咱们一起歇会儿?”
说话间,他俯首噙住她唇瓣。
想起那晚的经历,容瑶忍不住提醒道:“哎,你轻点儿,那次……亲得我好痛。”
她只是让他轻点儿,却没有拒绝,所以这算是默许了他的亲近吗?
心下暗喜的景成温声笑应,唇瓣轻柔的在她唇间掠过,不似上回那般急切,这一次的吻耐心且温柔,像是一个初学者,笨拙但认真的撩动着她的心弦。
她没有推拒,小手揪扯着他的衣领,明显有些紧张,只因她感觉到,他似乎已经不满足于一个吻,他的手在一寸寸的往下走,她又岂会不懂他的意图呢?
手背突然被她握住,景成便明白了,她不愿意,随即微抬身,与她唇瓣分离,他说过不强迫她,便不会食言。
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羞声低语,“□□的不太好,随时都有可能来人,万一被人撞见,多尴尬呀!”
察觉到弦外之音,景成眸光顿亮,“你的意思是,等晚上?容瑶,你……真的愿意?”
轻嘤一声,容瑶捂着发烫的面颊嗔怪道:“有些话没必要问得那么明白,你自个儿懂得就好。”
“我不懂,万一我误解了呢?”景成故意装傻,只想听她亲口承认,她却不愿再说,“懒得理你,我好困,要午歇。”
“一句话的事儿,你先说完再休息呗!”
两人在帐中悄言密语,景成不禁开始期待着这个夜晚快些降临……
哄睡容瑶后,景成出得房门,准备去书房,先前他总觉得读书枯燥乏味,直至今日到了官场,听着旁人之乎者也,他也能对上几句,不至于怯场时,景成方知读书的好处,也就不再排斥,愿意主动去学。
才出院子,便见青舟着急忙慌的赶过来,说是出大事了,“爷,不好了!那位林夫人又来了,这次还带着林姑娘呢!”
再闻此讯,景成已然麻木,季夫人自个儿惹的祸端,那就让她自己去解决,他懒得再去多管,
“三个女人一台戏,爱怎么闹都随她们。”
道罢景成便去了书房,殊不知,前厅已经闹得不可开交。
景成早已表态,不愿纳妾,蓝氏心知劝不动他,便拿公主做借口,说是公主不许驸马纳妾,林奚文不能进门。
坐于下首的林夫人冷然哼嗤,“当初我就说过,别找借口,他都敢带着我女儿私奔,还会怕公主?皇上可没规定驸马不许纳妾。”
“可九公主性子娇纵些,她不允许之事,我这个做婆婆的也劝不住啊!”
看不得她装腔作势的模样,林夫人怒拍桌起身,不再啰嗦,“既如此,那我只能请皇上做主!”
蓝氏忍不住提醒道:“这事儿若闹大,对林大人的前途和林姑娘的声誉皆不利,林夫人实该三思而行。”
事到如今,林夫人哪还顾得了那么多?“奚文的名声早就没了,你的儿子毁了我的女儿,他还想独善其身?休想!哪怕林家被皇上问罪,我也不会让你们季家好过!”
无奈的蓝氏转头望向林奚文,苦口婆心的劝道:
“奚文,你是个好姑娘,奈何你们有缘无份,做妾委屈你了,还是嫁给旁人做妻比较好,你就莫再惦念着他,有些事,强求不来,倒不如就此了断。”
她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紧攥着手中的巾帕,林奚文愤然怒斥,“我的清白已被季彦安夺去,敢问季夫人,我还能嫁与何人?”
既已闹到这个地步,撕破了脸,蓝氏也不怕得罪人,直截了当地道:“你说彦安夺了你的清白,有证据吗?”
骤闻此言,林奚文愣怔当场,林夫人气得直发颤,万未料到堂堂武毅公夫人居然睁眼说瞎话,这般没担当,
“这两个孩子私奔之事你再清楚不过,奚文只跟过季彦安,不是他还能是谁?显而易见之事,你现在居然跟我们要证据?”
蓝氏也明白自己的行为很令人不齿,可为了武毅公府,为了景成,她不得不抵赖,
“便是闹到皇上那儿,皇上也会问你要证据,私奔,夺清白,这些全都是你们的一面之词,没有证据,皇上会信你?”
羞愤交加的林奚文红着眼恨声嚷道:“让季彦安出来与我当面对质,我看他敢不敢说没与我私奔。”
蓝氏只道彦安不在府中,林夫人直接拆穿,“我们可是瞧着季彦安回府才进来的,快让他出来,敢做不敢当,算什么男子汉?”
林夫人母女坚持要见季彦安,蓝氏无奈,只得让人去请。
管家去请人时,还特地交代,“夫人说了,千万不能承认,只要您不承认,她们便没法子。”
景成实在懒得理会,但她们就在府中,若是不去,再闹到容瑶那儿,岂不是给容瑶添堵?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去一趟。
再见季彦安,林奚文恨意丛生,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一双杏眸红通通的,但她心底仍旧抱有一丝希望,她总觉得,他不可能如此绝情,肯定是季夫人从中作梗,是以她必须见到他,当面问个清楚,
“季彦安,当着双方长辈的面儿,你敢不敢说句实话,究竟有没有和我私奔,是否与我有过肌肤之亲?”
面对她的质问,景成心中五味杂陈。
林奚文的遭遇的确可怜,他对她有那么一丝同情,可同情终归不是感情,他不是季彦安本人,并不爱她,自然不能稀里糊涂的将她纳入府中,那么他只能睁眼说瞎话,避开她的目光,毅然否认,
“不曾私奔,亦未曾夺你清白。”
此刻的景成感觉自己像极了抛弃旧爱的负心汉,偏他还不能讲出真相,这种无力感令他极度压抑且羞愧,然而已经走到这一步,他没有旁的选择啊!
亲耳听到他撇清两人的所有关系,林奚文心间绞痛,悔不当初,眼泪汹涌而落,一如断了线的珠子,止也止不住,只恨自己瞎了眼,居然看上这么一个虚情假意的男人!
既然他无情,那就莫怪她无义,抹去面上的泪痕,林奚文含泪紧盯着他,咬牙扬首道:
“你们要私奔的证据?我有!季彦安,当日在船上,你被人刺了一剑,伤口就在心口附近,你说你没有与我私奔,那你扒开衣裳,让我看看你的左匈膛。”
虽说让人当众宽衣不太合适,但眼下这种情况,林夫人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为给女儿讨一个公道,她也坚持要求驸马解开衣衫,一看究竟。
蓝氏看了景成一眼,颇觉为难,“我儿可是当朝驸马,怎能让他当众宽衣?”
“怎的,不敢?”她越是拒绝,林夫人越发觉得有问题,“不让验证那便是心虚有鬼。”
景成还真没什么不敢的,二话不说,直截了当的解开腰带,褪去上半边的衣衫,
“看清楚了吗?我从未受过任何伤。”
结实的匈膛干干净净,跟她预想的完全不同,林奚文见状,震惊的瞪大了双眼,大脑一片空白,
“怎会这样?我明明瞧见你受了很重的伤,还留了很多血,这才两个多月,怎么可能没伤口?”
难以置信的她又绕至他身后,发现后背也没有任何伤痕,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总不会是她眼花了吧?还是真的出鬼了?
唯一的证据,居然毫无痕迹,难道这一切都是她的一场梦,此刻的林奚文头痛欲裂,实在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岔子,急火攻心的她一口气没缓上来,就此晕厥,倒于地面!
惊吓的林夫人赶忙上前相扶,“奚文,奚文,你快醒醒,千万别吓娘啊!”
人就倒在武毅公府中,蓝氏不可能不闻不问,出于道义,她还是命人将林奚文扶至厢房中,请大夫来为她把脉。
孰料这一诊脉,竟令蓝氏心惊肉跳,目眩魂摇!
这事儿闹得那么大,很快便传至容瑶那儿。
彼时容瑶尚未睡醒,西春得了信儿,吓得目瞪口呆,再也顾不得是否会打扰主子,直接进屋将人给唤醒,
“公主,公主!那位叫林奚文的姑娘又来了!”
一听到这名字,容瑶便觉头疼,不耐的翻了个身,还想继续休息,“她的事你跟驸马说即可,我没兴致。”
“公主,这回可不是小事儿,林姑娘她有了身孕,是驸马爷的孩子!”
身孕二字彻底将她的困意震散,容瑶当即睁眼,立时坐起身来,惊愕失色,“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