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是冬日的饭桌必备, 大家聚在向老太的房间，围着炕桌享受冬日难得的美食，煤油灯高高挂起, 白雾弥漫间, 咕噜咕噜的汤汁里放上一片薄薄的肉片, 几秒后捞出，沾点酱汁吃最是美味。

小孩正是馋肉的年岁，向老太自己顾不得吃光给他夹了。

粗糙的木桌上放着个跟它毫不相搭的酒瓶，一众人丝毫不讲究的拿着粗瓷大碗倒了几大碗, 一口肉一口酒吃的倒是享受。

向老太用诡异的眼神打量了眼陆阳, 原本还有些不推拒, 在听到价格后，也端着碗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

“滋味是不错。”半响不懂装懂的来了句。

苏梦眼睛弯起，像个月牙的笑了笑。

陆泽铭平生不爱别的, 金钱所能换来的东西在他看来只有酒最为保值, 放的越久越醇, 今天把老底给搬个精光, 以后哪都不去了，但愿能老死在这山谷里。

每人分了一碗，陆军闹着也要，陆泽铭拿筷子给他沾了点，小脸立刻皱成一团。

“苦的。”嫌弃的不行。

陆泽铭笑呵呵的揽着孙子，问他：“军军长大再喝就不苦了, 这可是好东西。”

“得了吧, 天天就不能教孩子点好的。”冯丽撇撇嘴道，把陆军从这酒鬼手里解救出来，又喂他吃了些面片才放孩子自己下炕玩。

没有光明的世界, 家家户户的日子差不多都是如此，也就吃饭的时候舍得点会灯，有的是珍藏许久的蜡烛，像苏梦他们家有煤油灯的只是极少数，大部分人家都是点了火盆，一家子围着既能烤火又能照明。

浓汤滋补了胃，而心与心互相熨帖了彼此。

晚饭后，苏梦正在梳头，猛不丁被陆阳从身后塞了一兜什么东西。

“怪沉的，你放的什么啊？”苏梦掂了掂，没怎么在意。

她的头发干旱那年剪过一次，好不容易长长了，前段时间又剪成了及耳短发。

每天黑灯瞎火的再勤快的人也没法做活，苏梦一天天的赖在床上只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了。

她不爱出去，陆阳有时候会被张平叫走打牌，苏梦跟着去过几次，后来说什么也不去了。

那帮大男人说话就不会拐弯的，见了她和陆阳明晃晃的羡慕就变成了打趣，话里话外的酸意让人顶不住，溜了溜了。

“好东西。”陆阳站在身后，掏出一个项链给她戴上。

苏梦脖子一凉，摸了摸是个项链，前面的坠子格外大而且沉，手感很好。

“哪来的？”苏梦问。

陆阳把煤油灯拿近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传家宝，我奶奶留下来的。”

苏梦被那一抹翠绿惊艳了，没有女人能抵得住这种诱惑，急忙把他刚刚放东西的口袋翻出来，玉镯玉佩钻石项链耳坠……

苏梦眼睛里亮起了小星星，太漂亮了。

“喜欢这个？”陆阳笑着问，不以为然道：“本质上也就是一堆石头。”

苏梦撇撇嘴，这家伙嘴里就吐不出象牙，专门找了个木盒，裁一小块干净的棉布垫上，小心翼翼的把东西收起来，苏梦把盒子放到柜子最深处。

“放这么好，谁偷啊，这玩意给我都不要，还不如一口粮食值钱呢。”陆阳看的好笑，啧啧两声，欠揍的很。

苏梦心情好也懒的跟他计较，甚至当夜罕见的没有拒绝他的某些要求，这可让陆阳藏到了甜头，暗戳戳琢磨着再从他老爸那偷渡点回来。

一响贪欢后，疲惫至极的两人相拥而眠。

陆军睡醒后闹着要去找曦曦姐姐玩，陆阳没睡几个小时，被冯丽敲了半天的门，只好无奈的穿衣起床。

只有他能使唤的动小小鹿拉雪橇。

“你继续睡，我送他们过去。”

苏梦睡眼惺忪的又缩回了被窝，浑身跟要散架了似的，尤其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合都合不拢。

陆阳走前拎了一壶热水进来，又给她塞了一个烤红薯放在炕柜上。

村子里安静极了，虽然夜空很美，却鲜少有人出来走动。

小小鹿被陆泽铭喂的饱饱的，向老太和陆军坐在雪橇上，陆阳跟在后年走。

“爸爸，让鹿鹿快一点。”陆军驾驾的还不过瘾，又跟陆阳提要求。

小孩被向老太护在怀里，手套帽子袄子靴子穿戴齐整，外面又罩了个羊皮大氅，不耐烦带口罩，鼻头冻的红红的。

陆阳拍了拍他的背，一张口呼出一团热气：“快什么快，看看小脸冻的。”

自打入了冬，原本已经习惯一个人睡的小屁孩，向老太怕他夜里踹被子，又让孩子搬到了她那屋，现在更是走哪跟哪，这么大年纪了也说不通，每次出去苏梦恨不得给他们裹层被子。

陆阳把人送到地方没多待就回来了，钻进被窝搂着人继续睡觉。

苏梦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纤细的腰肢被他有力的胳膊揽着，严丝合缝的两人如同一个整体密不可分。

因为他，这个冬天不再寒冷。

狼群几个月后又来了一回，可惜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院子里更是收拾的干干净净，狼群只能无功而返。

永夜持续了一年多，当第一缕阳光出现时，热泪盈眶的人们只能躲在屋里慢慢适应晨光。

村里的大喇叭响了起来，提醒人们注意保护眼睛，别直视阳光。

光明总是给人以希望，虽然气温还没彻底回暖，家家户户已经开始筹备春耕事宜。

人们期待万物复苏，春暖花开，陆地却似乎停在了极地，气温达到零下两三度时已不再回升。

永夜结束，极昼来临。

白日里睡觉，总觉得有种罪恶感，但当太阳不再落下，过了那股子稀罕劲，人们已经见怪不怪。

“没化冻，地根本没法种。”

有经验的老农无奈的直摇头，就算家里的存粮再多，也搁不住这样一直消耗，总有吃完的一天，没有粮食他们吃什么？

“去捕鱼。”陆泽铭把他家的渔船贡献出来，专门捞鱼的大网也拿出来，这网大一网下去几百斤总是有的。

众人合力把渔船推到海里。

陆阳和张浩把发动机拆了改成了手动的，几个人一起摇扶手，跑起来还挺快。

全村几十口子人分成三组，摇扶手的，拉网的，捡鱼的，大家分工合作，每家妥妥的能分几百斤，女人们把鱼收拾干净冻起来，出海一次能顶半个月的口粮。

别村的看着心动，央求相熟的人过来借船借网，人家也不白用，商量好租借的费用拿鱼来抵。

陆泽铭很爽快的答应了，规定了渔网要定期维护，几个村子三天一轮换，打的鱼足够维持住平日的饥饱。

只在一家人独处时，陆阳才忍不住道：“村里的人是不是傻，这船就算不借出去我们还能天天出海打鱼啊，我爸以前小打小闹的不算，改装后那扶手要好几个人才能摇的快，几百斤的鱼不得五六个人一起拉啊，何况他们还给咱上供呢。”

被人感恩戴德的滋味并不好受，都是最淳朴的老实人，奈何这贼老天不给人活路。

陆泽铭笑了笑没说什么，小镇民风淳朴，这也是他当初选择留在这里的原因。

靠着存粮和日常的鱼获，日子慢慢步入正轨。

陆阳一有空就去找张浩，据说是在研究搭建暖房，可以小面积种点菜和粮食，不过苏梦觉得还是要先把玻璃造出来才行。

这天沈雨婷过来找苏梦说话，告诉她个好消息。

“我可能有了。”沈雨婷面有羞色道。

苏梦眼睛瞪大：“真的？好事啊。”

当初村里说好入冬给她和牛鹏把喜事办了，到底是没有办成，现在人家孩子都有了。

这一年多镇上着实多了好几个孕妇，天天无事可做的年轻人，可不就惦记着那点事。

“妈妈，我也要弟弟。”不知谁跟他说了什么，陆军从外面回来就闹嚷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