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慢, 你要喝豆浆吗？”

博讯员工餐厅里，杨菁菁刚打完饭就从座位上站起来，拿着员工卡在徐慢面前晃了晃。

徐慢摇头, 视线瞥向面前那碗青菜汤：“我不渴, 你喝吧, 我喝汤就行。”

“你们俩呢？”杨菁菁又看向沈斯远和另一位男生。

沈斯远同样摇了摇头，而另一位男生则跟着站起来，随手抄起员工卡说：“我和你一块儿去买吧，我还想买点零食, 今天饭堂的菜太素了, 下午肯定挨饿。”

杨菁菁他们走了后, 这一桌就只剩下徐慢和沈斯远，两人皆是沉默低头吃饭，却也没见饭菜减少, 好一会, 沈斯远开口打断了这平静的沉默：“那天, 你们还好吗？”

“啊？”徐慢正在想事情, 被沈斯远这么一问愣住，“什么？哪天？”

沈斯远不爱好打听别人的隐私，但这个疑问确实盘旋在他心里许久。

“……他来的那天。”

“哦——”徐慢拉长了尾音，终于听懂沈斯远说的话，她也没想隐瞒什么，如实地说, “吵架了。”

沈斯远喉结一动, 眉毛微皱，思索了几秒，还是问了出口：“是因为我吗？”

咀嚼的动作变慢, 耳后的碎发滑落恰好挡住对方的视线，这个问题徐慢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抬头看了沈斯远一眼，最后选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你别多想，有很多因素。”

从这微妙的表情，沈斯远已经猜出了大概，不知为何，知道这个答案，他一边觉得愧疚，一边竟又有些欣喜。那个男人对自己的敌意，从第一眼他就能辨别出来。

而他也是一样，从第一眼起，他就对江廷没有好的印象。

近来沈斯远常做着同一个梦，梦里他和徐慢毫无交集，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后来，他出了国，创造了自己的一番事业，终于可以比肩那个男人，也终于有资格站在徐慢旁边，只是她却不在了。

每天他在高楼往下看，却只觉身在深渊，他终于攀上了山顶，却发现一切都没了意义。

他不知道这个梦是否是某种预兆……

“下午我请了假，那我先走啦。”徐慢吃完饭，捧着餐盘先行离开，临走前冲他笑了笑。

“嗯，明天见。”沈斯远嘴角上扬，点了点头。

徐慢下午请了假去补办身份证，她的身份证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怎么找都找不到，下周学校里还要登记学籍资料，需要用到身份证复印件，她只能临急临忙出来补办。

学校下午没课，周筱婷闲着没事干，说要陪她一起去，等办完身份证顺便和她一起去逛街。周筱婷月底有聚会，需要添置新的“战衣”，她一向都相信徐慢挑衣服的眼光，便拜托她帮忙一起挑选。

在商场里逛了几圈也没挑到合适的，沿街一直走，就走到了CBD附近的广场，这一带都是摩天大楼，都说津城80%的财富都是由这些建筑里光鲜亮丽的白领们创造出来的，而这其中最高的那幢建筑就是江廷的公司。

周筱婷刚买了杯网红店里的奶茶，在对着手机自拍，而徐慢站在马路对面，看着面前高耸入云的建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色晦暗不明，忽而她视线顿住——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旋转门后走了出来，他换了发型，金丝眼镜大背头，一身高级西装勾勒出完美的身材，他走出门时扯松了下领带，平静的眼神下是漫不经心的随性，他身后跟着好几个助理，周晁手上还拿着部电脑。

徐慢没想到在这也能见到他，刚想收回视线，但显然，已是太迟。

因为马路对面的男人此刻也发现了她，脚步一滞，金丝镜框后一双如鹰隼般的眼在她脸上停留，像猎人嗅到猎物的味道时四处窥探般，锐利又带着探究。

一时，这场景显得像是她刻意找上门来。

徐慢立刻扭过头，装作没看见，恰巧周筱婷这时也拍好了照片，递手机到她面前，恰巧挡住了徐慢的视线：“你看，这里的光线真不错，原相机都拍得那么好，我们要不要一起拍一张？”

徐慢现在没有心思拍照，感受到马路对面那个人的存在，她就无法放松下来，车流拥挤，挡住对面的视线，她指着不远处那家商场说：“外面有点热，我们去里面再拍吧。”

“好，那待会你站在前面哦，你脸小不怕怼脸。”

徐慢木讷地应了声，拉着周筱婷去了前面的一家甜品店。

刚坐下，点了个雪糕，徐慢的手机就响了。

看到那个熟悉得可以背出来的号码，徐慢心里忽地一沉。

她不知道江廷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她是想做什么，但还是拿起手机站到窗口的位置，接通了电话。

她没开口，江廷也没开口，两人就这么沉默了半分钟。

在徐慢失去耐心前，他终于说话：“过来。”

“什么？”

“我在车上等你。”

电话就这样挂了，像是笃定她一定会过去一样。

回到座位，徐慢点的三色雪糕刚好端了上来，尝了几口，食之无味，心里装着事情的时候，吃什么都很难尝出具体的滋味来。

她太乱了，乱的不只是当下这一刻，而是过去所有时日加诸在一起的乱。

“有个朋友刚好在附近，我过去一下，十分钟后回来。”

徐慢找了个借口从甜品店离开，走过人行道的斑马线，徐慢看着脚下自己的影子，恍然间，她觉得这个影子就像是她的前世，无论她去到哪，它都始终跟随着她，寸步不离，无法摆脱。

在拉开车门前，徐慢那颗慌乱的心稍稍平静下来。

在江廷的炽热注视下，她在副驾驶座坐下，感受到身旁男人的目光，勾起她一些不算美好的记忆，因为上次不欢而散也是在这辆车里，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

那天过后，两人断了联系，徐慢偶尔回想起那天的场景，也会反思自己是不是过于激动了，导致一时失去了理智，为了这样一件事，她撕破了一直以来温顺乖巧的面具，打乱了所有计划。

究竟值不值得？

明明已经做出了决定却还是会后悔，这是徐慢一直以来的弱点，就像上一世分手后她无数次告诫自己远离江廷，却还是无法彻底割舍，她放下自尊一次次在深夜饮醉时拨通他的电话。

“你怎么出现在这？”一道冷冽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她的胡思乱想。

徐慢明明知道江廷渴望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却没有按照他的想法往下说。

她如实回答：“我在附近补办身份证，刚好路过。”

“仅是这样？”他俯身靠近，雪松的味道侵占所有知觉，一双眼要望到她心里去。

他这句话无疑是给徐慢第二次机会。

“嗯，就是这样。”

“很好，”江廷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点了点头，“我原来打算过几日去找你，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

徐慢还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他弯腰从车内的储物格里拿出一张卡片递给她。

是她的身份证。

“那天落下的。”他说。

他并未具体指明，但彼此都知晓是哪一天。

徐慢停顿了片刻，伸手接过，有些话咽在喉咙还是没有说出口，最后，她只说了句简短的谢谢作为结尾。

听到她的回答，男人眼里褪去最后一丝温柔，他扭过头，嗒地一声车门锁打开，徐慢明白，这是让她下车的意思。

“再见。”她说。

“嗯。”

从车上下来，日光晃眼，徐慢站稳时有轻微的晕眩，明明是春天，额头却渗出了薄汗。

走在春日的阳光里，她长吁了一口气，对自己说，向前走吧，徐慢，好好生活。

脚下的影子虽然无法忽略，但只要她不低头，就能当做一切都不存在。

自那天分开后，徐慢又开始了忙碌模式，忙着实习的项目，忙着学校里的比赛，焦头烂额，一旦忙起来许多事情都忘在脑后，她刻意不去想起某个人的名字。

她原以为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遇到江廷。

但事情总是与她想象相反，就像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为她和江廷创造见面机会的人会是蒋昕玥。

说实话，在收到蒋昕玥发过来的邀请函时，徐慢当下有一瞬间怀疑邀请函上的名字是不是印错了。

蒋昕玥会主动宴请她这件事，怎么看怎么奇怪。

不过很快，她就打消了疑虑，因为蒋昕玥给她打来电话，语气亲昵，应该是有人在旁边：“慢慢，这周日你有空没，我们有个泳池趴，你也过来一起玩吧，这种天气泡在泳池里不知多舒服呢。”

徐慢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颇有些好奇，主动提起：“但是我和江廷已经，相信你应该知道了——”

“你们的事啊，我都听说了，不过没关系，你那么漂亮，趁着年轻可以多谈几个，江廷这人啊，抓不住的。”表面是在安慰，其实字字句句都在说她自不量力，徐慢不明白蒋昕玥都读了那么多书，为什么从谈话里完全看不出来丝毫为人的修养，或许也是因为在徐慢面前，她没必要伪装那副尖酸刻薄的嘴脸，因为徐慢不配。

徐慢没说话，她又轻笑了声，继续往下说：“到时候很多富家公子都会来，没了江廷，姐姐给你介绍别的，你这款，肯定多的是人喜欢。”

蒋昕玥在电话里说的这些，她是一个字也不信。

但迟疑了几秒后，徐慢还是答应了，也不是因为别的，她就是想知道蒋昕玥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