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凝蓝再次来找白晗的时候, 白晗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

杜凝蓝本该高兴的，但她看到白晗看向自己时眼神是那么的哀伤和悲悯，好似在透过她看其他人, 心里就没来由的一阵愤怒和焦躁。

她迎着白晗的目光走上前来, 看着白晗虚弱地靠坐在床头，双拳紧攥，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紧张和戒备的状态, 甚至指尖都用力到发白, 更是烦躁不已。

跟杜洁青在一起时就无比放松, 但跟自己在一起，就好像跟天敌对峙一般，不仅没有师徒的和谐氛围, 甚至连陌生人都比不上。

杜凝蓝垂在身侧的手狠狠紧握着，竭尽全力才勉强克制住自己的冲动, 没有直接上前去询问她, 究竟为什么。

自己和杜洁青相比，到底差在了哪里。

以前的她没有修为, 总是拖累白晗，没有资格站在她的身边。

但现在, 她是魔尊，是一方之主, 是万人朝拜的存在。

杜洁青能给她的, 物质条件，又或是安全感，自己统统都能给，就连杜洁青做不到的，自己也可以。

那为什么不能看看自己呢？纯粹地只关注杜凝蓝这个人！

她咬着牙按捺住胸腔内翻滚的情绪, 许久，才从嗓子里挤出一道低沉暗哑的声音：“师尊。”

一场大梦，白晗终于弄明白原剧情的真是发展和走向了。

原来，她看到的情节都只是表象，这内里，有太多没有写出来的暗线内幕。

难怪杜洁青和杜凝蓝同卵双生，本该基因相似，除了长相，根骨资质也相差不大，但真实却是两人有着天壤地别。

杜洁青是万年难遇的修真天才，根骨，资质万里都挑不出来一个，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被大限将至的掌门看中，选到身边培养，为的就是她那不可多得的修炼天赋。

而另一个，修真废柴，就连洗髓液也难以拯救的根骨和悟性，明明嫉妒渴望能修真，但身体却极为抗拒以灵气，疗伤还行，引气入体练了上万遍，灵气也不过是在体内转了一圈就消散了，一丝丝都没留下。

如此不合理的地方，她怎么早没想到啊！

杜洁青和杜凝蓝，是双胞胎，更是一魂双体，她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当年的魔尊拉着原身殉情，但在弥留之际得到了原身的感情回应，立刻后悔亲手杀死了原身，于是将自己的魔丹喂给了原身，保住了即将魂飞魄散，永远消失在尘世间的原身一口气，一条命。

原身作为仙魔大战的唯一幸存者，被澜山派弟子带回澜山闭关养伤修炼，这一养就是上万年，再出来时已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了。

万余年前的大战，原身神魂损耗巨大，战斗刀最后完全是强弩之末，奄奄一息了，随时都有可能神魂具散。

红衣女人也知道原身已经到了可以放弃抢救，把人带回去吃点好的，满足下愿望的阶段了，所以她将魔丹喂给了原身，将一身的修为全传送给了原身，为的就是堵住她因受伤而出现的漏洞。

而白晗之所以前面法术运用自如，而后面就不行了的缘故也是因为她每一次施法都是在加重自己身体的负担，一次又一次增加了魔丹的工作量。

魔丹和她的体质本就不是完全匹配和兼容，如此一来，她的身体自然出现了危机。

这一切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失去了魔丹的红衣女人代替白晗神魂消散，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这里，白晗内心一阵抽搐，疼的厉害。

是有多喜欢一个人，才会这么义无反顾地和她殉情，在得知对方其实是有那么一点喜欢自己的时候，又立刻后悔，想要让喜欢的人活下去。

但或许是执念太重，红衣女人不知为何没有真正地死去，而是在经过万余年的休养之后，终于有了转世投胎的机会，但她受伤太过严重，还没有完全养好便急于投胎，想要见到心上人，所以便出现了一魂双体的后果。

原剧情中的杜洁青和杜凝蓝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一个作为修真者成为修真界的宠儿，天之骄子，而另一个堕入魔道，熟能生巧地再一次成为魔尊。

两人后来的交战根本不是杜洁青代表修真界铲除魔道，而是因为她们那时已经知晓了所有的事情，还得知两人都没有魔丹，不管修为有多高，就像是根基没打好的高楼大厦，迟早有一天会坍塌的。

所以两人必须融为一体，重新修炼出魔丹。

这才出现了后面杜凝蓝打败杜洁青的剧情。

其实不然，那不过是两人合体了。

而她们本就是魔尊，所以合体后也选择的是以魔尊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

白晗指尖轻颤，定定看着慢慢走上前的杜凝蓝，心想，如果两人在不合体的话，这两人的身体就要出现大问题，严重了还会丧命。

若是想完成任务，当务之急就是让两人尽快融合。

可……

白晗不怎么确定，这两人真的想融合成一个人吗。

单看杜凝蓝的态度，就知道他们水火不相容，让其中一人消失，亦或是让两人都消失，整合成一个陌生的人，她们会愿意吗？

可是如果不愿意的话，她们就都会死的。

白晗抱了点希望，只求杜凝蓝在知道事情真相后不要意气用事。

她狠狠掐了一把虎口处，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深吸口气淡淡道：“你来了？”她没有问先前杜凝蓝去了哪里，也没问杜凝蓝什么时候放她走，好似一切都冷漠不关心似的，真像是冰雕的雪人，怎么都焐不热。

看着这样情绪波动几乎没有的白晗，杜凝蓝心里仅有的一点奢望渐渐淡去，她就不应该奢求白晗能看她一眼，更不该寄希望于她会爱上自己。

若是她早知道自己适合修魔，若是她早日以魔气入体修炼，若是她早日提升自己的武力值，那么就不会发生……当日被花田里被杜洁青羞辱的事，也不会让白晗和杜洁青朝夕相处三十二年十个月零三天培养感情。

只要一想到杜洁青，杜凝蓝就眼眸冒火，恨不得对方从未出现在过这个世界上。

她甚至想彻底抹除掉杜洁青存在的一切痕迹。

“不做那种事就不能来找你了？”杜凝蓝冷笑一声，道，“我来看看你的身体，可好了？”

不说还好，一提起来，白晗越发觉得的有些涨涨的疼。

使用的久了，都没法好好还原了。

“！”白晗以为她还要来，下意识地双腿并拢，夹紧，攥紧了被子满是戒备地看着她，眼底都是无言的抗拒。

她死死看着白晗的脸，看着她眼神变幻，看着她厌恶自己，逃避自己，血液一点点变得越加冰冷……为什么？我这么爱你，你就不能有一点点的喜欢我吗？为什么杜洁青可以，我就不可以？所以你喜欢的还是杜洁青，不是我？还是说你真的就谁都不喜欢，你根本没有心？！

只要一有机会，你还是会立刻从我身边逃开的，对吗？

当初面对杜洁青的挑衅，手无缚鸡之力的白晗压根没有半点反抗的可能，她坠入深渊，与魔物抗争，被当初想要抓走她的藤蔓找到，在藤蔓的帮助下无师自通了魔道的修炼，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兵器，一步一步将实力提升至如今的地步……即便是坚持不下去，也咬着牙硬着头皮迎难而上。

她一直在努力变强，她要强大到无所畏惧，强大到可以掌控一切，强大到可以毫无阻碍地将白晗占为己有，强大到可以一根手指就将杜洁青碾压，让她，甚至是其他觊觎白晗的人，都再也无法靠近白晗。

每当她懈怠时，她总会畅想日后和白晗在一起的幸福生活，告诫自己只要再努力一把，她就可以和白晗永远在一起，只要她用心爱着白晗，朝夕相处的时间长了，白晗一定能看到她的心意，喜欢上她的。

但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她的痴心妄想！

白晗的态度一直都很明了，其实她早该知道的，她当初收养自己，不过是缺少个小动物逗闷，随手而为罢了。

她却还一直在自欺欺人地骗自己……骗自己这个人是因为她本身才收留自己，骗这个人为了她花费了那么多宝物和心血，心里一定是有她的——但到头来，这人不过是东西太多，完全不在乎罢了。

就算遇到的是个阿猫阿狗，她同样不会袖手旁观的。

明知道这人是如此无情，甚至都已经无数次告诫自己她根本没有心，但杜凝蓝还是内心里残存了一点希望，像个可怜虫似的祈求白晗的注视，甚至是爱意。

杜凝蓝的声音越发低沉，她没再向前走，只是又问：“白晗。”

一听见自己的名字从她的嘴里出来，白晗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杜凝蓝忽然咧嘴笑了：“是了，你不喜欢我叫你这么亲密吧，那我应该叫你什么呢？师尊？可是你也没把我当徒弟，我只是你的一个宠物，难不成我要叫你主人？”

“！”白晗微微蹙起眉，辩解道，“我不知道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但我一直都试图告诉你，我没有……”

“那你是为什么收养我的？我究竟哪方面让你看中了？”

白晗的动作一顿，难道要说因为你是我的任务对象吗？

回想她和杜凝蓝生活的那几年，就包括她和杜洁青在一起的三十二年，她确实是像杜凝蓝所说的那样，没有付出过真正感情的，她所做的不过是顺从任务对象，她想要什么自己就给什么，已经尽自己所能给自己所有的了。

白晗知道杜凝蓝想要什么，但真心，恰恰确实白晗给不起的。

因为她对这个游戏，对这个世界的人，生不出真心实意。

白晗沉默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但杜凝蓝似乎不得到答案不罢休，又问了一遍：“知道我为你受过这些苦，你真的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即便是因为同情怜悯产生的爱意也好啊。”

白晗慢慢掀开眼皮，漆黑的眼眸中露出为难的神色，她抿了抿唇低声道：“我之前便说过，会永远陪你的。”

杜凝蓝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是呀，陪我？你确实做到了，你陪了‘杜凝蓝’这个名字三十二年。”

“白晗，‘阿蓝’这个名字对你很重要吧，是谁？我跟谁重合了姓名？她已经死了吗？还是她……根本不喜欢你？”

白晗瞳孔微微放大。

“看来我说对了，原来你不是没有心，只是你的心不在我们这边罢了，也不知道杜洁青发现没有，你是在把我们两个都当替身！”杜凝蓝忽然加重了声音，她袖子下的手微微颤抖，步步紧逼，“是谁？告诉我是谁？”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杜阮蓝的脸，白晗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竟然还能想到对方。

白晗有些心虚，再加上杜凝蓝那张和杜阮蓝相似的脸实在凑得太近了，给白晗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压迫感，就好像杜阮蓝在当面质问她一般，这让白晗内心里不可见人的小心思就这么大剌剌暴露在阳光之下，她恼羞成怒，冲动地使劲推了杜凝蓝一把。

这一下竟然还用了几分灵力。

杜凝蓝被一记掌风拍在胸口，向后踉跄了两下，她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白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