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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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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轻咳两声, 他慢慢爬着坐起来。双膝盘地,又是那个文雅随和的青年人。

他满意地点点头,同意道, “那就三天,三天后, 再于此处相见。”

既然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虽说暂时还未落定, 但他笃定,既然卫风吟动了念头, 卫家人向来担不去肩上的责任, 继续深想,她也只会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放松地往后一靠, 沉沉闭上了眼眸。

他便知道,这世上的所谓情/爱,不过就是闲暇时的寂寥慰藉,这世上,谈何真心!

“三天, 城中百姓可撑得住?”卫风吟问道。

靠在树上的人又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知道卫风吟在顾虑什么,然而——

“好笑, 你自己选择的延迟三天, 难不成,还要我为你的拖延体谅, 为你照顾城中百姓么?”

这样的买卖,他便是不会经商,也知道是不公平的交易。什么都还没说,便要他先付利息, 天底下,那有这样的事?

“可是你想知道我的答案,不是么?”卫风吟并不相让,在她讨要利息之前,是他先破坏了规矩……这样看来,此人亦是执念深深。

——止念,也不知,他的字是何人取的。

南恒低笑一声,抬头望了望,先前牙尖嘴利的褚沐柒,从卫风吟开口之后,便已是偃旗息鼓,甚至,沉默安静。

他收回眼,心中却是无谓,道,“也不是不行。”

仰头靠在身后的树干上,粗糙的树皮磨得他头皮发疼。

“黄芩、白芷、紫苏、半夏、地榆……”他仰头念了一串的药名,“这副药,可暂缓症状,拖得住三天,但无法根治。”

他笑着,“想要彻底根治的药,三天后,我等你的答案。”

他一口气未停地念了一串药名,也不管她二人能否记得住,说出的药名也是毫无章法,清热的、解表的、燥湿的、凉血的,既不是药对,也看不出具体功效,甚至隐隐有些药味相冲。

褚沐柒皱了眉。

南恒却是不管,将眼一闭,“爱信不信。”

话已经说成这样,两人未再多留,再次转身离去。南恒仍是坐在原地,靠在树上,闭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人一路策马,未曾有南国士兵半路拦截,卫风吟已经做好南恒反悔或者他根本就是居心叵测准备半路拦截的准备,然而一路无事,她心中稍安。却仍是不敢多留,与褚沐柒骑着马狂奔而回。

她一直将周围的景色暗暗盯着,戒备着,全神贯注,却没有察觉腰间横握的手将她越箍越紧,甚至隐隐有了些痛意。

直到回了府,翻身下马之时,才察觉腰间被勒得死紧,褚沐柒沉重的呼吸喷在耳边,让人心惊。

“小柒,到了,可以松开我……”她轻轻推了下,褚沐柒似惊醒过来,蓦然将她松开。

失了禁锢,她轻身飘然下马,未曾注意到褚沐柒黑沉的眼眸。她伸了手,将褚沐柒牵下马来,匆匆回了房。

房门一关,她便提步上前,走向桌边,铺展了笔墨,皱着眉头,回忆良久,才提笔将方才南恒所说一串药名落到纸上。

可她对这些药物不太熟悉,背起来,只觉得生涩无比,写出来,又觉得有些模棱两可,似乎与记忆中出了些许偏差,也不知到底对不对。

褚沐柒站在门前看她纠结得直皱眉,慢慢走上前去,低着头查看了两眼,便握了她的手,带着她轻轻一勾,提笔了了改了几个字。之前她觉得滞涩的地方,瞬间便流畅了许多。

卫风吟侧头看了她一眼。

——眉眼仍是温和的,看着没什么异样。

她心头一松,弯了弯眸,冲着她笑了笑,浅浅道了一句真棒。便又低下头去,将药方重新誊抄了一遍,拿起来,将墨轻轻呼干。

嘴唇微微嘟着呼气,软翘的睫毛轻轻颤着,褚沐柒静静看着,便伸了手从背后一点点拥住了她。两手环在她腰间,温热的嘴唇贴在她耳后,密密索吻。缓缓,流连靠近她微微嘟起的唇。

将延缓的药方拿到手,看起来,小柒也没有生气。卫风吟不自觉放松了些许,任她吻着,将药方用镇纸压在了桌上。被细细亲了会儿,就已软了身子,歪倒在她怀里。

褚沐柒接住她,往后一坐,便抱着她坐到了身后椅子上。

卫风吟伸手环住她的后颈,坐在她腿上,仰着头任她索求着。细微的声响从她嘴里发出,听得她面皮发烫。

但她想,今日,她该主动些……

于是伸手推开了褚沐柒些许,她抿了抿唇,倾身向前,一个轻柔的吻印在那双唇上。

褚沐柒乌黑的眼眸动了动,看着她,眼里泛着沉。

——卫风吟向来如此,每回觉得对她有所亏欠,便会主动勾着她,聊以补偿。当初南思初求娶她欲前往南国时如此、她坠下别宫后被她找到时如此、温养身子那段时间如此、她心灰意冷想要放手时,亦是如此。

如今,又是这样么……

她乌黑的眸一点点变得黑沉,浓墨深深像要凝实一般,变成压迫沉重的黑色巨石,直直压进人的心里。

她心中冷笑。

卫风吟轻轻吻着,又似安抚,又似慰藉。小舌微勾,本欲邀她共戏,却被那人拒之门外。

她诧异地抬起眸。

然而下一秒,整个身子便猛然被推开,狠狠撞到了桌上,发出“轰”的一声闷响。腰上顿时一阵剧烈的疼痛。

还未来得及倒吸一口冷气,脖颈便被人一把紧紧攥住,那只平日温存写意的手上青筋暴起,手掌微收,紧紧将她掐住。

“卫风吟,你想我死是不是……”褚沐柒咬着牙,骤然爆发的狠意让人胆寒。她死死地瞪着,眼中一点点爬满了血丝,手底下温热的脖颈让她心中发狂。

卫风吟心底一抽,身子如线般紧绷。清浅的眸中暗光渐渐凝固,从未感受到死亡这样的临近。

她抬起手,想要握住那只狠狠扼住她脖颈的手。稀薄的空气一点点艰难地挤进她的肺腔,她张了嘴,却是说不出话,眼角渐渐不受控制地泛出水意,脸颊憋得通红。

瞳孔微微缩动之际,感受到了褚沐柒散发出的杀意。

“卫风吟、卫风吟——”褚沐柒的眼中倏忽掀起的漫卷潮水,如海底风暴一般狠狠搅动着卫风吟的心脏。

她眼中噬血的红意四处蔓延扩散,看上去狰狞可怖,然而念着卫风吟名字之时的温柔,又与这样的面孔截然不同。

“你心中,便只有你的百姓么?这么久了,为什么你还是可以将我想丢弃便丢弃……”

她狠狠地盯着她,手中愈发用力,语气却仍是轻柔,透着一股子凉薄的死寂。

“我杀了你吧,卫风吟,我杀了你,我们就都轻松了!”她手上愈发用力,眼中沉寂,竟是再也不管卫风吟的死活。

——天下与我,孰轻孰重?

她眸中惨然。

南恒,你赢了。这世上便是再多的真心,也换不来她人真心以报。只会被人弃如敝屣,轻之贱之,肆意玩/弄。

她原以为自己追逐的,是一个光风霁月的女子,却不想,反倒是因为她的高洁,让她有了将自己随意丢弃的理由。

百姓与她,卫风吟从来选择的是百姓。一国将军,护的是国,从来不是她褚沐柒。

从她决定追逐的那一刻起,便将自己从卫风吟要护的范围里剥离了出来,成为她随时准备牺牲掉的后盾。

孰轻孰重?

她冷哼一声,可笑……她只为了这一人而来,却要为了卫风吟心中的无数人献祭掉她的婚姻和人生。

她心里恍似淬了冰,冷到麻木,已分不清是不是痛。

卫风吟挣扎着拍着她的手,却只能看着她越发狠心要将她扼杀。

“卫风吟,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褚沐柒红着眼,想起当年,在那矿洞中,她欲对卫风吟行轻薄之事,卫风吟推开她时问她,将自己当成了什么?

那时褚沐柒心中无限悔恨,心中一遍遍重复,她心中将她当宝,当心爱之人,当成一生的追求与渴望。然而她不敢说出口,一时的避让,也让卫风吟失意了许久。

如今时过境迁,她心中忽而苍凉,便也想问问卫风吟,在她心里,到底将自己当成了什么?

耳边萦绕着卫风吟回南恒那句容我考虑,褚沐柒眸中红意愈盛,心中已至癫狂。想不到如今得到了她,仍是会落得这么个下场。

她凄然一笑,退后半步,在卫风吟愈发艰难微弱的呼吸中轻轻松了手。

“想与我和离,卫风吟,你做梦!”她低声说着,眼神已是漠然一片。看着卫风吟伏下/身子,趴在桌上剧烈喘息,艰难地吞吐着重新涌入的空气。

卫风吟这辈子大概都没这般狼狈过。从小天赋卓绝,十五岁开始,便再无败绩,然而一次两次,她每一次的狼狈,都是褚沐柒。

她视线有些模糊,恍惚只看到褚沐柒伸手从她面前拿走了什么。几声轻微的撕响,细小的轻薄绢纸便纷纷扬扬洒落下来,落到桌上,飘到她颊边,雪花一般,让人心中泛凉。

她伸手拈过,瞳孔一阵猛烈的收缩,脑中又片刻的失神。

“再过几日,便开战吧。南恒……”褚沐柒吐出的凉薄话语中带着狰狞的恨意,“我不会放过他。”

既然无所谓活着,那便让他去死吧。当初,她就该将南国皇室,全都一网打尽。

姓南的,当真没一个是好东西,便连他母妃,也不过是个朝秦暮楚的女人,男/男/女/女的,倒是心胸宽广。真是白瞎了一副好壳子。

她心中大恨,复又盯了卫风吟,狠声说道,“想与我和离,卫风吟,你做梦。”

卫风吟拈着手中轻薄的碎纸,呼吸仍是急促,但较之先前,已是平稳许多。

雪白的颈上挂着一圈醒目的淤青,看之心惊。她张嘴动了动,然而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慢慢坐起来,看着褚沐柒疯狂涌动的眸,问道,“那城中百姓呢?”

褚沐柒站在她身前,对她的问不屑一顾,眸中刹那间的凉薄完全掩饰不住。她从来不将这天下放在心中,本就是无情之人,何必再为了追逐这个人,将自己伪装得那么高尚。

百姓?呵!她冷笑,与她何干。

她漠然盯着卫风吟,一字一句,字字清晰——

“该死,便死了。世界上人那么多,死几个又能……”

“啪——”一声清脆的声响。

褚沐柒微微偏着头,脸上逐渐蔓延开清晰的疼意,几个指印挂在脸上,肿得愈发高涨。

乌眸动了动,转过脸来,神色仍是淡漠无谓。

天下百姓,才是卫风吟的逆鳞,她半句也不能提。那她褚沐柒,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她心中有一瞬,冰冷又茫然。

这是卫风吟第一次下死力打她。

卫风吟武艺超群,容得褚沐柒对她一次次作弄,不过是顾忌着她病弱的身子。每次被强硬压着,若非她自己心甘情愿,若不是因为她对褚沐柒心软,如何能将两人纵容发展成如今这副模样。

褚沐柒一次又一次的追逐,也是她一次又一次的容忍和退让。

她从未真正打过褚沐柒,每一次,都只是做个样子,怜她病弱,惜她情深。然而,当她从褚沐柒口中再一次听到这般视人命如草芥的话语,终究是寒了心。

为什么到了现在,她仍是这样一个人活着?城中角角落落里瘫着的百姓,难道不是命么?

“褚沐柒,你滚……”她垂着头,身子微微颤抖着,眸中再没有了情绪。

“哗啦”一声巨响,横在地上的凳子被褚沐柒一脚踹飞,带起一道凄然风响,险险掠过卫风吟颊边。

墨发风动,卫风吟没有反应。

“你再说一次。”褚沐柒眸中剧烈翻涌。

她低声咬牙,浓浓的失望在她身周凝成了实质,压到卫风吟身上,心中一阵接一阵的无力。

“你……”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闷响,两个人影交叠着扑倒在桌上。

卫风吟手腕被死死压在桌上,她侧着头,看着自己被束缚的双手,方才打过褚沐柒的手上隐隐泛着疼。她心里一抽,闭了眸,不再挣扎。顷刻间,被褚沐柒一口猛地咬在了脖颈。

“嘶。”猝不及防,一股尖锐的疼痛从脖上蔓延开。

滴滴鲜血顺着优雅的颈线往下滴落,晕染在桌上,开成一朵朵血花。

褚沐柒红着眼扑到她身上,嘴唇触到的是卫风吟温热的脖颈。她想亲她,要她,然而她有多爱她,此刻就有多想杀了她。

钝器刺进肉里的声音顺着骨骼清晰传进两人的耳中。尖牙已深深陷进那脆弱的脖颈。嘴中含的是她汩汩淌出的腥甜血液,牙齿下,是她微弱波跳动着的血管脉搏。

再进一点,就能刺破她的颈动脉,片刻后,就能让卫风吟香消玉殒。

卫风吟侧着头,感受到她浓浓的杀意和执念,鼻头一酸,默然不语。

血液滴滴答答地淌着,她脑中因失血有片刻的放空。然而,身前却忽然一松,嵌入她颈中的牙齿抽出。

两声微弱的脚步声响,似乎是褚沐柒退后了两步。

她转过眸,又是一小股血液涌出。

褚沐柒站在那里,背着光让她的脸看起来模糊不清,只那一双薄唇,沾了血染成了一片惊人艳丽的绯红。

她低笑一声,眼尾的红意却更甚唇上沾染的薄红鲜血。

“——卫风吟,爱你真累。”

她心中遗憾,眼中苍凉,慢慢转了身,不再回头,开了门离去。

卫风吟看着她淡去的背影,抿紧了唇。

——

褚沐柒茫然走着,天地之大,她只觉得从来都是她一个人走在路上,踽踽独行。多年的追逐和执念,仿佛只是个荒凉的梦。

她无知无觉地走着,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回过神来,顿了顿步子,转了方向,去了书房。

桌上的纸墨铺开着,笔都整整齐齐挂在架上。她坐于桌前,静默许久,眸中渐渐定下来。细长的手腕慢慢伸出,握了笔,良久,总算在纸上落下。

卫风吟,我不欠你……

她坐得挺直,背部却有着一丝丝的颤抖。

寥寥那么些字,她写了许久才停笔。静默着,纸上无声晕开两滴湿痕。她佯作无事,将写好的纸折好,收进袖中。

一切尘埃落定,她心中再无情绪。

——卫风吟,我从来不欠你。

她唤了人来,将近日积累的东西全都抱进来集中处理。

近日事务繁多,又因了南恒找出来的事情耽搁许久,抱进来的东西在桌上堆积如山。

她草草瞄了一眼,默然伸了手一本本拿来翻阅。心凉之时,手中纸页却翻得哗哗作响,没了牵绊,也没了桎梏。她甚至不需要思考太多,扫过一眼,便已提笔落下。眸中淡漠,已然无情。

直到夜里,她才方觉眼睛有细微的涩痛,眨了眨眼,总算站起身。扬声叫人来将书房收拾出来,临时置了张小榻,收拾收拾,便合衣在上面睡了。

夏日闷热,一张单人小榻,却是刚刚好够她辗转,不会觉得虚凉,不会翻身空落。

卫风吟深夜召了卫束和军中将领,左右事情繁多,她与几人探讨许久方才敲定了大略。暂定之后,她又将姜曲靖单独留下,与他低声嘱咐了许多事宜。

姜曲靖行走边境多年,对两国交界地形无比熟悉,连卫风吟都不曾知晓的小路,他也能说出个仔细。见他沉声侃侃而谈,卫风吟索性让他说些自己的想法策略。虽则经验不足,然而很多神鬼之处,却然值得称道。

与他纠正些许,卫风吟便让他放手去做。

“这样,你可听明白了?”卫风吟抬眸,低头看沙图布置了一晚上,此时她方才第一次抬起头来。

姜曲靖看了一眼,急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夏日的衣裳领子不高,她一整晚低着头,又陷在阴影里,竟是无人发觉。此时抬了头来,才看到她雪白的颈上一圈狰狞淤青,一侧还有一个深深的略圆伤痕,看着,像是牙印……

但姜曲靖又不敢想,这样的痕迹,只有一个人才能在将军身上弄出来,但……这两处痕迹,却都不似一般的闺房之乐能弄出来的痕迹,倒像是……

倒像是,真心下了死手。

他心中一惊,不敢再想。

卫风吟本就心绪不佳,此时看他走神,竟是颇为烦躁。重重在桌上一磕,喝道,“姜曲靖!”

“是……”姜曲靖回过神,匆忙低头请罪,认真听她说完了,再提出些疑问。临走,终是忍不住出声提醒。

“将军……您,稍后还是包扎一下,免得伤口加重,危及身体……”他低着头道。

卫风吟反应半晌,才察觉到隐隐作痛的脖颈。竟罕见地默了声,再一开口,竟是已有了些迁怒,“出去。”

她声调泛冷。

“是。”姜曲靖不敢抬头,躬身退了出去。

夜里,卫风吟留了房,然而一夜冷清,无人归。

苍白的夏日,忙碌的人在这府里来来往往,走走停停,窗外的蝉鸣撕心裂肺,叫得人肝肠寸断。

两人各自忙碌着,谁也没有再去找谁。

本也不是闲人,原先日日黏在一起,觉得随时都能见到,如今,冷漠起来,一个小小的府邸,却整天都未碰到过一面。

翌日,城东医馆传来消息,说馆中数名病患已然好转,只是情况尚早,不能妄下定论,仍得观察数日。

消息传来,举城皆喜,只愿情况能一直好转下去,方能让人秉着着一线希望,一直等下去。

卫风吟总算在这日见到了褚沐柒。

她行色匆匆,身后跟了几个人不停问着。路过转角,一眼看到拐角后的卫风吟。

她颈上抹了些时候的药,淤青已然消散,只那一处极深的咬痕,看着仍是可怖。大夫说伤口极深,不可将表面包扎盖严实了,反而可能导致伤口恶化。她便只能在这炎炎夏日,着了件领子高些的衣裳,人多之时,勉强扯起来遮一遮。

她面色冷清,泛着些白,许是晚上没有休息好。遮领子的动作一下晃进褚沐柒眼里,那一闪而过的狰狞伤口,蓦然刺痛了褚沐柒的眼。

乌黑的瞳孔微缩,身后的人感觉到气氛不对,答话的声音渐渐低弱。

卫风吟望过一眼,悄声顿了脚。

她抿抿唇,静默半晌,复又抬了脚往这边行来。

然而人声渐远,待她抬头,褚沐柒已领着人,远远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她心里一抽,眸中微凉,抱了身前书折,默默朝前行去。

不是所有的等候都能等来佳音,不是所有的期望,都能让人欢喜。

世间世事无常,圣人刍狗,碌碌囚拘,人人都只是过着自己的生活,恍然看过一眼世间惨状,三分无谓,三分同情,三分庆幸,剩的一分,吃饱喝足之后居高临下的指点方遒,让人难堪而麻木。

及至夜幕,医馆中坏消息传达,好转几人情况忽然急转直下,个个口吐白沫,肚腹疼痛难忍,面色青紫,危在旦夕。

卫风吟赶到之时,褚沐柒已将他们挨个查看,与医馆主人一起,险险将病情稳住,然而本已生命垂危,遭遇这般动荡,病人已气若游丝,眼看着,便已不行了。

只能将其稍微打理,又基本都是无家无根之人,无牵无挂,换上些体面衣服,便睁着眼,漠然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褚沐柒与大夫商量着,拿着纸笔勾勾画画,不时皱眉,提笔将先前所书涂改。

见到卫风吟,便回头与那大夫又匆匆说过两句,点了头,似是说定了什么。便收了笔,不再停留,往外走去。

她看着精神不济,步履走得不是很稳,但路过卫风吟时,依然没有停顿。

两人擦肩而过,卫风吟蓦然顿住脚,转身将她衣袖扯住。

“小柒,我有话与你说……”

褚沐柒停下来,低头看了眼扯住自己衣袖的手,慢慢转了身去。手上微微用力,衣袖便从卫风吟指间抽出,滑落下去。

她凉凉抬了眼眸看着她,容色疏冷。

“说什么呢?是要说城中百姓撑不住了,要我快些将和离书写与你,还是说这么多条人命,一纸和离换得?”

她心中钝痛,口口声声说出的和离,便似一把又一把的刀子,直戳到她心口,划得鲜血淋漓。然而却又在这钝痛中找到一种凌/虐的快/感,她看着卫风吟骤然缩紧的瞳孔,总算感觉到一丝报复的畅快。

原来并不是只有她一人痛啊……她笑笑,心中似有一只手紧紧揪起。

缓缓上前一步,她靠近了,伸手握住卫风吟的下巴。指腹流连着、摩挲着,说不出的轻佻呷/弄。

怎么能只有她一人痛呢?她心中不甘。

“卫风吟,还有一日的时间,也许时间还够。”

卫风吟皱眉看着她,不明白她想说些什么。

褚沐柒笑笑,总归,她现在只想让她也痛一痛,看看,她到底是不是没有心。

她说,“总归你在床上拘谨了些,成婚这么多日子以来,我竟一点也不够尽兴。你若当真想要和离书,此刻同我回去,一日的时间,若能让我放手玩个够,那和离书,我便与你……”

她字字轻浮,卫风吟静静听着,倏忽面色已冷了半截。

捏住她下巴的手猛然用力,细嫩的下巴上顷刻便多了两个清晰指印。

褚沐柒眯着眼,声调更冷。

“怎么,不是要为了你心中的百姓?不过是和离之前,让我玩玩,也不愿意?”

诛心之言,却也不知,诛的,究竟是谁的心。

从来将她含着捧着,卫风吟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这样跟自己说话。

她面色青白,落进褚沐柒眼中,更是冷怒不已。

松开她,一手缓缓往下,抚在她颈上的伤痕上,那雪白肌肤上,渐渐冒出一颗颗小疙瘩。

卫风吟轻轻颤抖着,咬紧了唇,忽然觉得,或许方才并不该叫住她。

“怕什么,你我数回,不是都将你玩得欲仙欲……”

“啪——”

“说够了吧,”卫风吟脸色苍白,一把将她的手拍开。她深吸一口气,后退半步,眼中全是失望,“当我没有叫住你。”

她转身朝馆中走去,背影孤绝。

她不是没有听褚沐柒说过这些床笫间的荤话,但那时在情浓之时,水到渠成。然而此时之言,不过是些许轻贱,些许侮辱,些许玩/弄。

不过是把双刃剑,说出来,又有谁能脱得了淋漓血伤。

褚沐柒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面色铁青,本就不算红润的嘴唇更是一瞬间毫无血色。心中的抽痛让她皱眉,她狠咬了牙,半分不顾。

若是相伤,是否相爱。

若是相爱,这般消磨着,又有何意义?

褚沐柒越发茫然,这样的卫风吟,是所有人心中的高洁,是所有人信仰的依赖,可褚沐柒从来一叶障目,心胸狭隘,所有念想,都只系于一个卫风吟。

一个执念成魔,一个心怀天下。

褚沐柒想,这便是她们之间永远也跨不去的鸿沟。

她只想要卫风吟……褚沐柒垂下眼,拢在袖中的手渐渐收紧。

她只想要,她的卫风吟……

——

书房中灯火通明,褚沐柒整宿没睡,没日没夜地在桌前伏着案,笔耕不缀。

卫风吟在医馆中忙了半夜,又回了府中召集了人。一夜过去,一群人才从府中散去。

第三日午时,城中再次传来消息,另一批人夜半服了药,已然见好,晨时起来,面色回温,已能吃下饭食。

大夫察脉探过,胃气渐复,尺脉也已不复沉细。先后天相互温养,营卫已渐通明。

卫风吟再次前去查看,亲眼见证过诸多病人的好转,才终于放心。回了府中,身子一松,无数倦意困顿而来。

然而她又拖着沉重的身子起了,出了房门,拐了角,倏忽不见了踪影。

她在冷泉前见到静静站立的褚沐柒。

水汽氤氲,在夏日,扑到身上泛起微微的凉意。那人一身软红,腰带翩飞,走近了,眸中墨色,却是越发沉静。

“小柒……”

她叹一口气,唤了一声。

褚沐柒没有动,待她走到身前,方才侧眸看她。

乌眸中毫无情绪起伏,从来一见她便晶亮的眸,如今,也熄了其中的跳跃。

“现在只有半日,已经不够我玩了。”她语声淡淡,细细的水汽扑在脸上,看着越发冷漠。

卫风吟抿了唇,“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说话?”

褚沐柒不做声,侧了头去。

除了这个,两人之间,竟似再无话可说。

“我知你……”她上前一步。

然而褚沐柒倏又接了话,“知我与馆主研制出了药方,所以才来同我说话?”

她终于转过身来。

“卫风吟,总要涉及你的百姓,我们之间,你才能朝我迈进这一步,是吗?”

“我不是……”卫风吟皱了眉张口。

褚沐柒轻呵一声,心中只觉嘲讽又无力。

她怎会爱上这样的人?

她只是一介凡人,甚至,心里阴到了地底,心中黑暗,从来照不进一丝光明。却又怎会爱上这样心性高洁,清风朗月一般的仙子。

她笑了笑,心一点一点冷硬。

她说,“不必了,卫风吟。那药方,你不知道是如何研制出来的——将所有的人分成多组,用南恒的药方不停删改,将可能的药方一个一个试,才从中找到有效的那个处方。昨日那些死去的人……”

她停住,看着卫风吟微僵的脸,顿了顿,复又继续,“昨日那些死去的人,便是失败的实验品。”

她面上云淡风轻,心中却知,从此以后,她与卫风吟,再无可能。

她用人命做实验,即便是最后成功研制出药方,以卫风吟对生命珍重的程度看,怎会接受她这般毫无人性的作为。

她垂眸。

也幸好是研制出来了,否则,恐怕全城的人都实验失败死尽之日,便是她命丧卫风吟之手之时。

卫风吟脸色有些泛白。

褚沐柒看着她笑笑,抬了手,然而细细看去,却是微不可见地颤抖着。

她从袖中抽出一页纸,伸手向前,递向瞬间更为僵硬的卫风吟。

她说,“我向来疼你,你想要的,我从无不允。卫风吟……”

她递过去,轻声唤着,最后一声亲昵,“风吟……”

她温柔笑着,“你要的东西,我给你。”

她一手捏着纸,腾在空中,久久未见那人儿接,她却也坚持立在那里不动,静静等着。

卫风吟面上瞬间惨无人色。

“风吟。”褚沐柒唤着,催促着,明明温柔,听着却叫人发冷。

卫风吟渐渐抬了手,将那纸捏在手中。指节用着力,泛着吓人的惨白。

“你不是说,要和离……除非做梦么……”她耳侧墨发垂落下来,衬着毫无血色的脸。

“是啊,”褚沐柒微微一顿,复又开了口,柔声说着,“我予你,最后一个梦。”

纸张在手中微微变形,卫风吟的唇微微颤抖,她张了张嘴,可喉中艰涩,发不出声音。

“你为什么……”她倏忽咬紧了唇。

褚沐柒静静看着她,等她将话说完。

卫风吟抬起眸,眸色清浅,周身气势却一点点冷凝。

她伸了手,当着褚沐柒的面,将纸张扯碎,颤抖的手,让褚沐柒觉得她是在凌迟。

“褚沐柒,你凭什么不要我……我从未想过与你和离,我拖着南恒,只是想拖出时日来,休整兵马。”

“明日一早,姜曲靖便会奇袭,从宜水河畔绕道,直取南王宫,”她看向褚沐柒,“我从未想过答应南恒,从未想过舍弃你。你说我只顾着心中百姓,褚沐柒——可我这次,将他们放弃了……”

卫风吟眼眶红了许多,清凌的眸中汪汪一片,然而强忍了泪意,倔强地挺直了身子,“我放弃了他们,只等将南王宫打下,还以后的百姓一个安宁。若非你研究出了药方……”

她苍白的唇竟被她咬出一丝血色。

身为卫家人,终有一日,她竟枉顾百姓,置无数生命于水深火热之中。待过了明日,她再无颜面对城中百姓。哪怕她还了两国安宁,换来一个盛世太平,可此时城中的百姓,她是真真切切地放弃了!

她卫风吟,从产生这个念头开始,便再不配做大禄的将军。

“褚沐柒,你为什么就不能再等一等!我从未,想过与你和离——”她声音颤抖着,若不是凭了一股意念撑着,早已站不直身子。

从看见褚沐柒从袖中掏出那张纸开始,她便身处悬崖边上,轻轻一推,便会身陷万劫不复。

褚沐柒看着她浑身紧绷,不敢稍动的样子,眸中黑沉如许。

她上前一步,捏了卫风吟用力咬合着的下颌,迫她不许再咬。

手中一个用力,卫风吟吃痛出声,下意识便又要咬唇。却又被她强硬掰着,挣脱不得。

“不许憋着,哭出来!”她沉声喝了一声。

卫风吟心中委屈之意更甚,眼眶更是红了,她忽然剧烈挣扎着,欲撇了头去。

褚沐柒却是不许,手中愈发用力,冷声喝着——“哭!”

“你走开!”卫风吟一个用力,反手欲将她推开,然而激愤之下,却是无力,怎么推也推不动。

“你既不想与我和离,为什么不早说?”褚沐柒也被她推出了气性,恼怒说道。

卫风吟气得泪花直在眼中打转,却是不想让她得逞,径自狠狠憋着,“你何时听过我说,一回来你便将我又掐又咬,说出那样的话,我如何再同你说!昨日我欲同你说,你又是怎么待我的!”

她推得累了,也憋得累了,眼泪无声往下流,一双眼眸已是通红,挂着泪串儿,让人心里泛疼。

“你轻贱我,侮辱我,口口声声说着和离,我如何同你说!”她绷直了身子,心中情绪轻易抑制不住,整个人都微微颤抖,她轻声骂着,“褚沐柒,你混蛋……”

褚沐柒听她骂着,心里直泛疼,又气得心窝直颤,“你次次将我说舍弃便舍弃,那南恒一提,你便松了嘴……你……”

她恼怒不已,一手握住卫风吟的腰,不曾刻意控制力道之下,勒得卫风吟生疼。

——“卫风吟,你便不能同我认个错!”

卫风吟心中憋屈,头一次这样肆意发了脾气,死命推着褚沐柒,不要她靠近自己,满心满眼的不服,“我哪里有错?我负了百姓,却不曾负你。我身为将军,错在枉顾百姓,可我身为你的妻子,褚沐柒,我没有负你!”

她推不动褚沐柒,眼眸一闭,便又掉下泪来,“褚沐柒,我哪里有错……是你不听我说……”

“褚沐柒,你混蛋……”她再无力挣扎,被褚沐柒一把搂在了怀里。

褚沐柒眉眼已柔和下来,从听她说从未想和离开始,从听她说是她的妻开始。

她无声安抚着,看卫风吟哭得累了,方才抱着她席地坐下。

她看着卫风吟脖颈上仍然深刻的咬伤,伸手轻抚着,叹着,“好……风吟,是我错了,是我太小气,没有听你说话,还差点将你……”

她心中后悔,可她终究觉得不甘,“是我错了,风吟,我们各退一步,你便不能同我一样,跟我认个错?”

卫风吟头一次这样大哭大闹,此时平复了些,却也缓不过劲儿,身子一抽一抽地,停不下来。

她瞪着一双朦胧泪眼,咬着牙跟褚沐柒认了错,“是,是我错了,我不该如此大气,不该将天下百姓全装到心里,不该如此大的心,却将你挤到了角角落落,又为了你这角落,抛舍掉天下百姓……”

褚沐柒听她绕来绕去,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她到底哪里错了,心头一怒,在她腰上一掐,“卫风吟,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卫风吟又是一痛,倒吸口冷气,“掐,你再掐,总归我身上是没有一块好地儿……你气死之前,我肯定先被你弄死!”

褚沐柒怒不可遏,吼着她,“闭嘴!”

卫风吟抿紧了唇,死死瞪着她,再不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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