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璃抬起脸来, 惊讶问道,“他就是南恒?那个一无是处的九皇子?”
她倏地捂住自己的嘴,回头望望, 发现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才将捂嘴的手取下。一张小脸上面带不忿。
“怎么了?”褚沐柒好奇问着。
秦璃一张小脸微微涨红, 一双晶亮狐狸眼中满是控诉, 埋怨道, “他果真是不懂装懂,方才与我把脉, 竟说我……说我……有孕了……”
她声音渐弱, 最后几字低了头去,几不可闻。然而褚沐柒一直注意着听她说, 自是听了个清楚。
她憋着笑意,捏了秦璃的手腕,替她把了把脉。神色有些好笑,看着颇为古怪。
“是滑脉,”她说, “一般适龄女子若为滑脉,兼之两三月月信不来,再加之舌象相符, 自是可以断为有孕。”
她摇头笑了笑, “恐是他不好问你,再加上……你当时是否有些腹痛?”
秦璃点点头。
褚沐柒没好气地一指点在她额头, “你怕是吃积食了,才让他如此误会。”
说来,南恒怕是以为秦璃差点便会嫁给他顺便给他送顶帽子了。
秦璃咂舌,也没想到这南恒这般不靠谱, 积食也能诊成怀孕?
然而褚沐柒却是知道,那人从小没有被精心培养过,一路都是自己挣扎着长大。诗书礼乐御,均是有所涉略。可以说,他是一个最博学的储君,但同时,也是一个最平凡的储君。
所谓样样懂,门门瘟,便是如此。
“哼,柒姐姐你可不知道,我当时差点要被吓死了!”秦璃仍是气恼。
虽则他的烤鱼很好吃,但怀孕这中事,关乎女子名节,他怎能乱下结论?
然而反应过来,又有些好奇,问道,“柒姐姐,你会把脉”
褚沐柒揉了揉她的头以示安抚,略一顿住,点头道,“久病成良医,一些小病和普通的调理还是会的。”
然而想到怀孕两字,她又忽然心头一动,转头望向静立一旁的心上人。
卫风吟被她不明所以的目光看得一愣,不知她是何意味。然而两人昨夜那般亲密接触过,这下流胚那掩藏不住的露骨目光,不过须臾,便让她反应过来。
须臾之间,她便再绷不住,一张白嫩面颊上渐渐染上层叠的羞恼红意。气恼地瞪过她一眼,便拉着秦璃往回走去,再不理她。
心中暗骂,这人,难道还指望她能怀孕不成!
她咬了牙。然而走过几步,静下心来一想,却又对褚沐柒以前到底是什么身份感到好奇。此时才想起来,这人当初那般弱的身子,也是自己调理好的……
她心头掠过一丝好奇。
秦璃仍是满腹怨气,两人温声安抚了她一路,才让她从被戏弄的气闷中缓解出来。将她送至临时安顿的公主府上,秦璃泪眼汪汪地扯住两人欲离去的衣角,一副被抛弃的小可怜样儿。
“柒姐姐、风吟姐姐,你们这就走了哦?”秦璃万分不舍,在这里她本就无人相识,偏这唯二两个与她相熟的,日日都有要紧事要忙,让她找不着人说话。
不然,她也不至于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随意就敢与陌生人搭话。还不都是憋出来的。
她可怜兮兮地拉住卫风吟,知道这是最有希望的突破口。
以卫风吟的身份,本就不好拒绝她。这中类似小姑子一样的角色,加上她公主的尊贵,做出这么副央求模样,卫风吟这样外清内柔的性子,还真是难以拒绝。
然而褚沐柒一个弹指,便弹在了秦璃的小脑门。
娇小的身影连忙捂住了额头后退两步,松开了撒娇拉着不放的手。抬起脸来,娇嫩的皮肤已是微红,眼角包的泪花儿,便有了几分真意。
“啊……柒姐姐你竟对璃儿如此狠心!”小狐狸眨眨眼,眼角泛的泪花儿便已晕染了整个眼眶,明净的眼眸沁了一层薄薄的雾汽。
卫风吟刚伸了手欲看看她额头微红,却又被褚沐柒趁势一把抓住,握在手心里。又看着秦璃道,“你身为公主,私自外出,险遭不测,还不想着反省么?”
她倏忽冷了脸,一双乌眸沉下来,脸色端是吓人。
秦璃收了眼中雾气,瘪瘪嘴,低着头小声认错,“我错了,再也不会了……”
褚沐柒冷哼一声,让她在府中好好反省。拉着卫风吟转身走了。
两人没有再带上集结的兵将,遣了他们各自去训练。两人一骑,身影交叠着,悠然回府去,享受着片刻的静谧。
“你对小璃儿这样凶……没事吗?”卫风吟难得放松了身子,往后轻轻一仰,便靠在她柔软的怀里。
她从未见过褚沐柒对她冷脸,乍然看到,竟也是心中一颤,对小璃儿有些同情。
这人冷下脸来,不是一般的吓人。
“她也该长长记性了,这么大的人了,还如此任性。南恒是不知道她的身份,才没有起坏心,若是将她掳回去,你说,那皇帝会不会救她?”
即便皇帝疼她,也还是将她送来结亲了。到时秦璃眼见亲人弃她于不顾,哪怕从小伸手公主之责教导,也难免要心中寒凉。
有些教训,早便该让她吃下。
唉——
卫风吟心中喟叹,更是倦懒了身子,往后依偎在她身上。
“小柒……意外地有些严厉呢。”她轻叹一声,又蓦然想到方才在林中这人看她的眼神。
——若是两人当真能有孩子,小柒也会这般严厉么?
她想着褚沐柒黑着脸沉了眸对着一个小风吟或者她自己的小翻版严厉教训的模样,唔……不禁打了个寒战。
有点恐怖……
“怎么了?”感受到身前的人莫名的颤栗,褚沐柒有些疑惑。
倾身上前,脑袋一沉,便已搭在了她的肩头。这样的姿势,侧过脸,便能一亲芳泽。她嘟了唇,轻抿一口,又抬了眸望着她。
入目是这人儿微微躲闪后笑盈盈的水眸,清波微漾,卫风吟对她摇了摇头。
马儿信步悠悠地走着,褚沐柒柔柔拥着她,一手渐渐流连至她软软的月要月复。轻声出口,微弱的气流扑洒在肌肤上,“身子,可还好?”
卫风吟身子微僵,面色微红,目不斜视看着前方,佯作未觉,淡声答着,“还好。”
肩头一阵轻颤,耳畔一迭声的闷笑。
玉面上闪过一丝微恼,略微侧过颈侧喷来的呼吸,她亦是回敬,“你可还好?”
她眸中微动,昨夜,她可不是一味承受的。褚沐柒初次,应更是不适才对。
然而她终究低估了某人的脸皮和体力,颈上扑上一串密吻,让她呼吸为之一颤。褚沐柒凑到她耳边,低低开口,“风吟……很是不错……”
火烧一般的烫意从面颊直熨到耳根,卫风吟呼吸一乱,气势更是瞬间低落下去。这人语中意有所指,不是到底是在正经答她,还是大方对她进行夸赞。
相比成亲之后褚沐柒百般讨要才从她口中听到类似赞许的字眼,更是显得卫风吟举止扭捏。
心中又羞又恼。大禄的将军又一次败在褚沐柒手中。大概比厚脸皮,这个人还未曾输过。
卫风吟抿了下唇,不再与她多话。
然而今日不知为何,街上人烟稀少。两人在黄昏的街头纵马行了这许久,都未曾见到半个人影。街上的小摊小贩皆是不见踪影,往日热热闹闹的街,此时却寂静冷清。
诡异的沉寂让怡醉于温情中的两人慢慢回过神来。褚沐柒终于觉着不对,伸手勒了马。
遥遥望去,整个大街,竟然当真是一个人也无,冷清得邪门儿。
“小柒。”卫风吟稍微挺直了身子,不再靠着她,显然也认识到势头有些不对。
明明一行人出城找小璃儿之时,城中还是人流纵横的。这么短短几个时辰之间,所有的人竟全都消失不见了?
黄昏洒落的余晖尽头,一骑马上,两个影子静静伫立。光影明灭变幻之间,不知过了许久,褚沐柒凝神细想而拧着的眉头轻轻舒展开。
前方远处,传来些许微弱的人声。两人对视一眼,褚沐柒穿过她腰间,揽手提了缰绳,纵马朝着声源处行去。
视野渐渐开阔,空旷大街的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许许多多的人,一个个青黄着脸,隐隐地,泛着黑。无力地摊开了四肢,仰面朝天躺着,身子不停地抽搐、微微蠕动。双目无神呆滞,面容痛苦麻木。
前方,是一家不大的医馆,浓浓的药味从里面传出。人影晃动,医馆内仅有寥寥几人不停四处跑动,忙着煎药,递碗,然后将躺在门口的人一个个掰开了嘴,将汤药硬生生灌下去。
黑黄的汤液不停从被灌进的嘴角处流出,也无人有暇将之抹净。一个劲儿往里灌了,又匆匆往医馆里头跑去,继续煎药。
低弱的呻、吟声在地上连绵不断地起伏着,一时间,哀鸿遍野。
褚沐柒心头一紧,当即勒了马,同卫风吟一起翻身下了地。
她拉了卫风吟往身后一站,用眼神示意她小心,便上前扯住一个急匆匆又要往医馆里冲的药童模样打扮的人,低声询问,“怎么回事?”
那药童想是没有想到这城中还有能站着说话的人,抬起头来,见是两个女子,更是面带惊讶。然而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多做思考,里面又已传来急急的呼唤声。
他匆匆解释,“城中突然爆发未知疾病,状似瘟疫,自下午起,城中居民便一个个接连倒下。如今这城中,只剩这间医馆还能勉强维持运作。二位姑娘,既然无事,赶紧先回家去吧,莫要沾染上这病……哎——来了!”
他咬咬牙,里面已开始传来气急败坏的怒骂,匆匆叮嘱过,便头也不回往里头奔去。
他这一走,这街上还站着的人,便只剩下了褚沐柒二人。横目扫去,地上全是歪七倒八、恹恹无神的一具具横陈病体。
无时无刻,都似在涣散生机。
这偌大的城中,竟再无一个健好之人。
褚沐柒拧紧了眉,回头道,“走,回去。”
两人即刻翻身上马,匆匆回了府。然而,府中灯火如常,守卫严备,踢踏的脚步声与平常并无二致。
褚沐柒拉过卫风吟,此时在自己府中,也不禁有些警惕起来。
一路小心行去,路上见到的下人皆是低头问好,步履稳健,不见一丝虚浮。行过礼后,又各自忙碌。
褚沐柒的眉头越皱越紧,一路向里行去,步子越迈越急。直到穿过了大半的府邸,她才猛然停下脚步,看着前方一个点着幽幽灯烛的房间,出了神。
“小柒。”卫风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让她恍惚回过了神。
她回身摇摇头,示意卫风吟无事。
想了想,拉过卫风吟的手,牵着她,朝屋内走去。“哗啦”一声,推开了门。
一个安静柔弱的身影坐在桌前,手中端着一杯茶,刚刚递至嘴边。见到褚沐柒,和她身后的卫风吟,动作倏地一顿,慢慢将手中杯盏放下。
看着她依旧安静的面容,想到下午在林间碰到的南恒,褚沐柒觉得心中发凉。
那个人,当真要做到如此地步?
她盯着林晚柔看了许久,出声问着,“南恒,到底想做什么?”
那青衣女子坐于幽幽烛火旁,为不用再在二人面前遮掩,感到轻松几分。她抬了眸,眸中清静依旧,“你之前,不是说已经知道了么?”
闻言,褚沐柒更是拧紧了眉。
要说之间派林晚柔来离间她们二人,她还能大概知道南恒是何目的。然而如今,祸及全城百姓,南恒到底要做什么,她也有些捉摸不透。
见她不说话,林晚柔亦随她静默了许久,然而,终于又站起身来,从袖中递了一张纸条给她,道,“南恒说,这个给你。”
褚沐柒沉眸接过,打开草草看过一眼,了了几个字,便已映入脑中。
“你会去吧?”林晚柔站在她身前轻笑。
过了一会儿,又似是笃定一般,点点头,轻声道,“你会去。”
她看着褚沐柒,或者,不如说,是看向她身后站着的那个人。卫风吟此时已是紧拧了眉,方才纸条上的内容,褚沐柒并不曾遮掩,亦让她看了个清楚。
成亲之后,褚沐柒确然再未有过事情瞒她。
林晚柔眸色笃定,与其说,她笃定褚沐柒会去,不如说,她是笃定卫风吟必定不会放着城中百姓不管,定会前去赴约。她要去,褚沐柒自然会跟去。
如此,甚好。
她垂下眸,南恒要的,便是两人一同出现在他面前,好清清楚楚,让他觅得一个答案。
“夜深了。”她出声提醒,容色温婉,眸中清静,似是无人,能在撼动她分毫。
耽搁了这许久,夜色早已降下帷幕。繁星如许,夜深了,她该休息了。
褚沐柒盯着她看了许久,林晚柔眸中毫无波动。
许久——
“打扰了,林姑娘可安心休息。”
即便下午南恒离去时曾言望她们照顾林晚柔,然而,南恒的情况,褚沐柒再是清楚不过。他不会在意林晚柔的死活,便是林晚柔自己,也不会在意……
她看着林晚柔淡漠如水的眼,暗中皱眉。
对于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她无可奈何。
轻叹一声,她拉着卫风吟走了出去。出了房,便又已脚步匆匆。
“小柒,去哪里?”卫风吟拉住她。便是要赴南恒的约,也应是明日,此时这般着急忙慌,却又是要去哪里?
褚沐柒深吸口气,向她解释,“今日我们遇着南恒那林里,流着一条河。”
卫风吟点头,思索片刻,已然明了她的意思。那条河由南国流向大禄,遇见南恒那里,刚好是两国交界处。平遥城的百姓,吃食用水,皆是从那河中取用。若在那河中做手脚,自是能轻易祸及全城。
“可那医馆……”她望向褚沐柒。
褚沐柒轻抚她耳边墨发,道,“医馆煎药,山上甘冽的山泉才是最为接近天然。那家医馆的大夫医术不错,恪守其则,每日都会带上弟子亲自去挑水,不曾用过那河里的水。”
她又拉过卫风吟的手,牵着她往外走,“璃儿还不知晓,得前去通知她,不能让她用水。但此时已经耽误许久,也不知来不来得及。”
及至门口,卫风吟身子一顿,忽然松开她的手。
褚沐柒回头看她。
她皱着眉,“时间有限,我们分头,你去通知璃儿,我去卫束那里,通知军中将士。”
褚沐柒乌眸微动,朝她点点头。
两人各自牵了马,分头扬鞭策马而去。
一路风驰电掣,褚沐柒急速奔到秦璃府中,彼时,秦璃正举着杯子要往嘴里送,被匆忙赶到的褚沐柒一声急喝,惊得一杯水滚落在地,几滴水溅到手背上,洇出一片浅色。
“柒姐姐——”秦璃一头扎进褚沐柒怀里。
而另一头,卫风吟急急勒了马停在军营前。马蹄高扬,一声尖锐的马儿嘶鸣之后,飘逸的身影倏忽落下。扬手亮出一块黑沉腰牌,一个纵身,便奔进了军中。
“卫束!”她冲进军帐中,手中腰牌疾射而出,猛然撞碎卫束扬手正往喉中灌去的水碗,“啪”地一声,反插回桌中。
卫束训练军中将士吼了一天,喉咙眼干得直冒烟。此时解渴的水被卫风吟砸去,他心中窝火,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拱手赔罪,“将军,属下可是做错了什么?”
卫风吟静静走到桌前,抽回插在桌上的将军令牌,身姿挺拔,骤然回身,一声大喝,“全军戒严,此刻开始,不得用水,今日已用过水的,全部到营场集合,召集军医查看!”
她身姿卓绝,一张清冷的脸上面凝冰雪。冷喝一声,卫束当即顿身听令,“是,将军。”
一时,训练了一整天,刚刚平息安静下来的场地,又瞬间沸腾起来。
夜里,几百个已喝过水的士兵逐渐病发,军医个个忙得脚不沾地,将人抬进病号帐中,连夜煎了些也不知到底有没有效的汤药。
一时间,军营中,也见到了今日城中那样的哀绝的景象。
卫风吟熬了一夜,军中一时忙乱起来,完全脱不开手。褚沐柒等了她许久,终是等不及,亲自去了军营中探她。
一夜过去,卫风吟片刻不歇,滴水未沾。长睫底下已是晕了一团淡淡乌青,嘴唇有些干燥起皮,看得褚沐柒直心疼。解了派人取的山泉水装的水囊,递给她润了润唇。
军中虽然忙乱,但看起来仍是井然有序。未曾用过水的正常兵卒被编成小队,寻路上山去取山泉,抬下来囤在军中,再给城中百姓送去。
卫风吟连夜写信与周边城镇请求支援用水用医,派人看守住南国流往大禄的那条河,连带着,那城中唯一还能救治的医馆,也被她派兵保护起来,有什么需求,第一时间供应。
褚沐柒同她一起到军营中看过,将军医使用的方子细细瞧过,拿笔勾勾划划,重新开了个方子增减,叫人拿下去重新煎了药。
匆匆四处看过,她拉住卫风吟的手,眸色一沉,道,“你休息一会儿,待会儿,便要去见南恒了。”
见卫风吟摇头,她面色一紧,“这不是我的私心,待会儿见南恒,谁也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你养好状态,我们都能安全些。”
她将卫风吟推进临时军帐中,将她推到床前,强硬让她躺下休息,直到看她闭上眼,她方起身朝外走去。
站起身来,衣角却又被仍闭着眼眸的人儿拉住。
“——小柒,你不会趁我睡着单独去赴南恒的约吧。”
她眼睫轻颤,即使闭着眼,也能感受到她心中隐藏的一丝不安。
这个人每次解决事情的方式都那般决绝,屡屡将她推得远远的,让她只能远远看着,无力,亦无法。
那样苍白的时刻,她不想再体验一次。
“你若再将我丢下,小柒……”她仍是闭着眼,竭力稳着声线,明明想强作冷漠,却暴露了心头的无措。
若褚沐柒再将她丢下,她又该怎么做?
褚沐柒轻叹,回转身来,半蹲在她床前,握住她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手。
“风吟——再信我一次,这次,我绝不会再将你丢下。况且,这次的问题,南恒是针对我们两人来的,只我一个人前去,也是无用。”
她轻轻吻过床上人儿的额头,低声安抚,“风吟,安心休息,你是我们最后的保障……再过一个时辰,我便会来唤你。”
她轻笑,“到时,可不许赖床……”
卫风吟抿抿嘴,对她刻意的玩笑不置可否。她从未赖过床,除了被褚沐柒在榻上拼命折腾的时候。
“不许骗我。”她少见地执拗起来。
“嗯,再也不骗你。”褚沐柒答。
卫风吟松了心神,总算松开揪住褚沐柒衣袖的手,任她给自己搭上一点凉被,感受着她近在咫尺的温度,一点点浅浅睡去。
待她呼吸变得匀长,褚沐柒起身,走了出去。
夏日的早晨,阳光穿透云层,再一点点洒落到林间,透过树叶的缝隙,斑斑点点落到地上。
褚沐柒坐在一处低矮的山头,看着远处合为一线的青蒙山水,心中无谓又宁静。日头一点点移动,阳光变得赤黄而又炽热。不远处的营地当中,升起了袅袅炊烟。
一个娇小的身影被人带着落到她身后,看着她孤绝的背影,心中隐隐涌动着担心。
“柒姐姐,你不会一个人去的,是吧?”秦璃忐忑地问道。
“啊……”褚沐柒往后一仰,两手撑到身后,乌眸中隐隐有黑潮翻涌,“自然不会,我说了,再也不骗她,再也不会丢下她。”
秦璃心下稍安,然而看着她隐隐泛着冷漠的侧脸,心中始终有什么东西提着,不敢放下。
前方,营地中已经开好了饭,兵将们有序开始进食。
褚沐柒站起身,单薄的身影伫立在山头,显得渺小而孤独。
她拍拍手,拂落身上沾染的灰尘,转身朝山下走去,声音轻缓,在萦着山风的地方显得飘忽。
“走了,我要去叫她了。”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