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沐柒上前两步, 言笑晏晏,将手伸向门前。
那手细白瘦薄,平摊着, 静静等待。
良久,覆着金篱的人儿扬起一双水润明眸, 望进那人眼里。眼眸微弯, 伸了手, 将自己一递。
一双纤长素手搁进掌心。
下方摊着的手轻微颤抖着。那人抬眼灼灼将她一瞧,倏然合手握住。
“迎新人——”
长长的饱满音调唱念着, 褚沐柒携了握住的手, 与她对望着,牵了她, 往下走去。
鞭炮爆竹的声音于此时噼里啪啦轰然乍响,随着礼倌喜庆的奏乐声起,周围撒下寓意了祝福的花瓣与果子。
纷扬的红色花瓣雨落下,中间间杂了些红谷杂粮。小粒小粒的圆果砸到身上,嵌于发间, 做了回缱绻饰物。
卫风吟垂眸一瞧,却是几粒红豆。
旁侧是那人灼而黑亮的眼眸,卫风吟感受到她的视线, 侧了眸去, 看见她发间亦同样缀着的红粒小圆。
她心中微动,望着褚沐柒发了须臾的呆。
终是到了今日。
握住她的掌心微热, 今日后,她与这个人的人生便再也分不开。从此,两人一体。
褚沐柒看着她笑,眸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欣喜。
这个人, 从此,就是她的了。
眸中的灼热烫得望着她的人儿一颤,微垂了眸,温顺被她拉着往前走。
“祭先祖——”
长长的唱喝声响起,褚沐柒牵着卫风吟,走到卫府宗祠。
数代单传,到卫风吟这里,便已只剩了她一人。待不久后大战爆发,平定过后,或许再无卫家将。
祠内威严肃穆,一列列黒漆铭碑,一件件先将随身烈器,无数年过去,依然散发着浑厚惨烈的气势,护在先人忠骨旁。
方方正正的骨灰盒静肃罗列。
两个软团早已备在下方,两人执手往下一跪,背脊挺得笔直。
“拜——”
一拜、再拜、三拜。
卫风吟抬起眸,眸中流光静淌。最近处,是写了“卫峥嵘”三个气势凛然大字的墓牌。
父亲,女儿今日,便嫁了——
“岳父在上,褚沐柒今日迎娶卫家女风吟,从此惜之疼之,不离不弃……”
——我愿护她一世,粉身碎骨,绝不相负!
声线明朗,掷地有声。
褚沐柒回望,伸了手,与她一起缓身站立。灿若云霞的嫁衣随着两人起身的动作轻柔飘曳。
十指相扣,转身。
森严的宗祠门带着古老的气息,在身后缓慢关闭。
“新人拜堂——”
混杂着鞭炮爆竹声,那唱念的声音情绪愈发高涨。
褚严坐在高堂,今日也是穿得一身喜庆,整个人精神饱满,便连有些泛灰的眉毛,都根根分明,盛了满溢的喜悦。
他看着堂下两道身影,心中似盛了汪热泉,熨得滚烫,便连眼中,也涌上热意。
从今天起,他便有两个女儿了!
“拜高堂——”
一声唱响,褚严回过神时,两人已拜过了天地。转了身,面向他,大红嫁衣已盈盈拜下。
“好、好……”他激动得不能自语。
一袭妍丽红裳踱至他面前,卫风吟垂着眸,伸手奉上一杯清酒,红唇轻启:
“——爹。”
熟悉又陌生的称呼时隔三年再次从嘴里唤出,卫风吟眼眶微红。
那个她叫了十七年“父亲”的男人,那一声“爹”,却是在他已入棺时,她才重新叫出了口。
父亲,您可放心了,小柒她,向来待我极好……
“哎!好、好……”褚严激动不能自已,伸手接过酒杯饮下。
隔着层叠的衣袖轻拍她的手背,满腔的长辈爱怜之心抑制不住,颤声道。
“——风吟,以后,便是我褚严的亲闺女……小柒若敢欺负你,你与我说,爹爹为你做主!啊——”
他一声轻“啊”,似当真在哄女儿,听得卫风吟鼻头微酸,掩饰地低下头,“是,风吟绝不姑息……”
看她身为将军,今日却也红了眼,褚严也是心中感慨,又细细叮嘱许多褚沐柒顽劣脾性,要卫风吟代了他好生管教。
卫风吟心中又是微赧,她竟不知褚沐柒有这许多恶劣之处,却也一一应了,示意绝不会纵着她。
再嘱过褚沐柒不许任性欺负了人家,褚严心头空落,往椅背上一靠,挥挥手,心中难忍不舍——
“去吧……好好过,有空,便回来看看我这个老人家……”
从此以后,他褚府,便只有这么一个孤老头咯……
“爹……”褚沐柒欲言又止。
褚严摆摆手,“去吧……去吧……”
“亲成——送入洞房——”
礼倌唱念至最后一句,两位新人被簇拥着,送往新房。
褚沐柒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褚严在椅上端坐着,轻轻朝她笑了笑,摆摆手。末了,还朝她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
只眼角处,却顺着眨出了一丝水意。
褚沐柒默不作声,回了头,看着身边的人。
她与她同样一袭明艳霞衣,此时,却也察觉了她的出神,回了眸,将她静静瞧着。
褚沐柒心头微静,弯眸笑了笑,拉着她,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新房。
房门倏忽关合,将秦晏范贡等人不忿的脸关在门外。褚沐柒弯着唇角,看着他们笑而不语,却也没人敢真正上前闹她的洞房。
眼见看不成戏,秦璃低头呼一口气,一手拽了一个,朝来路走去。
“柒姐姐,可要小心疼着风吟姐姐哦,这两个,我便帮你带走了……”
她眯了眯狐狸眸子,笑得不怀好意。
剩下的人也一哄而散,去了前堂,各自喝酒,由褚严招呼了,喝得兴尽之后离去。
迎亲之时已是黄昏,这一番前前后后折腾下来,此时已近夜幕。仍有灰蓝夹红的暮时霭妍霞光透过云层落下,洒进屋里,照射到嫁衣上,反射出愈加艳丽的云霞。
此时天色,还不至于入睡。
房内寂静得让人发燥,卫风吟强忍着胸腔中鼓鼓擂擂的心跳,低了头,垂眸问道,“你不去与他们喝酒么?”
她能感受到面颊上投来的灼热视线,靠坐在床边,愈发不敢动弹。无人答话,她心头跳得更是厉害。
她抿了唇,正恼着,这人怎不答话。却听几声轻微的脚步声靠拢了来。
一步一步,似踏在她心尖儿上。
她咬了唇,揪着袖子的手心有些微汗。
“风吟……”一声温柔轻唤,羽毛般轻拂过心间。
卫风吟睫毛轻颤。
“嗯。”她应道。
“抬起头来——”语调轻柔,却让人心间发颤,似有魔力一般,让人无法不照做。
她揪紧了袖子,闻声轻轻抬起了头。
一双璀璨墨眸倏地映入眼帘,熠熠生辉,牢牢盯了她不放,似要将人生生吸了进去。
卫风吟咬了唇,心间有些慌乱。
一只手倏忽伸了过来,穿过几串细长的白玉缀珠,轻抬起她的下巴。手指在下颌细嫩的肌肤上轻轻摩挲着——
“风吟,你是我的妻……”她眼中笑意微荡,又是一声轻喃。
卫风吟被她抬着下巴,微仰着头,看她站在自己身前。拢在大红袍子里的身材细弱,然而身姿柔韧,却是张扬不屈。一双乌眸,更是耀眼夺目。
她静静看着她,眸中微动。
妻么——
她心头发烫,又是一声轻应。
低低的声音飘荡进站着那人的耳中,又沉进胸腔里,细弱的一小团声线,却嗡的一声在脑海里、胸腔中炸开。
捏住她下巴的手轻轻收紧,指间的摩挲愈加滚烫,那双眸子忽地灼亮逼人,卫风吟心中一紧,正欲敛了睫,错开她的视线。却蓦然,下合页被她迫住不得丝毫动弹,那沉沉俯下来,隔着细碎小珠,将那的红润摄住。细小的颗粒碾压在柔车欠,石更石更的有些石各人。冰冰凉凉的玉石后,是覆上来的温热。隔了小串珠将那涵住,张开的间隙,有小珠趁机挤进来,和着一条柔柔的温软,碾压过,在扣月空中扫荡。又渡给那一些黏黏的甜津。裹不住了,便顺着串珠溜下,凝了一条细线,挂在边沿。
细珠纳口,金液悬檐。
身前有微弱的推拒,褚沐柒恋恋不舍地直起身。一双眼直个盯了她,眸中灼意,逼人承羞。
卫风吟身子紧绷,轻轻别过了头。金篱之下,已是滚烫绯红。
她眸中微微漾起的清波,也让人沉/沦生溺。
她靠坐在榻头,微微起伏着平息。
细长的玉珠串儿垂下来,掩在她纤长的细颈上,随着呼吸微晃,晕着微弱莹润的光泽,衬着她雪玉的肤。
褚沐柒眼尾渐渐地红了。
卫风吟还未缓下来的气儿又再度有些乱了。
但是,不急。
褚沐柒缓缓扬了个笑——“风吟,这金篱,我帮你摘了可好?”
摘了它,接下来的事,便可水到渠成。
卫风吟抬了眸,复又低下眼。
片刻后,又轻轻仰了头。
一手轻柔覆上,在她面颊上轻轻抚过,才一点一点地,将那金篱揭开。
那早已羞得绯红的玉脸,才终于得见。
“风吟……”褚沐柒的目光泛上些痴迷。
避开她露/骨的眼光,卫风吟轻轻撇了脸,只是面颊,愈发滚烫。
这人今日真是……让人难以招架……
她欲上前,却见那人儿微不可见地往后退了半步。
她弯了眸,眸中灼光收敛些许,暗自让自己忍耐下来。
伸了手,领她到了桌前。
桌上放着一壶酒,此为合卺酒。
取过搁在桌上的两个小酒杯,褚沐柒将酒满上,拿了一个,递给她。
“风吟……”
——她今日的低唤分外惹人,卫风吟有些受不住。
举起酒杯,与她扬起的手交/缠过,再递至嘴边。
褚沐柒衔着杯沿,抬了眸,盯着她一点一点饮尽。却似喝的不是酒,而是一口一口将她吞下了肚。
卫风吟的手有些微的轻颤,不理她,仰了脖,将杯中酒饮尽。
放下酒杯,面颊又洇上一层薄红,眼眸已泛上了迷离。
“风吟……”
啊——要命。
她受不住地微阖了眼,水眸含波,瞧人便有了些朦胧,嘴唇微张,却是欲语还休。
唔,今日这酒劲头甚大……
她头脑微眩,好像已掉进了醉坛里。
褚沐柒放下口中酒杯,目光轻探过她面颊的一厘一寸。
“风吟……”
柔柔的心中轻痒,这人今日好生磨人。
卫风吟盯着她一张一合的粉润,视线微糊,心中莫名有些烦躁。
“唔……”她轻哼一声,发出微不可闻的应许。
褚沐柒掌心亦是发了潮,得她一声轻应,再是坐不住。霍然起了身上前,将她一把抄起,拘于怀中。
卫风吟从来切身体会着她的心急,从来也不肯停住半分,总是心急火燎,将她,也燎起一片。
她躺在褚沐柒怀里,伸手揽着她的脖,绯红的面颊上一双雾蒙蒙的琉璃眼,半抬着看着眼前已开始轻喘的人。伸了一只手上去,轻抚着她的脸颊。
今日,怕已是醉了……
她微阖了眼,身子被人抱着腾空一转,一声轻响,身后就已抵上柔柔的被褥。她柔似云,褚沐柒便伸守反过。她润似细凉雨丝,褚沐柒便温柔复过。她舀住自己,难而寸自持。却是愈发控制不住,伸手抱紧了褚沐柒,低低溢出声。再后来,便是轻轻一颤,咬住下唇,水眸中溢了雾汽,将人脉脉一望,便激得人愈发兴/奋。褚沐柒未停,她再依着卫风吟,却也不会在此时收手……
“小柒……”卫风吟柔柔的声音中带上了低泣。褚沐柒应了一声,却是未理。“小柒……”她语声轻颤,略带哀求。褚沐柒应过,却是愈发张狂。“小柒——”她蓦然拉长,却又倔强将声音咽回,双手被推到头上,似砧板上的鱼肉,供人拿捏。忽然,玉退轻蹬,哭出了声。褚沐柒略微停顿,又低声询问过,被那人儿咬紧了声儿不答,此时的倔强却是无用,褚沐柒沉了眸,掩住眸中的兴奋,复又继续。卫风吟的回答,她今日誓要听到……床帘半掩,掩住其中的微弱倔强声儿,搁在一旁的金篱上的玉珠串轻轻捻动,玉石的清脆声响混杂其间。末了,褚沐柒抱住已神智微眩的人儿,轻轻拍着她助她平复喘气。深深的起伏许久也未曾停下来,卫风吟恼极了,也累极了,瘫在她怀里,半分动弹不得。竟是比她练武行军打仗还耗费力气。“还敢背着我决定嫁给秦晏么?”她明明心中酣畅,模样餍足,却仍是沉了声,就是谅埋在她怀里的人儿睁不开眼来瞧她。
卫风吟气力全失,连根手指也不愿再抬,眼眸也懒得抬起。却仍是清了声,无奈地恼着:“你当真是傻了么?再过不久,两国便要交战,哪里还有什么成亲?”
到时,她的兵符也会被重新赐下。
褚沐柒这才一拍脑门,想通了这其中关键,这才知一直以来误会了她。怪道她姿态做得这般硬,褚沐柒轻叹。却是又轻轻噌了噌她身前庭巧,卫风吟脸红到了耳根,然而身子苏车欠,连抬手推她打她都做不到。只得轻咬了,抬了一双水润润的含椿眸子瞪着她,却又愈发将她招惹了,凑近了来,手臂揽过,继续将她翻来复去。“褚沐柒!”卫风吟咬牙,“你不累么?”她已是连话都不想说。褚沐柒笑得温和,轻轻答她,“一点也不……”
夏夜群星密布,繁星如水,挂成了一条银河。
夏意融融,夜风也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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