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衣如雪在其他很多方面, 也都非常厉害,但要说最最杀人于无形的,无疑是他诛心。
路筠不信他是诚心要说这样的话来刻薄他自己。
那或许真的只是一句玩笑。
路筠也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
路筠承认, 自己的确是看脸。长得好看的人,就是能够叫人赏心悦目, 看着都开心。但是, 看脸归看脸, 什么又叫做“要是我真的再过几年长胖了,没准你就不要我了。”呢?!
即使是一句“玩笑话”, 可衣如雪到底得是什么样的心态, 才能如此坦然的,说出这样的一句“玩笑话”?
这让路筠把自己置于何地呢!
路筠暗自握紧了拳, 不动声色的问道:“哦?是么。难道在你眼里,我就只是喜欢你的脸吗?”
衣如雪:?
“你怎么会这样想?”他回过身来,微微有些疑惑的道:“当然不是的啊。”
路筠:“……”
路筠很想问,既然不是,那你为什么刚才还要开那样的玩笑, 结果话一说出口,自己也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那我喜欢你什么?”
语气可以说, 是非常的生硬了。
衣如雪:“……?”
路筠满脸都是“我不开心”“我生气了”“你快点来哄我”的表情, 衣如雪不可能察觉不到。但是……他的小男朋友到底又在发什么脾气?
都说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衣如雪看, 路筠也差不离了。
这算是什么?迟来的青春期叛逆?
亏他以前还以为,只有自己心思敏感想得多,结果现在一看,他和路筠, 居然在某一种程度上,还算是物以类聚。
衣如雪默默地反省自己刚才的言行,然后,他观察着路筠的脸色,试探着说了一句:“等你以后变得五大三粗,我就不要你了……?”
路筠:“……”
路筠:“???”
路筠说:“靠!”
“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一秒钟鬼畜霸总附体的路筠深沉的道:“你最好是想都不要想!”
衣如雪:“……呵呵。”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中年发福小师父【?】,和日渐魁梧江湖侠客【?】的爱情故事【点烟】【沧桑】【×】【×】【×】
衣如雪忍不住嫌弃的白了路筠一眼,问:“你这脑子里,一天到晚的,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东西啊?”
也不见路筠最近,就有看了什么缠绵悱恻的话本故事啊!
鬼畜完一秒钟的路筠这会儿满脸通红。他说:“你能说你不要我,但你不能说我不要你。……那样的事情,我想都不敢想的。”
衣如雪:“?”
衣如雪被路筠说得都气笑了。他说:“怎么我就能不要你了呢?我不要你,你还想要我去找谁?你是这个意思吗?你说说看呢!”
路筠:“……”
路筠超级小声的说:“你要是不要我了,我还可以再把你追回来。”
衣如雪:“……”
路筠;“但是我怎么可能会不要你。我都舍不得你追我。”
衣如雪:“……”
衣如雪说:“啊。”
“是这样啊。”
他的耳朵莫名发烫,却还要故作淡定,好像十分云淡风轻的道:“这样的话,你早说出来,不就好了。……一个人在那里胡思乱想一些什么东西。”
这句话落下,屋中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隔了两三步的距离,两人相视,却好像莫名越看越羞涩。路筠磨磨蹭蹭的,突然开始和他家小师父讲故事。
“从前有个书生,他借了个姑娘一把伞。”
“姑娘于是寻思着,如果她找到书生还伞,那书生,是要,还是不要呢?”
衣如雪:“……”
路筠:“可巧这个时候,姑娘的妹妹走进来,问她,如果那书生来找你要,你是给,还是不给呢?”
衣如雪:“…………”
衣如雪说:“那你觉得,那书生,是想要,还是不想要呢?”
路筠嘿嘿嘿,无比娇羞的回答道:“想。”
衣如雪于是走出里间,到了外面花厅,随手取下了一柄油纸伞,又走回去,丢给了路筠。
“如此物归原主,可满意了么?”
路筠接过了伞,当真似的小心检查了一遍,说道:“自然是满意的,只是如今的天气,并不见云雨,我拿着它,似乎也无用。不如,还是给姑娘留着?”
衣如雪轻啧一声:“流氓。”
…………
小半个月的时间过去,城中的沙尘,总算是渐停。老流氓路筠自我感觉,宅在房间里的生活,还是很快乐的。和他家小师父一起看看话本,演演话本,实在是有一种莫名羞耻又刺激的感觉,真真是欲罢而不能。
这样角色扮演的爱好,是从上一次的借伞play开始的。
衣如雪并不知道,白娘子是个什么人物。
但路筠真的很上头。
然后,紧接着,他就在话本上,看到了一段男女主之间的沙雕羞耻剧情。
女主以为男主喜欢妹妹,男主以为女主喜欢男二,可两人谁都不说,男主强迫女主要做脖子以下不可描述的事情,但女主以为自己只是替身,于是嘤嘤嘤痛苦万分。
衣如雪头顶着一排黑线,在路筠殷殷期待的目光下,无比羞耻的开口念台词:“我求求你了,你放过我吧。我不会打扰你和玉婉的……”
路筠:“那你在求我一遍?”
衣如雪:“?”
衣如雪不演了!
他说:“这根本就不是x王爷的台词!”
路筠点头,很有钻研精神的说:“这的确不是,但确是我根据情境情节,有感而发。我觉得,这比原台词,还要更加的贴切适合。”
衣如雪:“……”
衣如雪很无语。
路筠劝他,说:“师父,你不能这么消极。既然我们选择表演这一段剧情,就要投入自己的感情,让他们变得有血有肉!”
说着,路筠又递给了衣如雪一叠全新的稿子,自荐道:“原本那个话本的剧情,虽然狗血,但是未免有点俗,而且不太符合我们两个的情况。让师父扮演‘女主’,实在是太委屈你了。所以,我以此为基础,又把剧本改了改。”
衣如雪:“……”
衣如雪无语的低头一目十行看剧本。
情节还是之前那个鼻尖的情节,只是把姐姐,改成了男扮女装替嫁的哥哥。
x王爷以为,哥哥不肯和自己ooxx,是因为喜欢男二,但实际上,哥哥只是因为害怕身份暴露,并且,从小救了男主的,也是哥哥。
——更狗血了。
面对剧本上鼻尖的情节,衣如雪自认为,自己是有在兢兢业业的表演的,但是……面对着路筠的脸,他真的有点反抗不下去。
眼睛都眨巴得酸了,眼泪还是掉不下来,推开又不敢用力的推,毕竟路筠也不可能真的对他很蛮横。于是,两个人拉拉扯扯,欲拒还迎,硬生生把鼻尖的剧本,顺理成章的给演成了荷尖。
路筠:虽然但是,就很快乐。
那样上头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如是几回之后,衣如雪委婉的和路筠说:“总是这样,我有点疲惫。”
衣如雪承认,那样羞耻的剧情扮演,的确会有一种令人莫名上头的感觉,但是他和路筠那十二岁的年龄差,却是实实在在的,眼瞅着再过两个月,他都要三十二了,衣如雪感觉,自己是真的有点吃不消。
——整个人都好像逐渐的虚弱了呢。
虽然现在的天气还不算冷,但是人参枸杞红枣,的确是可以准备起来了。
……
衣如雪总是体感自己很疲惫。但实际上,这小半个月来,他都快要在屋里呆得容光焕发了。——不论外头的风沙有多大,似乎都无碍于被人捧在掌心,精心侍奉的花。
林寻有段时间没看见衣如雪,乍一眼看见,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思考了好一会儿,也只说出来了一句:“宁儿好像白了些。”
衣如雪:“?”
“是么?”
衣如雪并未多想,只说:“我自己倒是未曾留意,大抵是因为多日未曾出门的缘故吧?”
衣如雪原本的皮肤就偏白皙,手腕上,都能清晰可见浅青色的血管。但从前,他的白,好像总给人以一种孱弱之感,似乎有些血气不足的模样,可现在,半个月过去,也不知怎的,竟然连脸颊都瞧着丰润了些许,唇亦更添了几分色泽,不再如先前般苍白,令整个人都好像鲜艳明亮了起来,一抬眸一侧首,轻颦浅笑,无意间便可扣人心弦。
美人是不局限于性别的。
衣如雪目前的状态,大约就是已经达到了,不论男女,看见了,都很难不承认,他的的确确是好看,看一眼,就叫人挪不开视线的那种好看。
当然,这并不是说,衣如雪从前就不好看。
只是比起现在这样,整个人都好像由内而外被滋养过的感觉,终究是欠缺了一些什么。
衣如雪总是对自己,没有什么准确的定位,随着一年一年的过去,除非必要,他连镜子都不看。林寻就更别说了,他除却感觉得到,衣如雪隔了半个月,好像精神好了很多之外,也没有别的想法了。于是,在路筠坦坦荡荡的把功劳全部都推到红枣枸杞人参上面去的时候,林寻和衣如雪,居然还两个人相互探讨了一下养身。
衣如雪不无感慨的道:“原本我倒也不觉得怎样,现在提起来,好像的确从吃了那些东西之后,连胃口都好了不少……只是食补,最需要持之以恒,不过小半个月,就能有这样的效果,倒还真是叫人意外。”
林寻:“你现在还小,补什么都来得及,效果自然就好。”
衣如雪:“舅舅也是。每天就当茶水似的饮用,别的不说,能提一提精神,也是好的。只是不宜太过。”
林寻:“我不太懂这些,都听你的吧!”
路筠:“……”
谈话发展成这样,真是令路筠始料未及的。
衣如雪和林寻推荐完了一波养身必备,裴远便带着白夫人过来了。原本白夫人还不足三个月,现在却是已经过了,胎相稳妥,母亲看着状态也好,林寻问起来,说是害喜也害得不怎么严重,便更加放心了。
原本的出行计划,因为天气原因,拖延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所有该准备的,也准备的差不多了,林寻今天被衣如雪的好气色,看得自己心情也好,当即就拍板道:“择日不如撞日,依我看,也不必再定什么日子了,——今天是赶了些,那不妨就明早出发吧!”
衣如雪笑着点点头,路筠顺口接道:“今天也不赶。东西是一早就收拾好了的,直接提起来就能走。明天早上,没准阿雪还要赖床呢。”
衣如雪:???
到底是谁赖床更加多一点?
要不是路筠十天里面足有八天,一大清早就会很有兴致,他怎么可能会动辄一躺躺倒下午!
林寻想想,感觉路筠说的,也不是不行。等马上吃完了午饭,回屋收拾一下,的确是下午就能出发。
于是,林寻便点头道:“那就今天下午……”
“师父。”
裴远突然开口,打断了林寻,说道:“您这一离开,也不知何时归来,不如,去看过了阿榕再走,那也不迟。”
林寻:“……”
林寻闻言,叹息一声,他点点头,夸裴远道:“难为你能有如此的情谊。只是我去见他,他未必愿意见我,唉……”
林寻之前,实在是被林榕伤透了心。他也不是不想去和林榕告别,只是怕见了又要吵架,到时候双方不欢而散,以至于连一辈子的最后一面,都不能够留下什么好的记忆。
听见了林寻的顾虑,裴远却是好像很有信心。他说:“阿榕这段时间的情绪,已经平稳了很多。我平日与他交谈,也觉得他很有悔意。阿榕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是他的本意,只是被身边的恶友给坑害的。若是他真的不知悔过,也就不会回家来了。师父,你去看看他吧。他也很想念您。”
林寻听完裴远的话,难免沉默。
裴远的这番话,无疑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如果林榕果真知错了,林寻自然也不会再揪着什么不放。若能在离开之前,和这个自己疼了半辈子的小徒弟说开,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于是,林寻思量过后,便就点头答应了。
……
一个多时辰之后,路筠和衣如雪喜提噩耗,——林榕也要跟着一起走。
原因是,他非常的思念衣尘,也想去给衣尘扫个墓。
路筠:“……?”
路筠问衣如雪:“师父我听错了吗?”
林榕,思念衣尘?
每一个字都很正常,可是连在一起,那就是说不通啊!
而更令人想不通的事情,还在后面。
那就是,原本应该留下来,过二人夫妻生活的裴远,他也要一起走!
——理由是,如果他不一起,那么剩下来的一行人,老的老,病的病,弱的弱,只剩下路筠一个壮丁,不太够用。
路筠:“???”
只要不带着林榕,他够用啊!他很够用!
衣如雪在一开始听见,要带上林榕的时候,他的神色,就已经收敛了笑意。
润泽的菩提珠一颗一颗的在他的指间转过,衣如雪终于还是淡淡的道:“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
“随缘吧。”
这辈子衣如雪,并不曾沾染太多的业障,无需抄经以求宽慰,但有些习惯,却是经年养成了的,比如,手上拿着盘些什么东西,——其实是没什么意义,但却能够感到安心。
骨舍利那样的宝物,今生怕是不得见,他们也不求一定要那样好的,前些日子风沙未起时,刚巧有关外的商人在此贸易,路筠带着自家小师父去挑了一圈儿,衣如雪一眼便挑中了那串菩提。
光瞧着,并不如何显,入手却是极温润的。
很合衣如雪的性子。
两人神色如常的出了门,等到要上马车时,路筠看着前头赶车的三个壮汉,问道:“他们是做什么用的?”
裴远答说:“是赶马车的下人。”
路筠呵呵道:“那他们不是都是人吗?就帮不上忙,非得要你抛妻弃子?”
裴远面不改色,说道:“这些人五大三粗,连字都不认识,如何能照顾的好人?且阿榕病了这些日子,除却我和师父,他见了别人都害怕。”
路筠:“……”
林榕现在坐在了马车里,路筠也不能去把他拉出来,所以自然,也就无法验证裴远所说的话,是否属实。
不过,就算是路筠真的把林榕拉出来了,只怕也无济于事。
因为林榕看见了路筠,肯定会暴躁,到时候,也就算是坐实了裴远的话了。
就像是裴远所说的,他们这一行,老弱病兼具,为了大家好,即不能快速赶路,对于硬件设施,要求也颇高,每一辆马车里,都还垫了厚实的棉垫以供靠坐躺,并且,为了躺的舒服,一辆马车,只坐两个人。路筠和衣如雪一起,林寻和裴晚一起,最前面,就是裴远和林榕了。
路筠和衣如雪上了最后一辆马车,衣如雪静静地开始闭目养神。
马车车轮开始咕噜咕噜的转动,衣如雪闭了一会儿眼睛,忽然又睁了开来,微微偏了偏脸,问路筠说:“你想要伞吗?”
路筠差点被自己一口唾沫给呛着。
衣如雪给他拍了拍背,又主动建议道:“我帮你用嘴?”
路筠:“……”
路筠觉得,大可不必,但是,想也知道,他抵抗不了。
平时求都求不来,好容易小师父那么主动,不论衣如雪是出于什么心态,对于路筠而言,都算是福利了。
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家店的那种。
路筠咳咳两声,终于还是欲拒还迎的接受了。
…………
马车坐了两三天,终于是到了码头,大家都不是缺钱的人,裴远直接就出钱包了一艘小客船,并不需要再和别人一起挤着,这样的小客船,就是专门包给有钱人家出门用的。
大抵真的是花足了钱的缘故,船上的晚膳,也十分的精致,跟路筠从前吃过的那种,惨不忍睹的船餐没法比,一桌子的新鲜蔬菜,还有鱼汤烧鸡,最后,甚至还配备了水果和茶水。
如今已近十一月,江上水寒,晚上更是冷得很,大家都早早地睡了。衣如雪只要一上船,身体就难受,尤其容易食欲不振,路筠给他裹了一层又一层的厚衣服,问他要不要去外头稍微走一走。
晚上冷得很,大中午的,好歹有太阳,总呆在船舱里不动,也不是个办法。
衣如雪其实一吃完饭,就又开始困了,但本来胃里就难受,吃完了再躺,非得更难受不可,于是,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两个人在船头站了一会儿,但见眼前浩渺江水,茫茫无际,衣如雪不禁皱眉,他问路筠:“我们是要在哪里下船?”
路筠说:“是在姑苏,然后再换马车。”
“姑苏……”
衣如雪道:“想姑苏的码头也颇为热闹,应当往者颇多,怎的我们一路行来,如今是正午,却是周围连一艘船,也看不见呢?”
路筠:“……!”
原本衣如雪不说,路筠还真没意识到,此刻四周眺望,真真是唯见江水,其余客船也好,渔船也罢,竟是连一艘也无,委实太过反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们一行人此时,已然在船上呆了有数日,前头几天,周围应是一切正常的,只是如今天冷,寻常无事时,也就不会有人动辄往外面晃悠吹风,尤其他们还都是老弱病,就更不会出门吹风,于是,便就这样,不知不觉何时,客船已是驶向了一条无人的未知之路!
林寻等人还在船舱中各自的房间,发现了异常,路筠和衣如雪自然是立即想要回去告知,却没想到,他们正欲离开,先前三名驾车的马夫,以及这客船上的水手侍者,足有十人左右,皆是从船舱之中走了出来,各个手持刀剑。而最后一个走出来的,正是裴远。
路筠&衣如雪:“……”
裴远之前带上林榕一起,无端闹这样一出,路筠猜也猜得出来,他带上的那三名车夫,肯定是裴远的人。但那三名车夫,除了魁梧健壮一些,倒未必有什么武功,就算会,也都是些外练的功夫,没有什么内力,所以路筠也就没有放在心上,而这些船上的水手,也是如此,——他们可能是练家子,但却没有什么内力。
路筠和衣如雪有想过,裴远到底会想要作什么样的妖,但他们是真没想过,裴远居然能那么low。
这特么的……,□□,也不见买个高手。找一帮水匪,算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这一点,倒真是愿望裴远了。
裴远虽然不在江湖久矣,但若是他真想要找杀手,也不是很难得事情。
难得另有别处。
自从去年武林盟与魔教发生大战,两败俱伤之后,江湖上可以说是分外萧条,有一些小门派,因为过不下去,甚至都被朝廷给“收编”了,还有一些大门派,不至于倒闭,但是总归人才凋零,死伤惨重,没个一代人的时间,在想要恢复往昔盛况,只怕是不太可能。覆巢之下,蔫有完卵。再这样萧条的大环境之下,杀手组织也不好过,——他们的业务,肉眼可见的缩水了。
想来也是,众门派自身都难保,谁还有精力,斥巨资去杀别人?
于是,量减少了,就只能把利润提高了。
江湖上的杀手组织,本来就贵,现在就几乎更是翻倍似的贵。动辄就是上千两,裴远哪里有那么多的钱?
从前衣如雪和薛润押注,动辄几千两,那是因为他们真的不差钱,可裴远也就是做做生意,在西北是算有钱人,但凡换了个繁华的城市,还真拿不出手,再说了,做生意做生意,资金也分可动的,和不可动的,裴远未必没有那么多钱,但问题是,他拿不出来啊!
裴远一开始,也想要找江湖上专业的。他原以为,路筠这个人,名不见经传,应该不贵,但却没想到,人家一见到路筠这两个大字,直接眼睛都不眨,就给裴远报价一万两。
划重点,是黄金。
裴远:“……”
把裴远卖了,他都不值一万两黄金啊!
抢劫算了!
裴远没钱,杀手组织又不讲价,且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你不接的活我接,万一抖落出来,裴远就相当于得罪两家。于是,在实在没有办法之下,裴远只能选择退而求其次,找算江湖又不算江湖的……贼匪。
——本来是花钱就能办完的事儿,现在因为穷,一切只能从长计议。裴远准备了许久,这才准备好了这一出。
第一步:联系好水匪,让自己跟着一起走。
第二步:顺利把一行人,骗上特定的船。
第三步:静待时机,把船开到无人的水域。
第四步:找机会弄死路筠,往水里一丢,尸首都找不见。
第五步:返程。
是的。从一开始,裴远就没有准备,让衣如雪再回去。
留在西北不好吗?好歹那里有座城,还胜过住在山谷里寂寞。
路筠戳穿裴远的真情表白,直接道:“是真的胜过住在无人的山谷里寂寞,还是你惦记着家里的妻儿,舍不得那齐人之福?”
裴远:“……”
裴远看向衣如雪,缓缓说道:“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让她,永远的消失在你面前。”
衣如雪:“……”
衣如雪赶忙摇头:“很是不必。”
“事已至如今,你也不必再隐藏什么了。既然你雇了这样多的人,精心准备了这样一场,那么你的目标,当真只有阿筠一人吗?”
裴远:“……”
裴远迟疑着,并没有立即回答。
衣如雪却是明白他,直言道:“怕是除了林寻舅舅,其他人,你全都想要料理干净吧?”
裴远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他看着衣如雪道:“我在你的心里,就是这般穷凶极恶的模样吗!”
“你的亲人,我怎么会忍心伤害!衣如雪,你有心吗?这一路走来,包括过去一年,我对你的舅舅,是如何的尽心照顾,你看不见吗!”
衣如雪:“……”
衣如雪问裴远:“你不觉得,你狠自相矛盾吗?”
衣如雪道:“你说我的亲人,你怎么会忍心伤害。可是你既然不忍心,为什么又要筹谋着杀阿筠?”
“你知不知道,如果他死了,我也不可能会继续活下去。”
裴远:“……”
裴远攥紧了拳,说道:“不会的。我知道你不会的。我也不会给你那样的机会!”
“阿雪……”
裴远向着衣如雪伸出手,尽量温和的和他商量道:“你过来,你过来好不好?你过来,我或许,就也放过路筠了。”
路筠:“……?”
路筠迷惑的对裴远道:“不会吧。你是不是个弱智,你不会当真以为,就凭你,和那群水匪,能够奈何的了我?你知不知道,师湮都是我杀的?”
裴远:“……”
裴远说:“那又如何,你手中并无兵器,空空如也。”
路筠:“……”
路筠被裴远的弱智言论,弄得额头上青筋都要“突突”的跳了。
衣如雪抬手,将自己的围巾又往上面拉了一些,遮挡住了半张脸。他轻轻拍了拍路筠的肩,叮嘱道:“记得留人开船。——动静闹得大些也好,叫里面的人听见,就说是遇见了水匪,裴师兄不幸牺牲了。”
路筠点头,将自家小师父的身体转过去,背对着栏杆,说道:“你就别看了,等下血呼啦呼的,伤眼睛。”
衣如雪上辈子,刑讯逼供都见的多了,也无所谓伤不伤眼睛了,但是路筠让他不要看……心中蓦然生出了一丝暖意,衣如雪垂眸,想着,确也是没什么好看的,就不看了吧。
一窝水匪,在路筠看来,还不够他练手的,他的主要对手,终究还是裴远。
路筠从一名水匪手中抢了把刀,问裴远:“你为什么一定要那么作呢?”
“你做这一切的时候,有想过你的妻儿吗?”
兵刃相接,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裴远肯定是不去想了,只是他从前,却也是不曾如何在意过。
路筠不觉叹了一口气。
即使拿着的,只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刀,但就像是裴远曾经说衣尘自负时说过的话——天下武功,融会贯通。
武学,不应该是被拘泥的。
不应拘泥于刀剑的分别,也不应拘泥于兵器的好坏。
除却裴远之外,其他那些水匪,基本上前就是送人头,他们虽然收了钱,但却也怕死,渐渐地,便也不想要参和路筠和裴远的事情了。期间也有人,想着只要拿住了衣如雪,就能够用来威胁路筠,但刀架在了衣如雪的脖子上,衣如雪却比水匪还淡定。
水匪忽然于一瞬间感到四肢无力,头晕目眩。长刀“哐当”一声,就这样砸在了地上。
一条青碧色长条形,似蛇非蛇的怪物,悄无声息的缠绕上了他的腰,衣如雪伸出手,那怪物又借力一窜,钻进了衣如雪的袖中。
虽然用鲜血喂养,听起来好像是很恐怖的样子,但实际上,喂养的好了,畜生,远远要比人忠诚可靠的多。
水匪沉重的身躯倒在甲板上,在众人的面前,迅速的腐化,最后,竟是只剩下了一滩腥臭无比的血水!
幸存的几名水匪,完完全全的被眼前的这一幕景象,吓得两股战战,甚至还依稀可闻淋淋漓漓的水声,竟是已经被吓得失禁了。
招数过了一千,路筠就不再去计数了,反正,也已经打得差不多了。
确切地说,是六百七十一招之后,裴远就一直是在负隅顽抗了。
只是随着招式的进展,裴远出招越来越仓皇,可谓破绽百出,路筠一侧身,一反手,裴远还未曾反应过来,握着剑的手臂却是一轻,再定睛看时,原来他的整条手臂,都已经被路筠给削去了!
“实不相瞒。”路筠缓缓地匀着气,他对裴晚说:“我早就想要杀了你。”
“今生,是从你鼓动人,破坏婚服的时候。”
“今生……”
裴远睁大了眼睛:“今、生?!”
路筠:“对啊。你到现在才发现吗?蠢货。”
“我杀过很多人,但两辈子都很想杀的,却就那么几个。”
路筠给裴远比划了一个数字,缓缓地道:“另外两个,都已经死了。现在,只剩下你了。”
“我原本当初就想杀了你。”路筠指向衣如雪,对裴远说:“可他让我,暂且先放过你。他说你还有妻儿要照顾,虽然你对他们,好像也没有什么贡献,但是活着,总比死了来的强。”
“所以,我让你活到了现在。”
路筠说:“你本来,还可以继续活下去。——有妻有子,天伦之乐。但你偏偏,作死。”
手起刀落。终结一些什么东西,往往也只是在一瞬间的事情。
衣如雪双手按着船头的栏杆,无声的轻呼出来了一口气。
江上风烈,他仰头一望,天高且阔。
END.